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蘇澤看蘇老爺子的筆記看得有些入迷。

　　老爺子的筆記上面那些醫案寫得靈活生動，最古早的還有解放前跟著師父遊歷時候碰到的案子，跟民間小故事似的，寓教於樂，看起來並不覺得困乏，不像一般的醫書那般晦澀。

　　其實以最快最理智的辦法，當然是把筆記扔進背包裡強製記憶。

　　那樣等於蘇澤立刻擁有了一位杏林高手的大量經驗。

　　但這本筆記是蘇老爺子的厚愛，是他一生行醫的記錄，異常珍貴，蘇澤也不忍心把它化為虛無，只等回家以後劵抄下來，用複刻本拿來強行記憶，這“正本”日後有機會遇到老爺子還是還給他。

　　肚子“咕咕”響起，蘇澤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鍾，才發現已經是下午兩點。

　　他連忙收起筆記。

　　又在書架上挑了七八本醫學典籍，一並拿到收銀台結帳。

　　買了衣服，又買了書，蘇澤帶出來的500塊錢就花的差不多了。

　　他走出書店大門，在隔壁家的“胖嫂”燒餅店買了兩個又香又燙的大燒餅，這家的燒餅是雲江一絕，烤的焦黃酥脆，餅皮上灑滿香香的黑芝麻，裡麵包裹著上好的三層肉，咬上一口，餡裡的熱油吱吱的在嘴裡爆香開，絕對是種享受。

　　噝噝的吐著氣，蘇澤一邊小心翼翼的咬著滾燙的燒餅，一邊朝公交車站走去。

　　站在公交車站牌下，剛剛吃完兩個燒餅，31路公交車就來了。

　　蘇澤連忙跟隨著人流擠上公交車。

　　公交車上大部分位置都坐滿了，蘇澤往後面走去，走到公交車中段的時候，蘇澤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和欣悅的喊道:“夏老師。”

　　在靠近公交車中間門邊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穿著鵝黃色毛衣的清美少婦，蓬松的頭髮挽在腦後，隨意的用發卡一夾，底下是穿著一條白色牛仔褲，蹬著一雙墨綠色的高跟鞋，時尚綽約的氣質，和夏如芝往常在學校裡穿著深色窄裙，帶著黑框眼鏡，蹬著中幫皮鞋的老成摸樣大為不同。

　　“咦，蘇澤。”夏如芝清美的臉上露出笑容，招呼道。

　　蘇澤這兩個月來的變化太快了。

　　以前蘇澤就是個萎縮懦弱的小男孩，毫不起眼，這兩個月來，蘇澤迅速蛻變成一個清逸雋秀的翩翩少年，而且成績也火箭般躥升，如今已是學校的焦點人物。

　　這般清美又成績好的學生，自然是老師寵愛的對象。

　　夏如芝對蘇澤的印象是越來越好，尤其是在他最近幾次英語測驗中，都是全班第一，夏如芝已有意讓蘇澤擔任英語課代表，只是還沒找到時間說這事。

　　“夏天，給哥哥讓個座位。”

　　夏如芝抱起身旁座位上的一個小女孩，放在自己膝蓋上。

　　小女孩有些瘦，約莫五六歲，五官輪廓頗似夏如芝，白生生的皮膚，扎著兩個羊尾辮，秀氣可愛，只是以蘇澤敏銳的目光，卻看出小女孩的眼神有點木然，在夏如芝抱起她的時候，小女孩呆呆的看了蘇澤一眼，沒有說話，便又再次看著前方發呆。

