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歡歡道:“要是祺兒做的過了，還望八叔多多擔待。祺兒剛入帥府，不懂得什麽規矩，但是心記蘇姨的那句教導。天子犯法仍與庶民同罪，八叔這樣強迫她人做不喜歡的事情……祺兒覺得這不符合八叔的稟性。”

　“噢?你很了解我嗎?”楚墨嗤笑，對她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論並不感冒。

　倪歡歡搖頭:“祺兒小時候記憶有限，忘記了許多，但還記得八叔的身影。那樣的……一個超凡的人，不應該是這樣……”

　“超凡?呵。”楚墨嗤笑搖頭:“怕是祺兒要失望了，這人，終歸是會變得。不要用小時候模糊的概念來定義一個人的一輩子。那樣只會讓你很失望，很失望……”

　“多謝八叔教導，祺兒謹記在心。那麽，打擾了八叔的雅興，祺兒深表歉意。改日一定會登門謝罪，告退。”倪歡歡轉身而去，卻聽楚墨似笑非笑的話語在身後傳來。

　“傻祺兒，你護的了她一時，卻護不了一世。況且，你真的以為別人會領你的情嗎?要知道，在這深宅大院，你才是外來的闖入者，想要融入其中只怕艱難無限，單單救一個女仆改變不了你如今的處境的。”

　“祺兒不求別人領情，但求問心無愧。”沒有回頭，只是留下一句話，她施然而去。

　楚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到最後似乎實在忍不住，終於是放聲大笑。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淒然和無奈:“好一個問心無愧。”

　梅香飄蕩，嫣紅似血，芬芳而妖嬈著。

　***

　一場精心準備的歡宴被劉參謀與楚靈熙等人攪得不歡而散，淮西大帥倒是沒有因為那些話而改變對倪歡歡的**愛，反而欣然得收下了那副四大神獸之畫。

　對於倪歡歡的畫技讚口不絕。這個督帥，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而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人，在看到劉參謀的下場後，終於收斂了很多。淮西大帥對她的**愛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一切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卿嫻督帥府的院子中，倪歡歡悠閑地躺在貴夫人椅上，雙眸微眯地曬著太陽。女傭們都被她遣散，隻留下陳曦一人。

　“你說，這人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她突然開口，偏過頭看向一旁的陳曦問。

　“肉做的啊。”陳曦不假思索地回道，隨即噗嗤一笑，許是被自己的回答逗笑了，或者是覺得倪歡歡的問題太過無厘頭，“姐姐，你最近怎麽總是喜歡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可是肉也分為很多種啊。有醃肉，醬肉，雞肉，狗肉……”倪歡歡一口氣說出了一堆肉類食品，那副專業的樣子絲毫不亞於禦膳房的廚子。

　陳曦聽得啞口無言，倪歡歡的思維太過匪夷所思，心還能是什麽做的?

　她的確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人心難測啊。”倪歡歡搖了搖頭，感歎了一聲。

　“姐姐這句話到是我倒是可以聽懂。”陳曦點頭，稚嫩的臉上浮現的是不屬於同齡人的深沉。

　帥府就是個催人長大的地方，即便陳曦幾天前還是一個小孩子，而幾天后的今天她就已經被迫成熟了很多。

　倪歡歡淡淡一笑，這個地方呆的越久，就越難發現人心究竟是用什麽做的。

　可能是劉參謀留給她的刺激太大，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群治不好的瘋狗，就算自己偏安一隅，也會被他們咬到。

　他們總會懷疑任何一個人會給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脅，而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將其除掉。

　“你還小，姐姐不該把你帶進來的。”她不是第一次進來淌這趟渾水，帥府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不過，幸好自己有淮西大帥的庇護，倪歡歡一直沒有受到傷害。

　“督帥，燕夫人在門外求見。”蘇姨突然走了過來，垂著手站在不遠處。

　“燕夫人?”倪歡歡愣了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蘇姨身旁，“不知那位夫人是?”

　她確實沒有聽過，淮西大帥的夫人小妾太多，她隻記得那些來過的和蘇姨提過的，而這個燕夫人，似乎一直不曾聽說。

　“燕州軍送來和親的小姐，督帥還是去迎接一下比較好。”蘇姨模棱兩可地回答，也不管倪歡歡願不願意，便替她做了主張。

　她轉過身把護衛和女傭全部都喊了進來。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他們站在兩邊，陳曦快速走到倪歡歡身後站好，同時，那些女傭也跟了過來。

　倪歡歡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樹大招風，這麽張揚只怕會遭來有心人的妒忌。那個燕夫人也不知是友是敵，她還是得小心為妙。

　“督帥，走吧。”蘇姨打理好了一切，才走到倪歡歡身邊，將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似乎不滿她這麽打扮。

　“莫讓客人等急了。”她開口，說罷向著前方走去。要是在被蘇姨盯上一秒鍾，恐怕她會直接吐血身亡。

　“像，真是太像了。”蘇姨站在原地並沒有跟上去。她看著倪歡歡的背影，眼裡露出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

　“大帥啊，你就不怕有一天被這個孩子知道真相嗎?”蘇姨壓低了聲音自語，抬起頭看向天邊。

　眾人見怪不怪，這個蘇姨服侍大帥多年，在帥府的地位就算是夫人少爺和小姐們也很難撼動。

　只可惜倪歡歡已經遠離，並沒有聽見她的話。那所謂的真相，又一次出現在另一個人的口中。

　門外，女子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乾，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

　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不僅顯出了身段窈窕，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外披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

　一頭長的出奇的頭髮用紫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綰出了一個略有些繁雜的發式，發髫上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

　額前薄而長的劉海整齊嚴謹。更襯出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迷人的丹鳳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仔細看去，那雙眼的瞳孔竟然是藍色，鼻子高高的挺起，朱唇不點自紅。

　倪歡歡一眼便看出了這是燕州的人，這麽一想也便瞬間明白了蘇姨之前的做法。

　每個地區都有不同的習俗，而蘇姨那麽做無非是尊重燕夫人的家鄉習俗，以示對這個燕夫人表示歡迎。

　這麽想來這個蘇姨，似乎也不是那麽壞。

　“夫人光臨，孫女失禮，有失遠迎。”倪歡歡在禮儀方面倒也沒有絲毫含糊，微微彎下身子，低一下頭。那一聲孫女說得頗為怪異， 雖然這個燕夫人是淮西大帥的夫人，不過看起來也不比她大多少。

　身後的那一群女傭隨即彎腰低頭對著燕夫人行禮。

　“督帥哪裡的話，可折煞我了。”燕夫人開口，語氣沒有絲毫矯揉造作，不過話音裡仍舊帶著幾分生硬，顯然是還不能完全改變家鄉的方言。

　二人客氣地寒暄了幾句，她這才領著燕夫人走了進去。

　這個夫人，似乎有著什麽與尋常女人不一樣的地方。

　“哈哈。”爽朗的笑聲從卿嫻督帥府傳出來來，路過的女傭、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側目，而後快速離開。

　“督帥果然是性情中人。”燕夫人拍了拍倪歡歡的肩膀，豪放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這真是一個女兒家該有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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