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羽比張小凡大了一歲,心思較為細密,向大殿中人看了一眼,見場中眾人都身著青雲門衣著,有男有女,有道有俗。多數人身有兵刃,以長劍居多。其中在椅子上坐著的六個人,更是氣度出眾,卓爾不群。這六人中有三道三俗,尤其坐在正中那位身著墨綠道袍,鶴骨仙風,雙眼溫潤明亮的,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青雲門掌門道玄真人了。
林驚羽當下更不多話,拉上張小凡,跑到那六人跟前,對著道玄真人跪了下去,“砰砰砰”叩頭不止。
道玄真人細細看了他二人一眼,微歎一聲,道:“可憐的孩子,你們起來罷。”
林驚羽卻並不起身,抬頭看著這神仙一流的人物,悲聲道:“真人,我二人年幼無知,突然遭此大變,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您老人家神通廣大,能知過去將來,請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張小凡沒他那麽會講話,而且此刻腦中亂成一團,也跟著道:“是啊,神仙爺爺,你要做主啊!”
這二人初逢大變,又看到能幫助他們的人就在身前,於是相繼跪下,倒是將夏初晾到了一旁。
這一下,就把眾人的目光引到了夏初身上,加上夏初此時穿的還是鮮豔的火紅衣袍,自然更加醒目。
道玄真人先對林驚羽二人溫和道:“你二人先起來罷。”
待二人起身後,道玄便將目光移到夏初身上,細細看了一眼,突然皺起眉頭道:“看你衣著,應當不是草廟村中人,你是何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草廟村突遭滅門慘禍,又是發生在青雲腳下,自然引得青雲門震怒,萬分關心此事。這時突然出現一個易過容的不明人士,不由得他們不注意。
夏初雖然帶著易容.面具,但這些凡間的東西又怎麽能騙過這群修真之士,更何況如道玄真人這般功參造化的了。
隻聽道玄真人身旁的一個道人冷哼一聲,道:“怕不是邪魔外道,這般鬼鬼祟祟,莫非與這滅村慘禍有關!”
這一句話說的眾人眉頭都皺了起來,而張小凡二人都嚇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著夏初。
夏初神情不變,對周遭的目光視若無睹,淡然對道玄行了一禮道:“回稟真人,我名夏初,來自夏陽,來青雲是為了拜師求道。昨日天陰,我不得已才在草廟村停下,欲要第二日再來拜師,誰知昨夜……”
“哦?”道玄真人疑惑道:“你可知昨晚發生了什麽?”
“不知。”夏初搖頭道,“昨夜風雨大作,我突然被雷聲驚醒,本想出去看看,誰知剛出院門沒多久,還未看清什麽,便昏倒過去。”
“嗯?”沒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道玄真人轉頭看向林驚羽二人:“你們呢?”
林驚羽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在睡覺,早上一醒來就發現睡在村口,我還是被小凡叫醒的。”
道玄真人又問張小凡:“你呢,你既然叫醒了林驚羽,可知道些什麽?”
張小凡不知在想什麽,怔了一下,突然回過神來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一醒來就在那裡,看到驚羽在旁邊,我就把他叫醒了。”
道玄真人沒有得到任何信息,眉頭微皺,然後看向別處:“宋大仁。”
一個中年胖子身後走出一個高大青年:“弟子在。”
“你再將那日情形說一下。”道玄真人說道。
“是。”宋大仁回應著,聲音魁梧,“今日一早,弟子和幾位同門師兄弟辦事歸來,禦空而回。在經過草廟村上空時,弟子無意間低頭,竟發現村裡有二百多具死屍堆在一起,慘不忍睹。弟子等人連忙下去查看,只在村後找到這兩個小孩,在村口一間院子門口找到了他。”
宋大仁一指夏初,然後道:“弟子見他們昏迷不醒,便先讓一位師弟送了回來。後來又在村邊茅廁之內,”他手一指縮在牆角的王二叔,道,“發現了此人。隻是他目光呆滯,精神恍惚,無論弟子如何詢問,他都不答,隻反覆說著:鬼,鬼,惡鬼這些話。”
林驚羽身子抖了一下,顫聲道:“這位大哥,請問你們清點過人數了麽?”
