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子去探望張金秤,李從璟評價了一句“有意思”,然而不等他洗完澡,更有意思的事情就來了。
剛被董小宛擦洗乾淨的身子舒坦得很,一天的勞累除去,整個人如同飄在雲端一樣,耳邊都是鳥語花香。董小宛這個時候將軟綿綿火辣辣的嬌軀靠過來,蛇一般纏住李從璟,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盡是迷離之色,上下其手,正準備大動乾戈。
敲響房門的是第五姑娘,一門之隔,內外冷暖如同兩個世界,她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屋外的寒氣侵進屋中,“大帥,潭州急報:楚王病卒!”
李從璟臉色一變,從浴池中嘩的一聲站起來,水花澆了董小宛一臉,引得她一陣嬌呼,“何時?”
楚王死了?
死得還真是時候!
“五日前。”第五姑娘在門外說道。
李從璟深吸了口氣,把董小宛從水裡拉起來,沒心思去看那雨打芭蕉般的一池春光,吩咐她道:“著衣。”
從浴池出來,李從璟讓第五姑娘跟著徑直去了內書房,剛坐下董小宛就小跑過了過來,為他伺候上茶水,幫他擦拭還濕漉漉的頭髮。
“吳國近來有什麽動靜?有無兵馬調動?”李從璟的腦袋被董小宛像裹粽子一樣裹來裹去,他也懶得理會。
“之前的定期匯報一直沒有異常。”第五看了董小宛一眼,見她頭髮還是濕淋淋的,水滴不斷滴落到李從璟肩膀上,微微蹙眉。
“打探一下吳國朝堂上近來有什麽動靜。”李從璟腦海中一時閃過許多念頭,思緒急轉間,對身周的事物就沒了注意,董小宛為他擦乾淨了頭髮,又開始梳理,“讓李榮去金陵。”
“讓李榮去金陵?”這可不是小事,第五有些詫異,“大帥的意思,是說吳國有可能趁楚王病卒的機會,出兵攻楚?”
“吳國自從得了江西,積蓄國力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若非國內一直處在幾代權臣權力交接、爭權奪利的狀態,早就該對周邊地區展開攻伐。”李從璟的腦袋終於不再在董小宛手裡搖晃,“前些時候他們連荊南之事都要插一手,如今徐知誥雖大權獨攬,卻正是需要功勳建立威望的時候,沒道理放過這樣的機會。”
李從璟仔細回憶了一下,原本歷史上楚王好似也就在這段時間前後亡故的,他不是學歷史的,對這其中的詳情不甚清楚。
兩人正談話的時候,有軍情處的銳士來報:蘇願交代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東西。
來匯報的軍情處銳士喚作宋嬌,李從璟見過幾回,知曉她先前就是第五姑娘的心腹,招招手讓她進來交代清楚。
“這幾日蘇願陸續交代了許多情況,幾乎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毫無保留的訴諸筆端。”孟知祥敗亡了,蘇願自個兒也身陷囹圇,為了減輕罪孽,他自然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宋嬌繼續道:“今日蘇願交代,孟知祥在逃離成都時曾說過,要去吳國投奔徐知誥。”
“投奔徐知誥......”李從璟沉吟下來,以當時的情況,孟知祥無路可去,投靠徐知誥的確是條路。
李從璟忽然想起桃夭夭。
桃夭夭之前專門跑了一趟金陵,卻沒在金陵停留多久,似乎也沒做什麽事,但在離開金陵之後,卻馬不停蹄一路向北,去了契丹。
桃夭夭在金陵看到了什麽?察覺到了什麽?又是什麽讓她決定趕往契丹?
因為退出軍情處的關系,桃夭夭的金陵之行並沒有太多行動,並且沒有給李從璟通報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如今西川雲波詭譎,各方似乎都有理由牽涉其中,天下大爭的棋盤好似又在暗流湧動,這讓李從璟不得不想:桃夭夭離開金陵之後,沒有留下消息,是因為她沒有發現什麽,還是當時她即便察覺到了什麽但還不確定,所以才沒有妄留言語?
但無論如何,桃夭夭去了契丹。
李從璟嘴角漸漸現出一絲弧度,北上,豈非就是桃夭夭留給他的信號!
一切仍舊籠罩在濃霧背後,面目模糊,但李從璟已經感覺到了,天下大爭的洪流,正在前所未有的洶湧!
而一切的開端,就是帝國伐蜀。
......
