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傍晚,天卻是早早的黑了,桌子上的青玉寶塔香爐裡燃著降香,偶有晚風透過半開的窗子吹進,撩撥青煙。書案上幾本攤開的帳目整齊的放著,筆被擱在了一旁,墨還是半濕,說明剛剛在奮筆疾書的人離開沒多久。
懷瑾拿起帳簿細細查看,不禁咦了一聲,帳簿上是二房各個院子裡的開支,一一記錄,有的旁邊有新墨批注,有的畫圈作為標識。批注和畫圈定是琇瑩弄上去的,批注明理清晰,整潔明朗,標識過的地方也是開支裡需特別注意的,如大嫂的醫藥錢等。
唐懷瑾是真的沒有想到,琇瑩竟然處理帳目還是很有一手的。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懷瑾抬眸去看,已經是猜到了來人,帶著溫和的笑,看著。
琇瑩剛剛抽空按安母早前交給她的清單,清點了嫁妝,回來便見到懷瑾拿著帳簿看著她,她走近,接過懷瑾手中的帳簿,放回書案,說道:“今日老太太叫我開始管家,我便找大夫人先要了二房的本子來。”
懷瑾‘恩’了一聲,摟住琇瑩的腰肢,輕輕的說著:“今日我去‘纓蕤’看看,挑了一件物件與你,你看看?”
琇瑩轉過身來,期待的看著他。懷瑾從袖中拿出一個點翠靛藍小鳳釵,這支釵小巧精致,釵尾分三股,鳳翅展開,鳳頭向下,口銜一串流蘇,下墜淡藍色滴珠。琇瑩看到後,撲哧一笑。
懷瑾將鳳釵別在琇瑩的左鬢處,說道:“笑什麽?”琇瑩止了笑聲,但是睡鳳眸裡還是水光盈盈,她說道:“倒是沒想到你會送這樣的首飾。。。原以為你會送佩玉之類的,再過些,也不過是木釵玉簪罷了,竟沒曾想你會選這個妙趣橫生的小鳳釵。”
懷瑾很識趣的沒再問下去,因為他知道得到的回答莫不是他看起來一派君子文士的翩翩風度。看著琇瑩露出的調侃表情,他無奈的說著:“你呀!”心裡卻是甜滋滋,仿佛被蜂蜜充盈了。
琇瑩退出懷瑾的懷中,取下鳳釵,放入匣子裡,回眸笑道:“今日這衣裳不配這釵,等以後再戴上。”
琇瑩又回到書案旁,她拿起帳簿,笑著對懷瑾說道:“來,唐公子,可否跟小女子說說這帳簿,改的怎麽樣啊?”
唐懷瑾一本正經的看看帳簿,說道:“還不錯。。。只不過。。。”
琇瑩收了玩笑的心思,問道:“哪裡有了差錯?”
懷瑾搖頭,說道:“差錯並沒有,只是你這方法細則細致,但是難以用到全府的帳簿上來。”
琇瑩又看了看自己的方法,而後,點點頭。“的確是,像每一筆開支都標明給了誰,為什麽給,就連打賞也都標上也的確太冗雜。。。得想個法子。。”
懷瑾看著眉頭皺上的琇瑩,解釋道:“其實像隨口的打賞,一般用的私房,是不會記上帳本上的,還有大嫂的醫藥,分明這幾個月,大嫂的身子好了許多,藥量也減少了,可是這上面卻是沒有變得。。。。。”
琇瑩深深地皺著眉,說道:“你是說,這帳本有問題。”
沒等懷瑾點頭,琇瑩其實也已經可以確定了,帳本有問題,就像上面記載大嫂覺得小廚房的糕點做得好,打賞了五兩銀子,這麽瑣碎的帳都記下了,是不是真的都難說!
而從這兒,琇瑩意識到一個更深層的問題,那大夫人即使是小瞧這琇瑩,但還是拿著假帳本來,一是試探能力,而是可以陷害琇瑩。好深的心機!
不過,琇瑩輕輕撫摸著帳簿,懷瑾見她眉頭松開,唇邊隱隱有微笑,說道:“可是,知道如何解決了?”
琇瑩抬起頭來,驕傲的說道:“那是自然,不然如何能做你的夫人!”
