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瑩服了藥又覺得困乏,就睡下了。院子裡,下人都退了下去,寂靜無聲,只聽得見寒風呼嘯。懷瑾表情冷淡,半分笑意都無,他看著跪於地上的阿忠,聲音涼薄,卻利似寒冰:“我算不得你的主子,也沒資格訓斥你,但是我實在沒想到,安琇青竟然會把你派到涴落身邊,他是不喜他的好妹妹嗎?!”
阿忠埋下了頭,隻說到:“是屬下失職了。”
懷瑾突然唇邊綻放了淺淺的笑意,但是阿忠卻敏銳的察覺一絲殺意,他把頭埋得更深,只聽見懷瑾的聲音平平的,沒有一絲波幅,“回安家。”
阿忠依言,磕了一下頭,便離去了,想必是回了安家吧。而懷瑾知道琇瑩的事情,那琇青肯定也聽聞了琇瑩差點滑胎的事情了,阿忠回去後,定是一番懲罰,至於回不回得來。。要看琇瑩。
琇瑩平日裡也是掛著適當有禮的笑容,時常讓人覺得端莊則已,卻良善可欺,但是實則,琇瑩是十分聰明,且接近無情的看著與自己不相乾的人的,自私?懷瑾並不覺得,就像,江南水災之後,林家遷家而來,琇瑩曾經向林家人坦言過,只在意家人是否安好,當時琇瑩的表妹林綺繡,還說著,琇瑩的冷酷與隻知貪圖享樂不知民間疾苦。。。
懷瑾礙於禮儀,不便插口,但是在場的人都是不喜林綺繡的話語的。她只看到民間疾苦,可曾想過,她便是凌駕於平民之上,用無用的憐憫羞辱他們!只是空口說說,當時安琇青和懷瑾救災的時候,林家人出手相助時,林綺繡在哪兒?她做過什麽?不過是被嚇出了病,躺在家中休養罷了。。如此無用的,仿似施舍般的在意,誰需要?
琇瑩對於與自己作對的人也沒有心軟過,上次阿忠失職,尚算情有可原,這次。。琇瑩估計不會開口為阿忠開脫,一是知道阿忠的性子,二是,即使是熟悉之人,琇瑩也懂得尊卑有別,馭下有度,一味的仁慈只會增加他人的懈怠。。。
懷瑾舒出一口氣,在空氣中凝成水霧,他望向開了縫通風的側窗,望見裡頭,人影閃過,懷瑾心裡詫異,忙衝進房內,見琇瑩披著外衣,驚訝的看著自己。
懷瑾松了一口氣,過去,牽著琇瑩回到榻上,說道:“怎麽這麽快醒了?”
琇瑩指著桌上,說著:“口乾。”
懷瑾直接自己過去,幫她倒好了水,還是溫的。他將水被放入琇瑩手中,說道:“明知自己身子不好,還到處亂跑。”
琇瑩皺著眉頭,不服的說著:“哪裡身子不好了?”懷瑾無奈的點著她的眉心,讓她松開眉頭,說道:“哪裡好了,自去年來,你受了多少傷了?真不知你是怎麽那麽不注意自己?”
