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杏眼的深處卻也在翻江倒海著，波濤怒狼，狠狠擊打著心口。

“歡歡。”錢多多扯起嘴角換上一副溫和的笑，緩步向她走去。

“她走了?”倪歡歡沒有動，也沒有笑。

他們這次的相見距離上次足有五六天之久了，她承認自己想他，可想他的同時自己又止不住去想慕容家三百多人的滿門處決一案。

“怎麽了?不高興?”

錢多多走上前伸手要攬過她的身子。

倪歡歡看著他的手掌伸過來，突然全身一顫，下意識地躲閃開去。

手臂落空，錢多多愣了愣。

倪歡歡不自然得撇開眼。

他看了眼自己還停在半空的手，訕訕地笑了聲放了下來，看著她輕聲說:“鬧什麽脾氣?是不是看著有女人來找我，就吃醋了?”

“我哪有心思跟你的女人爭風吃醋?指不準惹怒了哪一個就將劍尖指在我的喉嚨上了，我很膽小的。”倪歡歡一張嘴冒出一句，然後話一出口頓時後悔了。

看著他一僵的臉，心下有些難過。其實他也是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的吧，自己這樣說他是否會傷到他?

然而，自己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他苦笑一聲:“你都看到了?放心……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我會下令，只要留在我身邊，再沒有人會傷害到你。”

“你是要將我永遠囚禁在你身邊嗎?”她低垂著眼輕輕地說:“你難道不知道嗎?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錢多多輕歎一聲，緩緩將她攔進了懷裡，柔聲說:“這裡並不安全，相信我，我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你。不需要太久，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倪歡歡不做聲，悶悶的在他胸口，眼睛有些濕潤。她不知道他說的不會太久到底是多久，她怕自己有一日會受不了而逃走。

“乖。”錢多多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不要想太多，進去休息吧。”

“你要走?”她驀地攥住他的袖口，眼中有不舍，有擔憂，還有害怕。

“嗯……有些事情要處理，晚上我來陪你。”他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在她的注視下快步離去。

面對著他的背影，很多次她都要忍不住的問出口，然而心中卻也隱隱的害怕。她並沒有做好面對這一切的準備，她怕聽到事實……

就在倪歡歡愣神的時候，水潭邊上突然傳來了兩個女仆的竊竊私語，隱隱約約中傳入她的耳中。

“聽說過幾天清寧小姐要回來了，你說她會不會來我們督軍府見大人?”一個女仆小聲說。

“她不是遠嫁了嗎?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即使回來應該也會礙於身份無法來見大人吧。”另一個女仆回道。

“說不定呢，即使不來督軍府，他們也可以去別的地方見面啊。”最先說話的那個女仆歎了口氣，唏噓的說:“果然命運弄人，你說說本來那麽相愛的兩個人，竟然被生生分開。”

“即使清寧小姐遠嫁，我想大人也一定還愛著她。”

“是啊，要是不愛她，洢水築為什麽一連封了四年了，除了定時打掃的傭人外，再不讓任何人進入。”

“那麽般配的一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怕是這一生都無緣了吧……即使愛著又能怎麽辦，誰能反抗大帥的命令呢?”

“你說，大人是真的愛那個畫娘嗎?如今對她這樣的寵愛，如今已經鮮少去那幾個姬妾那裡了。”

“誰知道呢……其實，你不覺得那個畫娘有些地方與清寧小姐長的很像嗎?你說，大人是不是就將她當做一個替身呢?”一個女仆猜測道。

話說完，兩人似乎覺得在原地呆了太久了。怕人聽到，起身向遠處走了去。

倪歡歡向後退了一步隱在假山的背後，聽著他們從身邊走過的腳步聲，那一句句話在她腦海中翻江倒海，驚濤駭浪，難以平靜。

另一個女仆說:“其實我也有仔細觀察過，能留在大人身邊的那些姬妾，或聲音，或眼神，或發絲，或體態，都是與清寧小姐有著相似之處。”

“是啊，那個畫娘能留在大人身邊，或許就是那雙圓圓的大眼睛吧。真的與清寧小姐很相似……呵呵，也許真的是個替身，自己還猶不自知。”

“是啊，正主就要回來了，要不了多久，大人一定會將他們統統趕出去的。還是我們這些小女仆好，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大人的身邊侍候著。”

“呵呵……”

兩個女仆邊說邊走遠了，倪歡歡愣愣的站在原地，想著那兩個女仆的交談。

她不知道她們說的對錯與否，只是有的事情她也不得不承認。

自己確實容貌不出色，甚至連他身邊的幾個姬妾也比不上。平平凡凡的一個少女，有什麽地方值得他喜歡呢?

是眼睛嗎?這雙與那個女人相似的眼睛?他是因為喜歡這個才說愛她的嗎?

心口在抽搐， 一瞬間好像被那話生生的豁開了一個洞，鮮血直流。

原來他是有愛的人。

原來那一直封閉的洢水築就是為了他最愛的那個人而留的。原來正主回來了，她們都要被趕出去的……自己也不例外的嗎?

眼淚不知是什麽時候流出來的，倪歡歡很恨自己的軟弱，很恨自己的眼淚，為什麽要這樣難過?為什麽要聽信這些傳言?

他說過自己是他的唯一，他說過會一輩子愛自己……他說過不需要等太久，他會給她想要的生活。

他知道她想要自由，她不想被囚禁在這督軍府中做一個沒有出頭之日的囚鳥。

難道，他所謂的不需要太久是這樣的嗎?是要在他所愛的人回來後而放她自由嗎?

“不，不，不是這樣的。”她有些無助的搖頭，然後一抬袖抹掉那懦弱的眼淚，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即使真的是這樣，她也要瀟灑的離去。

然而，在這之前她必須要驗證自己的猜測。

可是要怎樣驗證呢?

倪歡歡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混亂的心，然後平靜了一會。突然抬頭，目光似乎穿過圍牆院落，直落進她依蓮閣正對的那處洢水築。

是了，洢水築。她想驗證這一切，那無疑是最佳的地方。

***

入夜，倪歡歡坐在燭光下，望著那一桌豐盛的酒菜發了會呆。她等了許久，最終錢多多沒等來，卻等來了他的貼身護衛邱寒。

“他人呢?”她眼中是明顯的失落，卻不願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

邱寒直朗地說:“八爺有事耽擱了，讓屬下與姑娘說一聲不必等了，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