懷瑾被她逗樂,摟著琇瑩,念著:“涴落。。。涴落。。。我的好涴落~”
琇瑩紅了臉,不知是害羞,還是高興。唐懷瑾吻上她的唇,讓室內的溫度上升到兩人都是發汗,“如今天色已晚了呢。。。。”
第二日,
琇瑩起了床,梳洗完畢,拿著昨日的帳簿直接去了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正用著早飯,大老爺也還沒走,就見到琇瑩走了過來。
唐懷瑾的大伯也就是唐信善是唐家老太爺的親生子,唐懷瑾的父親唐信德是老太爺的弟弟,也是以前的二房的獨子,但是二房兩位在唐信德年幼時便雙雙因意外身亡,所以唐信德一直被大房養大的,這並不算是個秘密,不是唐家人也是知道的。
而當時唐信善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繼承老太爺的家主之位,沒曾想竟是傳給了唐信德!而下任家主也定好了是唐懷瑾。。。。所以大房暗地裡其實是很嫉恨二房的。
琇瑩進了飯廳,笑的清雅閑淡,大老爺看著,竟是露出了yin邪的表情,琇瑩緊緊抿唇,直接表現出了自己的不悅。
大夫人暗地瞪著這個不爭氣的,她故意說道:“哎呀!這不是侄媳婦嗎?怎麽一大早的過來啦?過來坐。”說罷,拉著琇瑩坐下了。
大老爺一聽,‘竟然,這就是那個侄媳婦,原先只見過小時候,沒曾想竟是生的如此標致,自己還真是沒認出來’。他掛上偽善的笑容,說道:“原來是侄媳婦兒啊,沒想到竟是長得那麽美麗。。。”
琇瑩更是蹙眉,大夫人壓下想要跟大老爺吵架的衝動,她圓場道:“侄媳婦是真美,我沒騙你吧。。來來來,琇瑩啊,坐。”琇瑩低頭笑著:“好的,打擾了,沒想到伯母和伯父正在用早飯。。。。”
大夫人說道沒什麽,說罷轉頭,狠狠剜了幾眼那不爭氣的,說道:“還不出門,不上工了嗎?!”
大老爺又偷偷瞟了幾眼琇瑩,隨後才走掉。大夫人趕走了大老爺,溫和的問著琇瑩:“怎麽一大早來了。”
琇瑩想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上,但是桌上的飯碗還未收完,所以手尷尬的抬著,大夫人直接拿過帳簿,讓琇瑩直說,琇瑩點點頭,說著:“我昨日花了一天的功夫才弄好的,想讓伯母幫忙看看。”
大夫人接過帳簿,看琇瑩批注標識都是明理清晰,正是點子上,有些驚訝,但是看琇瑩竟然沒發現這帳簿的蹊蹺,心裡又不免嗤之以鼻,‘終究不是真的管過帳的。’
琇瑩見大夫人不動聲色的翻閱著,她一點也不擔心。大夫人放下帳簿,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不錯,繼續努力吧。琇瑩果然是個聰明的。”
琇瑩坦然的接受了讚賞,沒有謙虛。她看著大夫人,說道:“哪有,以後還是要大夫人教的。”大夫人微不可見的皺了眉,想到:‘若真是讓她三天兩頭拿著帳本往我這邊跑,出了什麽事,我豈不是也脫不了關系?’
於是,大夫人笑的信任,她拍拍琇瑩的手,說:“不必了,你是個聰明的,以後你自己拿主意便好,真要有什麽緊急的再來找我。唉。。你知道,人老了,精力也跟不上去了,最近總是身子骨難受的很。”
大夫人的借口倒是找得好,到時候,出了事,大夫人大可推脫說,她信任琇瑩,身子又不舒服,所以囑咐下去,大事再拿來定奪,沒想到安琇瑩竟然大事小事都不上報,所以才犯錯!
安琇瑩心中冷笑,面上還是恭敬的點頭,關心了幾句。大夫人有些不耐,說了一句,“琇瑩,可用了早飯?”
琇瑩搖頭,大夫人故作關心到:“年紀輕輕的,怎麽都不注意點身子,還不回院子吃飯去~”,還把帳簿塞到了琇瑩的手上,這般模樣,琇瑩沒有理由再留了,她站起身想走,突然身子一歪, 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桌上大夫人喝的茶被撞倒,直直往大夫人身上潑去,琇瑩急忙伸手去接,但是卻忘了手上還握著帳簿,害的茶濕了帳簿。。。。
大夫人有些生氣,但是琇瑩沒等她說什麽,就叫道:“哎呀!怎麽有個杓子!?”
大夫人去看,發現琇瑩的腳邊,毯子上,是有個杓子,想來是踩到了杓子才滑倒的。。。。杓子從哪兒來的,很明顯了不是嗎?
琇瑩見大夫人憋著個氣發不出來的模樣,一陣好笑。但是還是失落的繼續說著:“帳本都濕了。。。字已經看不清了。。。”
說罷,她去看大夫人,大夫人一陣不耐煩,‘看什麽看?!煩死了。。’
大夫人板著臉,皺著眉,好似是在想怎麽解決,但是心裡卻是一陣怒火,她瞪著身邊的大丫鬟圖春,訓斥道:“收拾桌子,都收拾掉了杓子,差點摔著琇瑩!現在還弄髒了帳簿,你看看你個不中用的!”圖春馬上跪倒在地,苦苦求饒。
琇瑩歎了一口氣,勸道:“算了吧,如今,要想著怎麽解決這個帳本才是。”
大夫人笑道:“沒事,這帳本我有時也會讓圖春幫忙點,她應該記得大概,你先讓她幫忙重新記記。實在不行,就我來吧。”
琇瑩點點頭,看著圖春,說道:“勞煩了,現在就跟我回去弄吧。”
跪在地上的圖春站起身來,跟著琇瑩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