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是是，感謝旁白。】林有德一邊敷衍諾亞一邊從諾亞手中的袋子裡拿出一塊餅乾塞進嘴裡。

　造成騷動的理由現在正站在圍觀人群的中央，一名突勒人正和一名爪族對峙。

　“那難道是……一名——不，一群爪族?”莎莎拉的信息發送到一半被她自己強行糾正，林有德這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用的量詞不符合《聯合國外星文明說明手冊》的規定，他回頭看了眼莎莎拉。

　芙蕾雅的信息在這個當兒鑽進他腦海:“小莎莎拉很驚訝。”

　“這種程度的事情我還是看得出來。”林有德回應。

　芙蕾雅撅起嘴，於是諸如“不要剝奪我唯一的職責”之類的細碎想法潮水一般向林有德湧來，不過林有德久經考驗的大腦應對起來毫不費力，所以林有德有充分的余裕感受到耍小性子時的芙蕾雅的可愛。

　說起來夏詠芝過去也時不時會耍小性子，最近卻變得溫婉體貼賢妻良母得可怕呢……

　【女人是善變的。】

　【超文明更善變。】

　【當然，我超厲害的。】

　沒救了這貨——她也不是第一天沒救了所以隨她去好了。

　這時候芙蕾雅的小性子來得快去得也快，林有德應付諾亞的當兒芙蕾雅就興致勃勃的觀察起爪族來了。

　“這個爪族好奇怪，它們是屬於人形種族麽?”

　伊拉萊人的知識傳播系統和人類不同，遺傳基因中的知識庫沒有被激活的片區就是沒被激活，也不存在什麽從數據庫下載數據的能力。芙蕾雅在擁有納米機械變成現在這個體質之前基本隻掌握了和人類交往所需的知識，除此之外的領域就隻擁有她不長的生命中積累下來的有限經驗。

　擁有了人類的半機械體質後，芙蕾雅又不習慣像人類那樣快速的從網絡信息中吸收“養分”，所以她既然這樣問了那就真不知道爪族。

　林有德把聯合國手冊裡的內容推送給芙蕾雅，結果公主殿下小嘴撅起來。

　“你給我說明一下嘛！挑重點講。”

　“好吧，爪族不是人形生物，只是它們聚合在一起的時候很像人形，而這個形狀也是爪族智者們商討之後決定的，因為銀河系中大部分種族都是這個形狀。”

　“等一下，聚合?”

　“沒錯，人類生物學家是這麽叫的，你仔細看，那家夥身上有接合部。”林有德小心翼翼的指給芙蕾雅看，公主表情專注，努力把腦袋往林有德手臂上貼，以求視線和林有德的手指平行緊貼。

　“哦，真的耶。”

　“那就是兩個爪族個體之間的分界線。”

　“所以那看起來是一個人，其實是很多人?”

　“不，是一個人。爪族單個個體沒有智能，和一般認為的動物沒有差別，聚合在一起才有和人類相當的智慧。它們的名字總是特別長，因為‘每個’爪族人的名字都是所有參與聚合的個體的名字的總和。”

　芙蕾雅“哦”了一聲，看起來對爪族的興趣又提高了不少。

　“我能拆一個部件下來看看麽?”

　“呃……”林有德撓了撓後腦杓。

　“誒嘿嘿，我開玩笑啦。”芙蕾雅吐了吐舌頭，隨後注意力又回到了爪族身上，“真神奇，我在它身上只看到了一個心靈。”

　“所以說他們只有聚合在一起的時候才有智力和意識，看到一個心靈也正常。”

　“探究一下它——它們的心像世界一定很有趣，我小時候開始就很想看看馬啊、昆蟲啊這些東西的心像世界，結果都失敗了，如果我現在潛入一個爪族的心像世界，它在分裂的話，我不就可以觀察到動物的心像世界了麽?”

　“在那之前請擔心你自己的安全。”林有德回應的同時用手摟緊了芙蕾雅的腰。

　芙蕾雅笑嘻嘻的把腦袋靠在林有德的肩膀上，在外人看來他們倆的表現就是典型的情侶表現，遺憾的是此刻能完全窺視芙蕾雅思維的林有德很清楚在芙蕾雅心裡並不存在愛慕之類的感覺。

　多少有點寂寞呢。

　不過芙蕾雅軟乎乎的身體留下的觸感足以彌補這點小小的缺憾。

　而這個時候突勒人和爪族的對峙還在繼續，在林有德給芙蕾雅介紹爪族的當兒，莎莎拉已經和諾亞一起把情況搞清楚了。

　“那個爪族在指控突勒官方放任走私爪族個體的行為，要求突勒官方檢查它指定的船，並且將檢查結果公示，還要求登艦陪同檢查。”

　“走私爪族個體啊……”

　林有德剛回了這麽一句，海量的信息就湧來，當然這都是諾亞在核心空間站的內網上找到的情報，只不過這些都沒有經過篩選。林有德一邊利用潛意識瀏覽情報，一邊繼續在通訊頻道裡和莎莎拉交談:“有找到走私爪族個體的蛛絲馬跡麽?”

