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書記好……”
“靜塵大師……您也來了……”
兩人的出現,讓專家團隊出現了一陣小小的喧嘩,要說嚴書記好歹以前也接見過大家一次的話,那麽靜塵大師,在場的除了任儒平和謝定中,幾乎都是頭一次見了,這種如雷灌額的知名度,再加上德高望重的道人形象,不得不讓大家好奇不已。
連袁朗也不由得多多瞻仰了幾眼,這位道家前輩的光偉形象,不過和上次在電視上見到相比,這靜塵大師看著要瘦小很多,但還真是一幅慈眉善目的樣子,那一身簡樸的道袍,穿在他身上,更是讓人從心底產生了一種由衷的信任感,任誰看了,也會覺得這高人,就應該是這麽個形象。
“這些天大家辛苦了。”
微微朝大家示意了一下,嚴偉勳和那兩個小道士,就一起推著靜塵大師走了過來,人群很快就自動散開了一條通道。
“爸……”
把坐著輪椅的老頭推到謝定中跟前,嚴偉勳這才恭恭敬敬的叫了謝定中一聲。
“恩。”
謝定中微微一點頭,就把目光看向了靜塵大師,嘴裡道:“靜塵老頭,想不到離咱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
“是啊……謝居士。”靜塵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道:“多年不見,你這身板子倒也還硬朗啊!貧道可就不行了。”
“呵呵,我也不行咯!”
恍然間搖了搖頭,謝定中像是在回憶很久遠的事情,半響才道:“當年那屆代表大會召開的時候,還剩下的老骨頭,也是屈指可數了。”
“身在紅塵中,總會有這麽一天的。”
靜塵淡然一笑,接著道:“你這年歲見長,脾氣倒是還這麽固執,這事情從頭到尾沒有跟我開過口,要不是偉勳跟我說,我根本都還不知道……”
“你這把老骨頭,腿腳又不方便,我跟你提幹什麽。”
謝定中揮了揮手,裝出了一臉的不忿,不過說實在,到了這會,謝定中心裡,其實還是很感激這位老友的。
外人看靜塵大師,只知道他腿腳不便,但是其實謝定中知道,這老頭現在已經病入膏肓,挺了一輩子腰杆,他怎麽又好意思麻煩自己這位老友千裡奔波,更何況,早年他們因為一些事情,產生過芥蒂,要不然,也會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面。
“今天既然來了,那我就幫你定奪定奪……”
呵呵一笑,靜塵也不再和謝定中客套,他自然也明白,這位老友現在最關心的是什麽。
衝袁朗揮了揮手,靜塵問道:“小道友,你叫什麽?”
“靜塵大師,我叫袁朗。”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袁朗趕緊上前兩步。
“可否借道友地圖看看?”
“您看……”雙手遞了過去,袁朗就乖乖站到了邊上,在大師面前,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倒是邊上的任儒平趕緊辯解道:“師傅,這人明明知道這裡有水庫,也沒有提醒……”
“閉嘴……”沒等邊上的任儒平說完,靜塵又揮了揮手,直接衝他道:“到剛才另外那座墓地上,拔一根草下來。”
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聽得邊上包括謝定中在內的眾人,一頭霧水,不過任儒平再不敢有二話,趕緊低著腦袋,去拔了一根草過來。
“你自己看看吧……”等任儒平走近,靜塵連頭也沒抬,一直看著地圖道:“按照你奇門囤遁甲算法,找出來的墓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男的……”
任儒平結結巴巴的回了一句,看著手裡那根草,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男的?!”
段震是這群人當中火氣最大的,瞪眼看了任儒平一眼,那樣子,恨不得把這人碎屍萬段了,我請你來找謝老夫人墓,按你那個算法,你居然給我找出來一個男的?!不過更多的人在狐疑,這一根草就能看出來男女了?
