(第二更。)
“敵船幾何?”
“共計三百六十余!其中樓船三十,蒙衝鬥艦一百二十,走舸二百余!”
“兵將多少?”
“不下萬人!”
“何人為帥?”
“楊吳武昌節度使柴再用!”
&nb?豬?豬?島?小說 ww.uua. sp;石首縣長江水寨,馬懷遠披甲挎刀而立,凝望江面。河風撲面,攪動披風亂舞,讓人渾身發冷。
江面上,楊吳水師浩浩蕩蕩,數艘高大樓船楊帆破浪,齊頭並進,其後艦船如林,不可盡視,其上旌旗颯颯,甲兵累累。
樓船高十余丈,主體有數層,每層樓外皆有高達三尺之女牆,四周有硬木作為戰格,以作防禦,兩邊船舷各伸出船槳若乾,整體如同堡壘。
馬懷遠手指樓船,開戰之前,猶能鎮定為諸將解說:“楊吳水師艦船,至大者稱樓船,船上建樓三重,列女牆、戰格,樹旗幟,開弩窗、矛穴,置拋車、雷石、鐵汁,狀如城壘,攻守兼備,乃江海征戰之利器!”
“豈止是狀如城壘,這簡直就是一座會移動的城池!”馬小刀眺望著這種防禦工事具全、可容數百甲士的大家夥,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他生自盧龍,複州也無水師,何時見過這等水上巨無霸。
馬懷遠冷聲道:“樓船雖大,處勢雖高,然不利進退,若遇風暴,人力不能製,故凡樓船之用,不能不雜以小舟。”眼前的楊吳樓船雖大,還遠不是楊吳水師王牌,若是馬小刀見到那種“方百二十步,容兩千余人,可馳馬來往”的連舫,或是“起樓五層,高百余尺,可容甲士八百人”的五牙艦,不知會是何種反應。
說著,馬懷遠再度手指楊吳水師,示意樓船旁的小型戰艦,“但凡水戰,此種鬥艦使用最多、用處最廣,其船輕便靈活,速度甚快,有風張帆,無風劃槳。船身兩層,舷上建女牆,可避半身,以保護甲士,船舷各方,設若乾弩窗、牙孔,以便應付各方之敵。”
不同於樓船,鬥艦較小,船上沒有投石車、拋車、床弩、雷石,也不能跑馬,所謂“弩窗”,便是在女牆上打的孔,方便甲士以弩矢、箭矢殺敵。
最後,馬懷遠指向那些樓船、鬥艦周圍,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小船,道:“此名為走舸,如諸位所見,船上並無建築,只是船舷上有矮女牆,勉強遮蔽身軀。走舸往返如飛,乘人之所不及,兼備非常之用。昔年赤壁之戰,黃蓋詐降曹操,便是以蒙衝鬥艦為主,而每艘鬥艦後系走舸數隻,因而得以火燒曹軍。”
此時的水戰,各艦遠程打擊能力不足,在雙方實力相差不懸殊的情況下,拋卻奇計不言,勝負多以甲士奪船來定。船便是城池,從某種意義上說,水戰仍是城池攻防戰。
故而水戰之道,利在舟楫,練習士卒以乘之,多張旗鼓以惑之,嚴弓弩以中之,持短兵以捍之,設堅欄以衛之,順其流而擊之。
大戰在即,鼓舞士氣很重要,不得令將士懼敵,馬懷遠最後喊道:“水戰之具,始於伍員,以舟為車,以楫為馬,萬變不離其宗,沒甚好怕的!況且此番守石首,無需你我乘船與之鏖戰,但守江道而已,再者,諸方準備已然妥當,饒他百船千艦,你我共滅之!”
諸將轟然應諾,各去準備。
此時,楊吳水師已近,數百艘艦船,乘風破浪,如同一座座移動的山巒,當面碾壓而來,確乎駭人。
水寨沒在江心,在江邊,江上有一座浮橋,橫貫南北,浮橋之前,有小船數十,阻擋了下遊望見浮橋的視線。小船上皆裝滿薪草,裹以油脂,又各有軍士數人,伏身隱蔽其間。
馬懷遠望向江邊,兩岸草木隨風而動,他雖對水戰知之不深,卻也知曉接下來的風向很重要,搞不好便會弄巧成拙。
站在馬懷遠身旁,馬小刀不免有些緊張。他倒不是懼怕戰事,當年盧龍一役,薊州軍奉命誘敵,五千將士被三倍契丹精騎追擊,且戰且退,一路死傷過半,退到薊州城時,他與馬懷遠都差些死於亂陣中,連城門都沒力氣進,有這遭經歷在,他對死亡並不那般恐懼。
他的緊張,是因為對水戰的陌生,對這場戰鬥本身的沒有把握。
對自己的兄弟,馬懷遠自然了解,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寬慰道:“複州軍雖不通水戰,但此戰之法,秦王已盡告你我,只要不出差錯,不會有大問題。”
馬小刀不願承認自己的怯弱——雖然那並不是怯弱,梗著脖子硬氣道:“不必安慰我,我殺人雖不如你,但何時比你孬過?”
馬懷遠哈哈大笑。說話間,楊吳水師距離水寨又近了些,馬懷遠算了算距離,面容肅然起來,他給旗手下令,傳達了作戰指令。
水寨浮橋前的數十艘小船,聞風而動,船上的甲士,齊齊斬斷了繩索,劃著船槳順流而下,飛速向下遊不可一世的楊吳水師衝過去。
在楊吳水師龐大的隊伍前,還夾雜著不少漁船的數十艘小船,就如同大象面前的蟻群一樣渺小,和想要撼動大樹的蚍蜉一樣可笑。
行至半途,數十艘小船速度已然提了上來,在水寨傳來一陣鼓聲時,船上的軍士俱都點燃了手中的火把,又用火把點燃了船上的薪草。裹以油膏的薪草,見火瞬間便燃燒了起來。
船上的軍士自此紛紛跳入江中,不管不顧向南岸遊去。
在他們身後,數十艘小船火勢漸大,如同一朵朵綻放的火蓮,映紅了江面。
面對突如其來的火船, 楊吳水師立即響起一片噪雜聲,這樣的變故,是他們之前怎麽都不曾料到的。
火船很快撞上了楊吳水師,當先的艦船沾上大火,立即就被火勢裹挾。船上的吳國水軍驚慌不已,他們奔走呼號,起初還想滅火,眼見火勢不受控制,反而不時有同袍葬身火海,再也顧不得太多,紛紛脫下甲胄,從船上縱身而起,下餃子一般落入江中。
楊吳水師中的一艘巨大樓船上,一位老將軍佇立在甲板,江面上洶湧的大火、狼煙,讓他面容冷峻。一個個或者因著火而不停掙扎、或者驚慌跳入水中的將士,則讓他面部肌肉抽搐。
他就是柴再用,吳國名將。
“石首的荊南軍為何向我軍發難?他們這是瘋了不成!”柴再用身旁,他的親衛統領既驚且怒。
“只怕石首已非荊南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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