懷瑾歎了一口氣,攬住琇瑩,聲音裡帶著懊惱:“早知道便當年習武時認真些,免得你總是受傷。”
琇瑩笑笑,倒覺得好笑,說道:“哪裡呢。你學好了,也不能無時無刻在我身邊啊。”她頓了頓,又說道:“反倒是你,我總覺得心神不寧,你前世便是。。。無論如何,你還是要注意,練武,也不要離開義山。。”
懷瑾見她擔心的模樣,笑了笑,抱住她,靜靜聽著,然後將還沒冷卻的水遞到她的嘴邊。
琇瑩無奈的抬頭,望著懷瑾嬌嗔的瞪了一眼。
。。。。
“怎麽?你想立新人?”清軟的聲音疑問的語調,帶著淡淡的風情,媚而不俗,瓷妃揮手讓侍書退下,她看著手上淡緋色的指甲,輕輕吹了吹。端木既明湊過去,抓住那手放在鼻端,嗅了嗅,帶著沉迷,說道:“她很聰明,但是。。。又不聰明。”
瓷妃順勢靠入他的懷中,杏眼眯起,像一隻慵懶卻高貴的貓,外套松散的搭在臂間,旖旎的廣袖揮倒了桌上染甲的花汁和草葉,銀碗傾倒,花汁濺到了她白色的中衣上,像是夜空中盛開的煙花。
端木既明隻為這美麗心動,嘴上卻是說著:“調皮。”
瓷妃聽到後,卻是推開了皇帝,臉上笑眯眯的,甜美嬌媚,她說道:“這話,我可不愛聽,太矯情。。。說給我那個沒有腦袋的表妹聽去。”
沒有腦袋的表妹說的是誰?這宮中,定是林綺繡了。
在審查期後,留下了十余人皇帝多看了幾眼或是怎樣的是算是小主的,其他的都去當了宮女,進了尚宮局。
林綺繡和杜夕湄也在其中,林綺繡留下來後,想著法子引起皇上關注,比如,在禦花園裡撲蝶。。。但是已經入秋,普通的花園裡哪裡來的蝴蝶,有蝴蝶的皇家花園也不是林綺繡能進去的。
林綺繡還在院子裡對月唱歌,那些歌曲調奇怪,歌詞直白幽怨,像是沒生意的伶人唱的歌。但是林綺繡卻是樂此不疲的做著這些蠢事。其他的秀女都懶得將她當做對手了,直接不理她,一個個都去討好宮中的貴人們,希望能夠攀上一個好的,給自己分點恩寵。
杜夕湄沒去討好誰,也沒去誰,甚至於有些怡然自得的窩在自己的小院裡,賞花喝酒,讀書寫字,偶爾錢嫣會過來找她聊天,一同玩耍,好不快活。漸漸地,秀女們都有了自己的派系,林綺繡和杜夕湄仿佛被人遺忘了一樣。
直到一晚後,杜夕湄的小院裡一片熱鬧,三兩個秀女走了過來,為首的,就是當時與杜夕湄同住一院的單珞珞。單珞珞梳著宮髻, 打扮鮮亮,眉目含春,顯然是已經承寵了,定然是過來炫耀的。
果不其然,單珞珞就是過來炫耀的,不知為何,單珞珞總覺得杜夕湄是看不起她們的,不是身份或是什麽,而是那種覺得你們太幼稚的眼光。。。一直以來,單珞珞都驕傲著,也自卑著,怕那一天杜夕湄就比她好了。。但是承寵以後,單珞珞就不怕了,因為她身後的貴人已經答應她,馬上就會幫自己處理掉杜夕湄!
她見杜夕湄隻穿著淺藍色交領長襖,下著白底繡花絲裙,發上也不過一個明珠簪子,看起來素淡極了,但是卻生生讓單珞珞想到一句詩‘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單珞珞壓下心中的想法,看向自己的手,白皙幼嫩,戴著一枚藍寶石的戒指,藍寶石剔透潔淨,可以看到自己的面容,她心下微安,說道:“夕湄姐姐,穿得這麽素淡,怎麽跟那林綺繡一樣啊~”
杜夕湄面色帶著疑惑,看著單珞珞,說道:“妹妹說的是誰?”
單珞珞身後的秀女插嘴說道:“如今你身前站著的可是一個良媛,皇帝還賜字珍,珍寶的珍~別瞎叫妹妹。。。”
杜夕湄含笑點頭,行禮說道:“參見珍良媛。”
單珞珞卻是不滿意的看著杜夕湄這麽乖順的行禮,心裡想著:‘你不是看不起我嗎?幹嘛要行禮,你頂嘴啊!’
她覺得氣悶得很,直接甩了甩袖子,走了,那些個早就盤算好的要嘲諷的話都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