“混帳東西。”
這一下,靜塵終於抬頭看了一眼任儒平,緩緩道:“你總以為奇門六壬,是帝王之術,帝王之術,整天掛在嘴邊,這次要不是我不放心你,跟著來了,我都沒想到,你連地師看墳先認屍,男墳草根帶白樸,女墳草根隻帶泥,這種最簡單的風水知識都忘記了……”
“我……”
“這官你別當了。”
揮手直接沒讓任儒平說話,靜塵又低頭看起了地圖,隨口就道:“這次的事情以後,去白雲觀掃地,我想看看你能自大到什麽程度。”
“這……”
這一下,任儒平瞪著眼睛,半響都沒有說出來一句話,心裡苦膽汁都已經悔出來了,本來還打算撈點政治資本的,結果……結果偷雞不成反而失了一把米了!早知道就不應該來啊!
不過靜塵這幅模樣,倒是看到袁朗心裡一樂,心說,大師果然是大師,連罵人的時候都顯得雲淡風輕,而且,一句話就找到了任儒平這次出錯的結症,那就是自大。
其實從李善明要和他一起坐車開始,到張口閉口就是“帝王之學”,還拿諸葛,劉伯溫幾人自比,袁朗就知道,這人很看不起尋龍點穴這門活計,所以他和自己解決事情的思路完全不一樣,畢竟,任儒平自比的這些人,可都是運籌天下的,哪裡會幫人尋龍點穴,手藝丟了,也就不奇怪了。
“小道友好本事!”
正乖乖站著,靜塵這邊終於抬起頭來,誇讚了袁朗一句,接著衝謝定中道:“謝居士,分毫不差!”
“當……當真?!”
謝定中當即一愣,扭頭看了看靜塵道:“就是小袁畫好的地方?”
“千真萬確。”
點了點頭,靜塵道:“袁道友就是根據亢龍有悔這個風水局來判定的,而這個水庫,正是地龍的眼睛,而且龍眼的位置,和推斷出來墓地,和我重新推算的分毫不差。”
“啊……”
有了靜塵這話,謝定中扭頭看向了那不到三個平方的地方,老眼都開始有些朦朧了,嚴偉勳和段震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了老人,生怕他過於激動。
“你……你們都走,我想單獨陪陪她……”
一時間,謝定中心中五味雜陳,搖晃著坐到了墓地跟前,揮了揮手,叫身後的眾人離開。
此情此景,自然沒有人再忍心打擾這麽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邊上的眾人自然也都自覺地退散開來,回到了各自的車上,只剩下段震還留在原處,遠遠的看著老人
“走吧……”
靜塵見狀,也默然搖了搖頭,衝邊上的嚴偉勳道:“讓他單獨呆呆……”
“小袁,你小子是真有本事!”
上了車,衝袁朗比了個大拇指,趙國棟接過來後座秦仰韶遞來的煙,點著抽了一口,感激道:“秦秘書,這次回去以後,你得給我這位小兄弟擺酒啊!”
“擺酒擺酒!一定擺酒!”
秦秘書這會兒也正心潮澎湃著呢,把這個事情搞定,可算是了了嚴書記一樁大心願,日後指不定和趙國棟,就能往上提那麽一提了!
“哎,還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看著遠處的謝定中,一直長跪不起的樣子,袁朗心中倒是沒有一絲高興的感覺。
扭頭看了看後座的李善明,袁朗道:“兩位哥,還有小李這次也幫了我大忙啊!”
“我?”
李善明沒想到袁朗這時候居然還記得他,趕緊擺手道:“我可就幫袁專家找了個地圖……”
“不要謙虛嘛!小李,你工作態度很好,能力也不錯的!要是深港有合適的發展機會,你有沒有考慮?”
秦仰韶當即就拍了拍李善明的肩膀,鼓勵了一句,他是知道袁朗這話是什麽意思了,這小子是想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嘛。
不過既然袁朗開口了,他也樂意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了,這事情報告打上去,隨口提李善明一句,幫他調一個工作崗位問題還是不大的。
“這……我……”李善明這一下激動得都語無倫次了,他當大學生村官都當了五年了,做夢都想調到大城市去,想不到就是幫袁專家找了個地圖,居然這事情就成了。
感激的看了袁朗一眼,李善明剛想說話,車門忽然就被人拉開了,幾人一扭頭,趕緊正色起來。
來人正是趙國棟和秦仰韶的頂頭老大嚴偉勳,不過這次嚴書記開口就直蹦主題道:“小袁,能否過來一敘?”