　　“夏老師，這是你的……?”蘇澤有些猶疑的問道。

　　“這是我的女兒夏天。”夏如芝在看到夏天呆滯的摸樣後，眼神深處閃過難以察覺的黯然和悲哀。

　　“哦……”蘇澤撓了撓腦袋，他感覺夏老師的女兒似乎有些問題，但這種明顯不像生理上的疾病，他也看不出所以然來，而且他也猶豫要不要坐到夏老師身旁去。

　　公交車上的位置都是很擠的，他若是坐到夏老師身旁，勢必會和夏老師貼在一起，產生肢體接觸，這讓性子羞澀的蘇澤不太好意思。

　　就在蘇澤猶豫的時候，一位膀大腰圓的大媽飛快衝過來，用力把蘇澤擠了開來，毫不客氣的將夏天讓出來的位置給霸佔了。

　　蘇澤苦笑一聲，這下也不用他做選擇了。

　　夏如芝無語的看了旁邊那位彪悍大媽一眼，也明智的選擇閉嘴，朝著蘇澤無奈的笑笑。

　　“沒事，老師，我站會就好了。”蘇澤抓住上面的扶手。

　　兩人小聲交談了幾句，夏如芝見蘇澤提著一大袋書，滿臉欣慰的讚揚道:“這麽用功啊，又買這麽多參考書，難怪進步這麽大。”

　　蘇澤臉色一紅，連忙緊了緊手上的塑料袋，心道老師我這可沒一本參考書，全都是醫書。

　　也幸好夏如芝只是一說，沒有真讓蘇澤打開袋子看看什麽書的意思。

　　公交車過了兩站，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沙丁魚罐頭一樣，已無立足之地了。

　　蘇澤被擠到了後面，離夏老師的位置越來越遠。

　　心裡有些發虛的蘇澤也樂得如此。

　　他拉著扶手，腦袋偶爾轉動一下，忽然，他的脖子一定，眉頭微微皺起，小偷。

　　一個穿著黑襯衣的小個子割開了旁邊一個中年胖子的皮包，一雙手指靈巧的伸進皮包中。

　　悶熱的車廂裡，中年胖子靠在一根扶手杆上昏昏欲睡，毫無知覺。

　　他旁邊的幾個乘客移開了一些，將手裡的包抱緊，顯然知道小偷行竊的不止蘇澤一個，但卻沒有人願意多管閑事，蘇澤也有幾分猶豫，這種事情實在太常見了，很多時候仗義而出，非但不會成為英雄，還會成為眾人嘴裡的傻瓜，君不見“扶老人”已經成為一個貶義詞……

　　“小偷——”

　　就在蘇澤猶豫的時候，一道熟悉的喝斥聲響起。

　　蘇澤看到一個鵝黃色的嬌美身影站起來，厲聲喝斥，心裡忽然湧起慚愧。

　　自己竟然不如一個女人有勇氣。

　　夏老師還是那個嫉惡如仇的性子，當初自己被曹大偉毆打，也是夏老師站出來製止。

　　車廂內因為夏老師的喊聲產生騷亂，所有人都連忙警惕的看著周圍，檢查自己身上的東西，那個中年胖子也不例外，他猛的抬起包，剛好看到收回去的賊手。

　　黑衣小偷一點也不緊張，收回手後還狠狠的瞪了那胖子一眼，手中的刀片在手上轉動了一下。

　　中年胖子縮了縮脖子，快步的走開幾步，竟沒有吭聲。

　　黑衣小偷這才把目光移動夏如芝身上，眯了眯眼，哼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東西了?”

　　夏如芝看到那個中年胖子退縮，就知道這事肯定要不了了之了。

　　四周的人都移開目光，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自己一個女人，難道還能扭著這個小偷去派出所嗎，何況就是扭去也沒用，人家還沒得手，連贓物都沒有。

　　想到這裡，夏如芝悶悶不樂的坐下去。

　　社會現狀就是這樣，她不是小女孩了，知道個人的力量是如此微弱。

　　吱——

　　公交車晃了一下，又到了一站。

　　黑衣小偷施施然的跟隨人流下車，走過夏如芝的身旁，還對著她笑了笑。

　　眼睜睜的看著小偷下車走遠，夏如芝心裡有些不舒服，。

　　“這小孩真乖。”一個瘦高個青年走下車的時候，摸了摸夏天的臉，不等夏如芝有所回應，就下了車。

　　夏如芝感覺手上有溫溫的東西滴落下來，連忙看去，卻是鮮紅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