　“只找到一些都市傳說等級的東西。”莎莎拉在回答的同時將她分揀出的可能有關聯的情報的清單給了林有德。林有德立刻按照清單從諾亞給的數據中調取相關內容。

　爪族毫無疑問是智慧種族，但他們的個體可以隨意組合，把幾個爪族拆散了重新組合的話，就是另外一幫人，但是這些爪族人仍然掌握本族的語言和文化，擁有和之前一批“組合”一樣的種族認同感。這非常的神奇，爪族自己的科學家研究之後認為爪族的記憶和經驗可能分散儲存在每個體自身的神經結構中，聚合的時候就自由組合成新的“人格”。

　圍繞爪族，銀河系中的哲學家們進行了大量與“意識是什麽”這個終極哲學問題相關的辯論，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銀河系的哲學家們和古地球的哲學家們一樣除了爭論之外並沒有能得出什麽統一的、決定性的答案。

　但這個爭論卻讓很多富豪權貴對飼養一個爪族個體當寵物產生了興趣——囚禁一個能超越光速的種族的個體並且肆意玩弄什麽的，這毫無疑問能極大限度的挑起特定人群的興趣。

　莎莎拉提供的清單中大部分的內容，就和這種“興趣”有關。

　“有市場就有供應，你是想說這個麽?”林有德看了眼莎莎拉，後者微微頷首。

　此時和突勒人對峙的爪族忍不住再次重申自己的要求，這時候突勒人突然說:“閉嘴，你們這群下等動物。”

　爪族人立刻用突勒語反駁:“我是銀河憲章認定的智慧種族成員，在銀河議會中我的種族也擁有一個席位，和你的種族一樣！”

　“不，不一樣，我們手中的票比你們值錢。你們只是微不足道的群居小動物，擺出了智慧生物的樣子想要糊弄人，聽好，糊弄人！只要我往你肚子上踹一腳，你就什麽都不是了！我拿掉一個部件之後，你可能就會變成雌的，哈哈哈哈！”

　其他突勒人大笑起來。

　爪族看起來也不惱——實際上它的臉根本不是臉，而是其中一個爪族個體的軀乾，只是在聚合的時候作為臉部生成，所以它們能做出的表情十分的稀少，爪族的文化中也根本沒有表情這回事，他們是在和銀河議會裡真正的人形種族接觸之後才開始研究表情的，到現在研究的成果好像並不是特別豐碩。

　“根據銀河憲章，我們也享有……”

　爪族人剛剛據理力爭，突勒人就打斷道:“去銀河憲章，海頓人和歐德威爾人不來，銀河憲章就管不了這裡的事情，聽好了，這裡沒有走私你們這種低等生物，沒有，因為我說了沒有！”

　“你說了不算。”一個清脆但堅決的聲音打斷了突勒軍官的對話，林有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他摟著的芙蕾雅的聲音，“這樣是強詞奪理，是不對的。”

　林有德想扶額，芙蕾雅有時候會突然很強勢，這點林有德已經領教過了，只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展現自己性格中這個部分。

　“哦?我看看我看看，一個人類，突勒語說得還挺溜嘛。”突勒人轉向芙蕾雅，踱著步子向這邊走來，“當然你們人類最擅長這個，該死的機器，總有一天要在銀河憲章中加入一條，把你們這些異端都給從銀河系裡剔除掉。”

　“可我是伊拉萊人。”芙蕾雅挺起胸膛，“我是伊拉萊公主芙蕾雅?伊頓。”

　突勒人歪了歪頭，大概是在用自己身上的內置芯片和網絡系統溝通——果然諾亞發現了他向服務器提交的請求，於是諾亞把服務器反饋的情報截留，然後塞了錯誤的情報給突勒人，這樣突勒人就不會知道芙蕾雅其實已經是個廢棄公主。

　“哼，伊拉萊公主。”突勒人那個表情，應該就是不耐煩的表情了，“這兒可沒有伊拉萊人說話的份，這是突勒的地盤。不過，面子還是要給的，畢竟是那麽漂亮的小姐呢，雖然白色的皮膚很惡心，但其他方面倒是無可挑剔。好吧好吧，這個爪族你們可以帶走，不過呢，我總得關押點什麽，抱歉，爪族，你的名字得少一個音節了。”突勒人——現在林有德已經透過諾亞和莎莎拉知道他是個中隊長級別的軍官，管理著這片港區的治安——突勒人說著就像爪族伸出手去，結果那手被另一隻明顯屬於突勒人的手抓住了。

　“你這樣做，不符合榮耀之道吧?”突然登場的新突勒人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