“恩。”
點了點頭,袁朗就下車,跟著嚴偉勳上了一輛碩大的保姆車,車門一開,袁朗就發現,靜塵大師已經端坐在了車上。
“小道友……”
等人上了車,關好了車門,靜塵笑著看了看袁朗道:“尋龍點穴的功夫讓我很佩服啊!”
“靜塵大師言重了。”袁朗謙虛了一句,猜出來這二位叫自己來是要幹什麽了。
“小袁啊……”
果然,看了一眼窗外遠處的謝定中,嚴偉勳就道:“我想請問你,什麽時候動土遷墳比較合適?”
“這事情您問靜塵大師就好了。”
擺了擺手,袁朗趕緊推脫了一句,心說,這眼前就有一個大能人呢,幹嘛問我啊?
“你有所不知。”看了看靜塵,嚴偉勳笑了笑道:“這正是大師的意思……”
“靜塵大師,您這不是寒磣我麽?”
對於眼前這位大師,袁朗還是真心佩服的,別的不說,就單說抗震救災那一次,袁朗就已經自歎不如了,哪裡還敢幫著出這個主意。
“呵呵,小道友不要謙虛,我這麽說,自然有我這麽說的理由。”
搖了搖頭,靜塵長歎了一口氣道:“小道友這個年紀,能依照國運,尋龍點穴,這是我四十歲的時候,才有的本事。”
“依照國運?”
這四個字把邊上的嚴偉勳都嚇了一跳,剛才他跟靜塵商量遷墳的事情,靜塵大師說這事情交給袁朗就好了,他還心生奇怪呢,現在又出來一個“依照國運,尋龍點穴”,就更讓他吃驚了。
“這墓是小道友找到的,解釋的自然是由他來解釋……”
衝袁朗笑了笑,靜塵道:“這裡沒有外人,你跟嚴書記說說,剛才為什麽不願意跟謝居士解釋什麽叫”亢龍有悔”吧……”
“對,剛才我聽兩位也沒有把“亢龍有悔”說得很明白……”
嚴偉勳這時候也忽然想起來,袁朗和靜塵一直都對亢龍有悔這四個字,解釋得言語不詳的,當即吃驚道:“難道我乾媽的墓地,真有什麽隱情?”
“不算什麽隱情……”
袁朗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這才道:“不當著謝老的面說,只是怕他會睹物思人而已……”
“小袁,你倒是越來越把我說糊塗了……”嚴偉勳一攤手,更加不能理解這話的意思了。
“嚴書記,麻煩你把邊上那個圖給我一下……”
眼看著這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沒了辦法,袁朗指了指浮邱山鳥瞰圖,一邊道:“嚴書記,您現在看這個圖上,由浮邱山打頭,再延伸出去的這幾座山脈,覺得它像不像一條龍?”
“像。”點了點頭,嚴偉勳道:“這樣看上去,浮邱山就是屬於龍頭山。”
“對,其實這就是在風水學上所謂的尋龍點穴。”
袁朗接著指了指邊上洮江和它幾條支流道:“這幾條河流,正好流入了浮邱山的山脈當中,就等於是龍須,而浮邱山,剛好就等於龍頭。”
其實,袁朗上午說“學習學習”的時候,他其實一直在一旁觀察著浮邱山山脈的走向,在山頂也是花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才確定出來這些位置的。
指了指照片上,早年間是水庫,後來成了農田的地方,袁朗問道:“現在龍頭和龍須找出來了,那您再看看,這片水庫的區域,本來應該是什麽?”
“龍……龍眼?!”嚴偉勳稍微一愣,就看出來,這龍頭偏上,龍須偏下的地方,可不就是龍眼麽?
“對,是龍眼。”
點了點頭,袁朗不禁有些感歎,當年把水庫地點定在這裡的人,何止不懂風水,就連最基本的經濟,地質,環境,全部一竅不通,跟那些砸了鍋碗瓢盆要去煉鐵的人,簡直就是同出一撤。
“那小袁的意思……”嚴偉勳像是忽然明白過來什麽了,嘴裡道:“這裡是龍的眼睛,本來就不應該建水庫?”
