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撒下金粉透過鏤雕的格子窗,在桌案上描繪著午後流金的時光,琇瑩慵懶的靠在繡榻上,一雙妙目似睜非睜,濃密如蝶翼的睫毛不停顫動,鼻翼微微起伏,紅唇因為乾燥有些失去水分,柳色的中腰襦裙腰帶微解,有些寬松,它的裙擺灑開在紅木的繡榻上,披散的青絲和青綠色錦被上的紫絹花糾、纏在一起,帶著和清雅美人相反的奢、靡豔麗。
繡榻前的珠簾被輕輕掀起,但還是亂了光影,驚了美人。琇瑩蹙起秀眉,隨即舒展開來,她慢慢睜開眼,疏影低頭問道:“小姐,可是擾了你午睡?”
琇瑩搖頭,不如平常那麽清亮,帶著些沙啞的聲音響起:“沒有,睡不著,閉目養神而已。可是雅姐姐來了?”
疏影把琇瑩扶起,忙叫身後的小丫環去打水,方回答道:“是的,南宮小姐早來了些。”琇瑩想說話,但是似乎有些不適,疏影馬上送上早早涼著的熱水,琇瑩感受到溫和的清水流過喉嚨,好受了許多。
琇瑩起身,讓人幫自己梳發更衣,她問道:“雅姐姐現在在哪兒等著?”
疏影幫琇瑩穿上外衣,回到:“在園子裡。”琇瑩皺眉,吩咐道:“她身子弱,近日裡有些咳嗽,不能吹風,快讓人把她迎到房裡。”
疏影使了梳發的丫鬟去接人,結果柔順的青絲,疏影靈巧的將它挽成墜馬髻,插了個茉莉簪。琇瑩滿意的一笑,站起身來,疏影將琇瑩腰間墜著的珠串又調了調,剛站起身,南宮雅柔正好進了房。
她看著清新淡雅的琇瑩,笑著說道:“我還說怕你整天呆在房裡,會變成木頭呢~但是今天看來,還是一朵花。”琇瑩聽見這打趣的話,倒是問道:“怎的?今日心情這般好。”
南宮雅柔奇怪的反問:“你怎麽知道?”琇瑩又啜了一口清水,說道:“平日裡要不是蘭姐姐胡鬧,你是不會這樣打趣的。”
提起衛海蘭,南宮雅柔皺了皺眉,說道:“她如今怕是難受的很,我原本想著今日去看看她,結果拜貼送了過去,卻是沒有人回。”見到南宮雅柔原本的好心情被自己弄得有些消沉,琇瑩忙耍賴的說道:“好啊,原來你是約不到蘭姐姐才來找的我,我不依呢~”
南宮雅柔見琇瑩嘟著唇,跟小女孩班耍賴,說道:“好啦好啦,是姐姐的錯。”琇瑩靠著雅柔的肩膀,說道:“若想要我原諒你,那可不是說說呢,我要你陪我去十六那日的賞月詩會。”
雅柔奇怪的問道:“怎的突然想去詩會了,前幾日那遊園詩會你都沒去的?”
琇瑩無聊的弄了弄茶蓋,說道:“那些個小姐辦的詩會哪是詩會,分明跟平常的宴會一樣。”雅柔無奈的笑了笑,應了琇瑩,又聊了許久,慢慢的,琇瑩見雅柔咳嗽越來越頻繁,忙說道:“我看你咳嗽好似停不了了一樣,可食藥了?該不會是你來找我,又吹了風?可是在園子裡受了涼風?”
雅柔搖手,笑容有些虛弱,她不好意思的說道:“看來今日要先回去了。真是失禮了。”
琇瑩擔心的說著:“說得什麽話。”雅柔只是笑笑,似乎沒多余的力氣說話了,琇瑩忙使人扶了她出去。
看著雅柔的身影上了馬車,才放心的轉身回院子。正轉身,一個婦人有些急的走過來,生生撞上了琇瑩,琇瑩揉著疼痛的肩膀,疏影扶著琇瑩訓斥跪下不停磕頭的下人道:“做什麽那麽急!?沒看見小姐在這兒嗎!?”
那婦人馬上說到:“小姐,是奴婢眼拙,奴婢忙著去給夫人摘秋桂,夫人說當時在唐家時,唐老太太給他們這些兒孫都做過,香氣撲鼻,但是甜味很少,就覺得滿口馨香,就連男子也很喜歡。。。。。。近來夫人難受,想吃這個點心,所以奴婢才急匆匆的。。奴婢。。”
琇瑩看著地上那人,發上帶著銀絲,腳大。。。。那麽,“沒事,你也是急著為伯母辦事,不過你的力氣倒是大,撞得我肩膀生疼。”
那奴婢垂著頭,不好意思的講道:“奴婢天生就是大力氣,認不得輕重,還望小姐恕罪。。。。”琇瑩淺淺一笑,“沒事,你。。。。你叫什麽?”
那奴婢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奴婢叫許慧,小姐叫我許大娘就是。”
琇瑩點點頭,說道:“許大娘,忠心為主,疏影,把你手上的鐲子退了,送給許大娘吧。”
疏影馬上依言退下手上的鐲子,那是一串金鐲子,不粗,還沒小拇指粗,也沒什麽精致花紋,只是隱隱刻著簡單的水紋。但是那奴婢還是畢恭畢敬,像是得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樣,琇瑩彎身,親手將它戴到那人手上,問道鼻端的瑞香花味道,琇瑩一副嬌態模樣,說道:“若是。。。唐家男子還喜歡什麽,還望大娘也順便跟我講講。”
許大娘雙眼緊盯著鐲子,掉在錢眼裡的模樣,這是疏影故作深沉的說道:“許大娘,還希望你聰明著點,把嘴管嚴,我不想聽到關於小姐不好的傳言。你知道這手鐲為什麽賞你嗎?因為。。。小姐差點摔倒,你扶住了她。明白嗎?”