宋大仁眼有同情之意,道:“我找到了一位平日與你們村裡交易柴火的師弟,他對你們村裡村民的情況很是熟悉。經他辨認,再經過我們點數,草廟村四十二戶人家,算上這個少年共二百四十八人,除了你們四人,都死了。”
盡管心裡早有預感,但聽到宋大仁明白肯定的話後,林驚羽與張小凡仍是禁不住眼前一黑,幾乎又要暈去。
道玄真人輕輕歎了口氣,左手輕拂,袖袍內飛出一顆紅色小珠,飛到張、林二人身前,在他們額上心口滾了幾滾,頓時一股清涼之氣,透體而入。不知怎麽,他們心中原來緊繃繃的神經似乎也松了松,頓覺心力交瘁,忍不住便躺在這大殿之上,睡了過去。
暫時解決了二小的事,道玄真人隨後看向夏初,說道:“你既然想拜入青雲,就請你把你的來歷解釋一下吧,我們青雲隻收身世清白之人。”
言下之意,自然是指夏初帶著易容.面具,是為藏頭露尾。
夏初定了定神,道:“還請真人見諒,我在世俗身份特殊,帶面具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著,伸手在臉上一揭,頓時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被撕了下來,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大殿內一時寂靜,那些首座還好,而站在各首座身後的年輕弟子們看到夏初的容貌,都是嘶的倒吸一口氣。
道玄真人也是一怔,問道:“你是女子?”
道玄這樣問的原因,無他,只因為夏初現在長的跟他娘太像了,簡直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故而連道玄真人都看走了眼。
夏初搖頭:“我是男子,隻是長得像我娘罷了。”
聽到夏初的回答,眾位年輕弟子好像都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道玄真人又道:“你易容的原因,可是因為容貌?”心想若是這等容貌,為了避免麻煩帶上易容.面具,倒也說得過去。
夏初回答道:“也不算是。”
“哦?”道玄真人又疑惑道:“那還有什麽原因?”
“真人,我之前說過自己世俗身份有些特殊,在外行走不便。”夏初歎了一口氣,直截了當說道:“我是當今世俗王朝的十三皇子,夏初。”
“皇子?!”道玄真人驚異的看了夏初一眼,隨後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你說你身份特殊。”
“哼,說的輕巧,你可有身份證明?”突然道玄身邊的一個道人開口道,正是之前質疑夏初之人。
“自是有……”夏初正想拿出證明身份的物件,突然手一僵,歎氣道:“我的東西忘在了草廟村,現在恐怕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我看是……”那道人還待再說,忽然道玄真人一擺手打斷了他。
“好了。”道玄看向宋大仁:“宋大仁,你便回草廟村一趟,將夏初的包裹帶回來吧。”
“是!”宋大仁領命出去了。
“那麽你的事暫且不提。”道玄真人對夏初說道,然後看向昏睡中的張小凡、林驚羽,問一旁的道人:“蒼松師弟,你看這二人該如何安置?”
蒼松道人就是質問夏初的道人,身材高大,面貌莊嚴,是青雲門“龍首峰”一脈的首座。
只見蒼松皺眉道:“此事疑點甚多,急切間怕是查不清楚。但草廟村民一向質樸,我們不可對他們遺孤置之不理。我看還是把他們二人收歸門下吧。”
道玄真人點了點頭,道:“不錯,我也是這個意思。這兩個孩子身世孤苦,我們是要照顧他們。隻是我已多年不收徒了,不知哪位師弟可將他們收到門下?”
這時,那矮胖之人,即青雲門“大竹峰”一脈首座田不易,道:“掌門師兄,依我看來,最好不要讓他們二人同歸於一人門下。他們身世相近,若待在一起,每見對方,都會想起往事,如此戾氣不絕,隻怕日後不好!”
道玄真人想了想,道:“田師弟言之有理。 他二人小小年紀,遭此大變,我們當要好好化解他們心中怨恨,如此的確不宜讓他們共居一處。那就需要兩位師弟來收留他們了。”
……
眾人七嘴八舌的爭搶著,所有人都盯著林驚羽,而貌不驚人又資質平凡的張小凡卻無人問津。
最後,林驚羽被蒼松道人當仁不讓的搶下了。
而輪到張小凡時,眾人卻默然不語,耳觀鼻鼻觀心,有的望著天花板,似乎還想望出朵花來。
最後道玄真人無奈,硬是將張小凡塞給了那矮胖道人田不易,夏初隱約看到田不易臉都快綠了。
又過了一會,宋大仁禦劍而歸,還帶著一個包裹,將包裹交給了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接過包裹打開,果見裡面有一冊文書,翻來看了一眼,裡面還蓋了一個印,正是當朝皇帝的印璽。
證明了夏初的身份後,道玄真人面色緩和下來,對夏初道:“既然如此,你便拜入青雲罷!”
夏初一喜,又聽道玄真人說道:“你既是自己拜師,那你便在這首座中選一個當師父罷,不過我早已不收徒,所以是不會當你師父的。”
夏初聽到後,神色一動,然後對道玄真人道:“既然如此,那我已經選好了。”
他走到一人跟前,行了一禮後,站到其身後。
他選的,正是田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