“嚴書記說的對。”
袁朗又把手指點向了謝老夫人墓地的地方,接著道:“而老夫人這個墓,剛好在浮邱山的末式,和邊上這座山脈的起式……”
“龍爪?!”這一次,嚴偉勳幾乎是脫口而出了。
“恩,剛好在龍爪的位置。”
抬頭看了嚴偉勳一眼,袁朗解釋道:“在龍眼處,要是有水庫,或者是湖,而陰宅剛好處於龍爪上,這個風水局就叫亢龍有悔。”
“其實……”稍微停了停,袁朗打了個比方道:“就像人眼睛要是蒙上了水汽,不舒服了,您肯定會去擦,龍也一樣,他也會用爪子去撓,所以這種風水局後人的運勢,一般都會和水有關系……”
接下來的話,袁朗就沒有明說了。
人眼睛癢了去抓,手臂上要是有什麽東西,肯定就會掉落,而龍眼睛癢了,伸出爪子去抓的話,可就不是掉個東西這麽簡單。
現實當中,水庫自然會絕提,這一點,袁朗早就已經在李善明那證實過了,那個水庫確實在八十年代的時候絕提過一次。
而在陰宅風水當中,這時候抓子子上的陰宅風水,就是最不穩定,也是最動蕩的時候。
其實,節氣裡有“龍抬頭”和“龍翻身”,陰宅風水裡,一樣講究“龍氣先行”,一旦龍爪動了,龍氣跑光,陰宅的氣運也就消失殆盡,所以對於後人自然不會再有什麽庇護。
而且,這種“亢龍有悔”的風水局,很有可能後輩的命格不會長久,甚至很大程度上,會和水有關系。
這也是袁朗為什麽知道謝定中“膝下無子”這個消息以後,才覺得墓地可以找到的原因,說到底,他一直在找的,無非就是“亢龍有悔”這個風水局。
“那我明白了,多謝你了,小袁……”
感歎了一句,嚴偉勳心裡對眼前這個小青年,又多了一份感激,他剛才不提,是因為怕把這個風水局一說,還真是會勾起了老爺子的傷心事啊!要知道,謝老的親生兒子,正是正是在海軍某部服役犧牲,當年連四十歲的年紀都沒到……
“還真是國運啊……”
搖了搖頭,嚴偉勳又是一聲感歎。
在那個年月,有多少不應該建水庫的地方建了水庫,有多少不應該被毀掉的墓地被打砸,又有多少不應該故去的人故去,更有有多少人因此顛沛流離,命運發生翻天覆地的逆轉。
“好在有謝老這一批人撥亂反正。”
看嚴偉勳這幅感觸良深的樣子,袁朗道:“所以不應該打到的人,才沒有再被打倒,不應該建水庫的地方,沒有再建水庫……”
都說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但是經過這一次,袁朗算是了解了,在國運紊亂的時候,歷史的車輪其實是橫衝直闖的,任何在這個年代的世人,不過就是滄海一栗,行走螻蟻,就連謝老這種位高權重的老人,也經不起那個世道的折騰。
“小道友這話說得極是!”就連一直很淡然的靜塵大師,這會兒也微微有些激動道:“想不到這個年紀,不但道術讓人驚歎,還能把國運二字,想得如此通透!”
PS:這一章,算是把前面從尋龍點穴開始的地點,時間,和起因,經過,結果串起來了,最近都寫得很痛苦,因為確實有點複雜。
有人覺得主角太裝,這也是沒辦法,總要經過一個人的嘴,把什麽叫尋龍點穴,什麽叫奇門遁甲,什麽叫亢龍有悔,然後陰宅怎麽影響後人的道理的,全部寫明白,然後再結合幾幾年事件,再到哪一年犧牲的,這樣才整個事件才通透,我總不能寫一個配角全部知道,來打主角的臉吧?
要是真有人喜歡,念個咒語,然後就“哇!在這裡啞!”那一章就搞定了,但是這麽寫,我個人覺得……
要是有人已經知道尋龍點穴之類的到底是怎麽回事,看著覺得囉嗦了,那我就抱歉,畢竟這書是給大眾看的,不是給專業人士看的,接下來來點輕松的吧,不然我會熬死去,又是大章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