許大娘忙不迭的點頭,“明白明白。”
疏影滿意的點頭,琇瑩嬌嗔著說:“疏影,別嚇著大娘了,我們回去吧。”疏影低下頭,跟著琇瑩回了院子。
許大娘見兩人都走了,才站起身來,她拍拍粗布衣服上的塵土,然後,把剛才視若珍寶的金鐲子隨便塞到袖子中,她忠厚的面容面無表情,眼裡一片漠然,心裡想到:‘看來這安小姐,是真的沒什麽心機,倒是那個丫鬟。。。。’,然後慢慢的往秋桂苑走去。
原來那其實只不過是一場試探,琇瑩試探許大娘,許大娘試探琇瑩,但最後的結果很明顯是琇瑩獲得了利益,她當然樂得多一個免費探子,而且還能讓皇帝對自己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無用小姐上!
琇瑩回到了房中,又喝了一杯水,說道:“秋日裡就是乾燥些,尤其是這般豔陽天,感覺難受的緊。”
疏影又給琇瑩倒了一杯水,說道:“小姐,不如我給您泡些降火茶。”
琇瑩皺了皺眉,說道:“不要胖大海和苦丁茶,給我泡三花茶,別加冰糖。”
疏影點頭,馬上吩咐下人去做了。琇瑩坐在杌子上,做了一下繡活,說道:“疏影,那個女子怎麽樣了?”疏影放下手中的書卷,說道:“小姐,那女子選擇了報復。。。奴婢已經將她送到你說的那家花樓,而且少爺也找好了人去教導她。”
琇瑩點頭,其實她指定的那家花樓是唐家暗中的產業,她也是前世無意得知,把那個女子放到那間花樓去,自己放心些。琇瑩嚶嚀一聲,手按著太陽穴的位置,輕輕揉動,精致的玉指因為用力,指甲泛上紅色,顳顬(太陽穴)處如凝脂般嬌嫩白皙的肌膚也被揉的染上紅色,疏影看的一陣心疼,開聲勸阻道:“小姐,別揉了,揉的眼旁都紅了。去年,大姑奶奶不是送了你一盒玉清膏嗎?裡面加了薄荷,抹上去應該會好些。”
琇瑩無力的點頭,眼眸緊閉,疏影忙翻出了箱子裡的玉清膏,一打開盒子,就聞到一股清新涼爽的味道,琇瑩感覺聞著這味已經是好受了一些。感受到太陽穴處傳來的清涼暢爽,更是舒服許多。再加上疏影指法嫻熟,輕重適度,琇瑩的眉目慢慢舒展開來,眉間帶著安逸。慢慢的,疏影擦去了顳顬處的玉清膏,改用沾了溫水的絲帕包住手指輕輕按摩。
慢慢的琇瑩竟是入了夢鄉。
待琇瑩醒來時,日落西沉,夕陽蓋著朱紅的頭紗依偎著紫紅色的晚霞,桌上的漢綠釉博山爐上輕煙嫋嫋,琇瑩仔細聞了聞那甘甜的香氣,發現竟是換了香白芷,心裡暗笑:‘剛看完《香修抄記》,就知道香白芷就可以治頭疼了。’
疏影端著一個白玉盅進來,見琇瑩醒了過來,笑道:“小姐,再等一會兒就能喝這三花茶了,有些燙。涼涼先。”
琇瑩搖頭說道:“疏影,我如今空腹,忌喝茶。 還有,若是等飯後喝,又要等兩刻,而花茶,忌喝冷茶。。。。”
疏影紅了一下臉,又默默把花茶端了出去。琇瑩坐了一會兒,子佩院裡來人說,要她過去用餐,琇瑩起身,見衣裝並無問題,便留了口信給疏影,讓她在房中燃一點烏沉香驅蟲,方才離去。
琇瑩進了子佩院,見父母和哥哥都坐在那裡,有些驚訝,安母招手讓琇瑩趕緊入座,琇青見漫步而來的琇瑩,說道:“妹妹怎麽感覺臉色不太好。”
琇瑩見安母馬上擔心的想說什麽,馬上回答:“無事,只是秋日無力,午後雅姐姐走了以後,睡了會兒,剛剛睡醒所以還帶著乏意吧。”
安父皺了皺眉頭,嚴肅的開口:“大家小姐不能面帶困容出行。。。。”琇瑩受教的點頭,笑了笑說道:“父親,琇瑩知的。”
安父見安母嗔怪的眼神,住了嘴,生生莫須有的小悶氣。安琇青笑的開朗,說道:“父親,開始用膳吧。”
安父點頭,下人們馬上端上菜肴。安家一直平時吃喝比較簡單,不會上一桌子菜,今日四人用餐,也不過四菜一湯。但是重在菜美湯鮮,四人其樂融融。
四人都是安靜有禮的用餐,用完餐後,四人卻不覺得無聊苦悶,反覺得溫馨無比。安母拉著琇瑩和琇青聊了一會天,安父不好喝琇青說公事,跟兒女聊私事他又不擅長,就只能看著安母被一雙兒女環繞,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看著看著都覺得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