接下來的時日,西川依舊不甚平靜。
各州縣都動用了軍隊與差役,嚴密戒備有人再度生亂,城池內外隨處可見披甲持刀的甲士,對製造了二十一名官吏死亡的凶手,各地也在加緊追捕,一批批青衣在一些“百姓”的幫助下,撲向一個個可疑地點。
與此同時,新近去往各州縣就職的朝廷官員,與各地原有官吏一起,緊鑼密鼓而又步步為營的開始進行蜀中重建、推行天成新政的事務。
每日都有無數信報從各處匯往成都,作為統率蜀中大局的李從璟,要處理各種各樣有關軍事、民政、警務方面的事務,日以繼夜難有片刻閑暇,若非隨身帶了秦王府幕僚機構,他根本就忙不過來。
“至今日午時,各地共抓捕嫌犯二百八十六人,經過火速審訊,其中直接行凶者五十三人,策應援助的幫凶二百余人。”第五姑娘將手中書冊呈送給李從璟,“二十一件命案中,十五件命案的嫌犯已被盡數抓捕,另有五件命案的嫌犯抓捕了一部分,還剩下一件命案的嫌犯尚無著落。”
“做的不錯。”李從璟接過書冊翻開,自二十一件命案之後,州縣再無作亂事件上報,可見各地的防范措施起到了應有作用,他看了半響,放下書冊,語氣頗有些怪異,“如此說來,案犯幾乎都是河西人?”
“依照目前的結果來看,的確是這樣。”第五回道。
李從璟沉默下來。
河西之地,戰亂不斷,且不說各種族、部族連年攻伐,便是強盜凶徒也多不勝數,那是真正的四亂之地,在這種情況下,河西的勢力如此侵入西川,所圖為何?
是河西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還是河西呆不下去了,亦或是垂涎天府之國的富庶想要染指,還是別有原因?
他們有這個實力染指西川嗎?李從璟不認為他們有。
在李從璟的認知中,大唐不出兵河西,對河西那些勢力而言,應該就已是喜訊,他們怎麽敢主動進犯?
難道他們中有些人認為九州內亂不斷,他們能夠渾水摸魚?
如果真是這樣,那亂世真是讓人瘋狂。
“軍情處在河西有幾處據點?”李從璟抬頭問第五姑娘。
“據點兩處,人數不到三十。”第五姑娘回道,這還是曹義金的使者來了洛陽之後,軍情處奉命往河西滲透之後才有的結果。如今帝國發展的重心在內部,對手或是潛在對手也是北部草原與南部諸侯國,河西之地短期內還無法顧及,故而軍情處在河西沒甚麽建樹。
再說軍情處雖然有些自我盈利的機構、手段,但畢竟攤子大了,人力財力有限,也不是哪兒都能布置千百人的。
“匯總一下河西之地的情況,呈上一份詳細總結。”李從璟如是吩咐第五姑娘,他雖然不太相信河西有能力染指西川,但既然眼下的證據都指向河西,挖掘河西情況總會得出一些端倪,順藤摸瓜也並非沒有可能,只要西川再無動亂,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跟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對手慢慢玩。
第五姑娘領命之後正要退下,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李從璟道:“孟延意已經到了合州地界。”
李從璟點點頭示意知曉,沒有多言。
孟延意愛去哪兒去哪兒,他眼下既然不會馬上回洛陽,不用將孟延意帶回去,也就沒心思顧及她太多。
二十一件命案的凶犯接連落網之後,西川漸漸恢復了平靜,包括東川在內,各項軍政大事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李從璟也悄悄松了口氣,無論如何,在各地駐軍與軍情處聯手的情況下,對手還想再發難可沒那麽容易。
經過戰亂與二十一個官吏被殺案的西川,再度平靜下來。
唯一讓李從璟在想起時覺得奇怪的事,便是劍子在見過張金秤之後,就再沒找李從璟提過什麽要求,似乎當日的探望不曾發生過一般,就在李從璟以為劍子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要見見故地之人、這件事就要翻篇的時候,劍子終於再度找來。
“可否放了張金秤?”碰面劍子就硬邦邦的扔過來一句話,讓李從璟措不及防。
“張金秤可是重犯,哪有說放就放的道理?”李從璟回絕了劍子的請求。
“可你們事先已經答應過他,只要他交代清楚他知道的事,你們就不會追究他的罪責!”劍子似乎很惱怒。
“這只不過是審訊之法罷了。”李從璟擺擺手,“再說,他也沒交代出有用的東西。”
張金秤當日說過,他留在成都是因為還有縱火的任務,然則如今這批案犯都差不多被逮捕,李從璟自然也就不擔心他們那個縱火的謀劃。
劍子狠狠盯著李從璟,似乎想把他吃下去一般,半響,劍子咬牙切齒道:“要怎樣你才能放過他?”
李從璟嘿然笑了兩聲,這才是他一口回絕劍子請求的原因,“告訴我你和張金秤的淵源。”
劍子臉上陣青陣白,“這跟你沒有關系。”
“以前或許沒有,現在有了。”李從璟總覺得這裡面大有文章,或許這裡面還有他打開河西那扇大門的鑰匙。
劍子正要說什麽,莫離突然趕了過來,不等他說話,第五姑娘也疾步而至。
“大帥,有賊軍叩陰平道!”莫離神色肅然。
“大帥,瀘州鹽監都押衙報,其部衙前虞候日前在運鹽時遭遇截殺,衙前虞候並子弟等二十余人被殺,千斤食鹽被截!”第五神色肅殺。找本站請搜索“”或輸入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