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坐下,張雪友就要酒。陳自強無奈苦笑,卻也不勸阻,任他要了一大瓶芝華士。
唐朋在剛剛落座的時候,就有意往這邊挪了挪,坐到張雪友旁邊。
揮手謝絕服務生,張雪友自己起酒,順手就給唐朋倒了一杯。臨到另外三人,都擺手拒絕。
張雪友就說:“朋仔是吧?大家都是朋友,像他們那樣叫我七仔就好。來來來,相逢就是有緣,幹了這杯!”也不管唐朋同不同意,舉杯示意一下,仰脖子就把大半杯酒乾掉。
這酒喝的……
唐朋盡管酒量不錯也有點發怵,隻好喝了一大口,略帶歉意的笑笑:“我酒量不行,慢慢來。喝得太急嗓子會痛……”
開玩笑,喝酒不是最傷嗓子麽?張雪友是個歌手啊,自己毫不在意不說,就連陳自強也不勸,怎麽做人家經理人的?
“嗓子痛?你年級輕輕的,怕個什麽?無所謂啦……”
張雪友笑笑,又倒了一杯。
張蔓玉就忍不住說道:“七仔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誰都有低谷啊,熬過去就雲開霧散,不要這樣折磨自己。”
“低谷?”
張雪友苦笑:“道理我懂啊!但是我這不是低谷,是命!你以為我在為一時唱片沒人買苦惱麽?我很清楚啊,等到譚詠麟和張國榮不行了,我的唱片自然就有人買!”
再喝一口酒,頹喪的歎氣:“大家都說我是天王接班人,但什麽叫接班人?就是必須等到人家不唱了,才會輪到我。低谷不低谷我不會在意,但是我明白我再如何努力永遠都差人家一條街,就不能不認命……”
眾人默然。
唐朋這才明白張雪友為什麽這麽苦惱這麽頹廢。
80年代正是香港樂壇眾星璀璨、百花齊放的鼎盛時期,那時譚詠麟和張國榮“殺”得不可開交,“譚張大戰”時他們的歌曲佔據了各大排行榜和頒獎禮,而羅文、陳百強等一線男歌手早已在歌壇佔有一席之地。這時張學友參加“首屆十八區業余歌唱大賽”獲得冠軍脫穎而出,在一眾新人中獲得過很高的媒體關注。而作為新人的他,之後也不例外的遇到了事業的考驗——推出的幾張唱片銷量一度跌到了最低谷只有僅僅幾萬張。
盡管有了頭張專輯20萬張的迅猛勁頭,盡管是作為寶麗金的力推新人,可是從張學友的第三張專輯開始,唱片的銷量就直線滑坡。1987年,是當時兩大天王譚詠麟、張國榮競爭最為激烈的一年,兩人的歌曲幾乎佔據了所有排行榜。同年張學友推出的幾張唱片的銷量一度跌到了最低谷,銷量僅僅只有幾萬張,媒體眼中昔日的天王接班人,變成了如今的票房毒藥,這令當時的張學友狀態非常低迷,開始依靠酒精來麻醉自己。
這令張學友信心受創,狀態也隨之低迷。他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努力如何進步,好像永遠都會在“譚張”的陰影下,這就是他的命。
這樣的日子在張學友的生活中整整持續了三年之久。
說白了,就是極度缺乏自信。
不過這不能說張雪友心裡太脆弱,實在是“譚張”正值巔峰,實力強橫。
不是我軍無能,而是共軍火力太猛……
這種情況只能自己走出來想明白,別人誰勸都沒用。
事實上在經歷了三年唱片銷售低迷之後,直到八九年底,張雪友才憑借專輯《每天愛你多一些》令他的歌唱生涯獲得重生,重回頂級歌星之列。
這時候關錦朋終於看完劇本,過來加入談話,氣氛才舒緩過來。
“強哥,這裡碰見再好不過,我手裡有一個劇本,想請你的寶貝女兒來演,有沒有問題?”
關錦朋開口就是工作。
陳自強不經意的看了唐朋一眼,不用說,關錦朋的這個劇本就是這個學生仔寫的,這小子果然挺厲害。
“呵呵,剛才阿玉跟我說這事兒,我就跟她講,關錦朋的戲不找你你都要自己貼上去,他要是主動找你,劇本都不要看,趕緊答應喇,免得人家什麽時候改主意!”
這算是很高級的肯定了,關錦朋就正色說道:“我心裡有數的,只有我認為合適的演員,我才會邀請,我要是認為不合適,什麽人情在我這裡都沒得講!”
“是個什麽樣的故事呢?”
張蔓玉有些好奇的問。
關錦朋就簡單的說了一下《人在紐約》的劇情。
陳自強微笑著看著唐朋:“這個劇本就是你寫的?年青人有才華!”
關錦朋插話道:“真的有才華!不止劇本,聽說顧家輝找上門買你一首歌,朋仔,真有這事兒?”
唐朋感歎娛樂圈果然沒有秘密。
“不如你也給七仔寫一首歌啊?”
張蔓玉突然插了一句。
唐朋看看一大口一大口喝酒的張雪友,就點點頭:“好啊。”
歌神老兄你有夠幸運啊,遇到擁有“金手指”的區區在下,你命中注定還有一年多的頹廢生涯要告別了。
不過這樣算不算改變了張雪友原有的人生呢?
如果真是那樣,那麽按照“蝴蝶效應”,這個世界會不會為此而一點點改變呢?
又會寫劇本,又會寫歌,陳自強真的好奇了。
“朋仔,學的專業是音樂?”
“不是,我在大學主修的是導演,不過最近在選修編曲……”
“噗!”
張雪友猛地把剛剛喝到嘴裡的酒噴了出來。
“咳咳……不好意思,喝得急了些……”
張雪友被就嗆得滿臉通紅,不住咳嗽,眼神卻古怪的看著唐朋。
兄弟開什麽玩笑,還在選修編曲的學生,就能賣歌給顧家輝?
不只是他,張蔓玉和陳自強也都一臉震驚,不敢相信,心說這小子不是胡說八道開玩笑吧?
唐朋聳聳肩, 一臉淡然。
張雪友來了興趣,大概覺得這年青人比洋酒有趣多了,就放下酒杯拍了拍唐朋的肩頭。
“有時間我們交流一下,你熟悉一下我的聲線,給我寫一首好歌,報酬沒問題。說實話,我對你很期待!”
你的聲線,還要熟悉麽?
《吻別》就很好啊……
不過他不會這個時候就把《吻別》寫出來。
誰知道會不會因為《吻別》一出而達到巔峰的張雪友,因為後續乏力再次面臨從高峰跌入低谷的迷惘。
那就不是幫人,而是害人了。
現在他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在章小嫻面前唱出那首《吻別》的英文版《Takemetoyourheart》,看來回學校要囑咐章小嫻和莊文鏹一聲,別把它泄露出去,過個一兩年再給張雪友吧。
時間已經不早了,再晚浸大的宿舍就會關門,唐朋就起身告辭。
張蔓玉笑吟吟的說道:“有時間約你出來喝茶!”
唐朋笑著答應,告辭離去。
蘭桂坊早已燈火輝煌,行人不絕,酒吧火爆,空氣裡流動著紙醉金迷的誘人味道。
背著背包,手揣在褲兜裡,身側是霓虹閃爍歌舞升平,頭頂是繁星閃爍皓月當空。
唐朋悠然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