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鳳凰成了愷撒的老師。{ щww{suimеng][lā}
但這件事並不影響她來青木城的原本目的和既定計劃。
鳳凰是藍將軍的學生,同時也算是半個養女。藍將軍給她灌輸的理念,一向是“國家為重,私人為輕”,這點藍將軍本人未必真能做到,鳳凰卻是深深受其影響,並將之貫徹。
鳳凰很少對什麽人或事表現出強烈的興趣,實際上是因為她心裡想的都是帝國的未來;而在北國的潛伏歲月裡,她又比所有帝國人更加了解戰鬥法師的可怕,因此對於未來,她其實並沒有任何勝利的把握,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盡力而為”四個字罷了。
所以,之後的事情,只不過是人隨著世界的車輪往前滾動,被卷入漩渦的中心,根本身不由己。
先是愷撒進了實驗部之後遭遇刺殺。而後到了美食島狩獵季,戰鬥法師效法之前的龍道試煉,封島屠戮參與狩獵季的帝國年輕一代的優秀人才。
帝國內部也不安定。狩獵季不久後的全國統考中,森林族、地球街、還有十二圓桌這三大勢力,更是借著統考,聯手向軍部施加壓力,試圖爭取到來年那最重要的一次龍道試煉的參與名額。十二圓桌家族還因為和愷撒的私怨,繼續在統考中給他壓迫,暗中使壞。
直到統考行將結束時,羅伊家族叛變,矛頭直指向當時已經鋒芒初露的愷撒;同時青木城外海域上,戰鬥法師掀起滔天海嘯,意圖水淹整個青木城。
一件件事情接連而來,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帝國這邊緊鑼密鼓地為了下一次龍道而籌劃準備,向來主動進攻的北國,又怎麽會閑著?
正因如此,統考結束之後,成績優異的愷撒並沒有去帝都的三大院,反而在鳳凰的堅持下,參與了帝都的身份保護計劃,隱藏於鳳凰城的女子學院,韜光養晦。
即便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愷撒的表現依然反覆刷新著鳳凰對他的預期。
他去了橫斷山脈參軍磨礪。
回歸帝都後,又因為拒絕繼續參加“身份保護計劃”,而受到了整個軍部的審判,並在審判之中力克李維,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和潛力不再需要計劃保護,已經完全具備了第二次前往龍道的資格。
然後在龍道之行前夕,帝都的一家鐵匠鋪裡,剛剛和藍將軍訂婚的鳳凰,收到了愷撒親手打造的那對耳墜,然後親耳聽到對方說出那句:“我就是易,擊敗希洛的神匠,易。”
愷撒是個潛力極大的少年,這是鳳凰對愷撒的判斷,也是她收他做學生的理由。
在鳳凰心目中,愷撒被世人嚴重低估了,但某一刻她驟然驚覺:原來低估了愷撒的人,不只有世人,其實也包括她自己。
“我收了個了不起的學生呢,也不知道他未來究竟會達到什麽樣的境界……”這是收到耳墜的那個夜晚,鳳凰心裡所想的。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是的,鳳凰一直把愷撒當學生,當作一個潛力無窮的少年。
那個在她被藍將軍詢問是否答應訂婚的時候,在她腦海中跳躍出來,讓她有過那麽一瞬間的猶疑的身影,並不是她的學生愷撒。
而是在青木城外、滔天海嘯巨浪之中、那個氣吞山河力挽狂瀾的灰色鎧甲啊!
鳳凰不太懂得什麽是愛情,從小到大也沒有過陷入戀愛的感受滋味,她心裡是把自己奉獻給帝國的。
所以在藍將軍求婚的時候,她沒有特別喜歡,也沒有討厭,只是吃驚。
但她還是答應了,藍將軍的求婚。
或許那時候的她,內心深處的理智很明白:那來歷不明神秘莫測的灰色鎧甲,終究只是個不切實際的夢罷。
強大的理性力量,一直是鳳凰最重視的武器。另一方面,世界大輪的碾壓滾動,也讓她沒有時間思考那麽多個人的事情了,因為龍道再度開啟,百年來南北之間最重要的一次較量再次拉開序幕。
鳳凰入龍道,再出龍道。
而後被俘北國。
以鳳凰那般理性堅毅的性子,都已經感到絕望了,她曾在北國潛伏多年,對四大門徒都了解了不少,卻始終不了解戰鬥大統領。
正因為不了解,才明白那位的可怕,可怕到旁人無法去了解。
面對戰鬥大統領,鳳凰本已抱了必死的決心,想要盡力在死前為帝國再做點什麽。
說來也奇怪,本來沉重的決死之意,在某一刻忽然如冰雪遇陽般消融,只剩下渾身上下的暖烘烘的感覺,一向穩定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那是在黑色詠戰的一處民居裡,久違的灰色鎧甲,再次神兵天降般出現在鳳凰身後的時候。
鳳凰至今都記得那人那時對自己說得三句話:
“回南方。”
“速療傷。”
“別逞強。”
她也清楚地記得,當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飛離黑色詠戰的時候,當自己眼睜睜看著將自己推開的那個灰色身影轉身撲向戰鬥大統領和羅素的戰團的時候的感受。
那時候,她的心很痛。
由於夢中的畫面是破碎而片面的,往事急速閃略而過,但那種心痛的感覺,卻盤踞在此刻昏睡中的鳳凰的心頭,沉澱得更加深刻濃厚。
鳳凰一直在追查灰色鎧甲的真實身份,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學生愷撒或許和灰色鎧甲存在聯系。
但想想又覺不太可能,畢竟一個是平日裡看到自己就有些呆頭呆腦的少年,另一個卻是好像暗中守護著自己的給人以從未有過的安定感的……男人。
一個少年,一個男人,兩個截然不同的樣子,漸漸在鳳凰的夢裡合二為一。
鳳凰看到那灰色鎧甲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拆下了頭盔上的面罩,露出了愷撒的臉,他笑著對自己說:“喲,好久不見。”
心頭劇烈跳動!
鳳凰啊的一聲低呼,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渾身大汗淋漓,一顆心臟在胸腔中撲通撲通地狂跳,久久不願意減輕放緩。
這裡是藍將軍府邸中的一間布置低調而奢華的臥室。
房間裡靜謐安寧,窗外殘月高懸,距離中午的聖跡廣場大戰,已是過去了一天半夜,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萬籟俱寂。
鳳凰躺在床上,喘息未定,雙眼有些茫然地盯著天花板上的某個毫無意義的點,喃喃重複著一句話:“他和他……原來竟是同一個人……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直到東方的天邊露出了一絲白色天光。
鳳凰慢慢撐著胳膊,坐起身來。
一夜的時間,讓她完全從之前的聖跡廣場之戰的震驚無措中恢復過來,讓她有時間去梳理自己的想法的感受,鳳凰確認了一件事情:她終於明白自己對灰色鎧甲的情緒,真的是喜歡;也明白了為什麽第二次南北戰爭打完了將近一周,自己卻沒去探望愷撒。
不探望是因為她的心是亂的。
“我知道我對‘灰色鎧甲’的心意了,也知道我對我的學生‘愷撒’的感受。”鳳凰起身下床,走到窗邊,凝望那遠方朦朧飄渺的天光,心裡想著,“但我不知道我對‘身為灰色鎧甲的愷撒’的感覺究竟是什麽啊。”
本來在心中有著明確定位的兩個人,忽然間變成了一個人,反而不知該如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