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區的大門打開後又闔上,除了城牆上駐守的士兵和那兩百名弓箭手之外,戰區的大多數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切都很平靜,沒有衝突,也沒有流血。愷撒一行人低調地進入了戰區內,並未引起太大的注意。
半小時後,這處戰區負責人的指揮部中,伊蓮聽完戰區負責人有關南方目前局面的詳細描述,臉色鐵青,罕見地冷冷哼了一聲。
按照這名負責人所說,地球街被調查的事,是千真萬確的,並不是之前城牆上那年輕上士的危言聳聽。
實際的情況,比伊蓮以為的更加糟糕,地球街的全部商業活動幾乎都暫停,或被軍部接手了。
雖然徐文晶積極地試圖和軍部進行溝通,但軍部方面似乎決心已定,之前在地球街權力內鬥中失敗的徐文遠那一派的力量重新複蘇,和軍部打得火熱,儼然已經在幫著軍部削弱、或侵吞地球街的力量。
伊蓮現在手裡拿著一份名單,上面全是這次的調查中被軟禁或直接逮捕的地球街高層人員名單,長長的一串。
而最讓伊蓮無法接受的是名單的最上分,赫然是她和地球街創始人徐子陵的兒子:徐坑爹的名字!
“該死的!軍部這次真的可以,連我兒子都敢動!”向來冷靜的伊蓮終究是個母親,事關兒子的安危,她無法一如既往地保持絕對冷靜。
戰區負責人是個留著頗為講究的八字胡須的男子,五十來歲,兩鬢已經花白,但身形體格絲毫不顯老態,坐在那裡腰杆筆挺如槍。
他平靜看著伊蓮,用軍人特有的鏗鏘有力的口吻說:“就我個人而言,還是覺得軍部和你們地球街之間應該是有什麽誤會,大家說清楚就沒事了。不過,軍部命令畢竟是命令,我沒辦法留你太久,之前我的部下太過失禮了,在這裡我表示道歉。但在有一點上我和他是一致的——等會兒我會安排飛艇送你們去帝都,具體有什麽誤會,如何解決,你們可以直接和軍部的三位將軍談。”
伊蓮聽了卻不回答,反而轉向科爾大師,問道:“大師你怎麽看?”
科爾大師幾乎想也不想,便堅決說道:“帝都是肯定不能去的,現在整個地球街也就只剩下您還沒有被軍部控制。和軍部談,可以,而且絕對必要,但不能去帝都談。”
那負責人聽了,臉色一變,不悅地說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兩位不相信軍部的公正與公允嗎?”
伊蓮冷笑一聲:“我只知道我不顧自身安危深入北國去接應本該由軍部營救的人員時,
軍部我把我的兒子、我的部下們、還有我丈夫留下的所有基業都吞掉了!”
負責人大約也是有孩子的,能夠理解伊蓮此刻的失態,他並不生氣,只是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我知道的不多,但大概……還是因為羅素吧。我聽說把愷撒救走的人是羅素,而羅素這個人當年就因為叛國而被元帥大人鎮壓,將軍們這次作出決定對你們地球街動手,恐怕更主要的是因為你們和羅素扯上關系了,愷撒反而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你倒是知道不少。”伊蓮冷冷看著負責人。
“我雖然只是個小小戰區的負責人,但軍部裡的關系和情報網還算廣。”負責人面不改色。
“你剛才說,羅素是叛國者?我們地球街和他扯上了關系,才被軍部針對?”伊蓮接著問道。
“不是嗎?”負責人盯著伊蓮的眼睛。
伊蓮哈的一聲冷笑,滿臉嘲弄地說:“就我所知道的,你口中的叛國者羅素,前不久剛剛在黑色詠戰和戰鬥王朝的大統領火拚,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這就是你所謂的叛國?!”
負責人明顯被震住了,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沉聲問道:“這是哪裡來的情報?可靠嗎?還有什麽?”
伊蓮搖頭,不客氣地說:“無可奉告!”
其實伊蓮心裡已經基本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對地球街動刀的人,表面上是軍部,實際上絕對是三大將軍中的藍將軍。
“見鬼的,那混帳就非要把所有的力量都抓在自己手裡才安心嗎?”伊蓮心中想著。
有些事情,只有極少數人看得明白。
當初,藍將軍借愷撒和十二圓桌之間的矛盾,以雷霆手段解散了龐大的十二圓桌家族,並將愷撒宣布為指定繼承人。
這件事在很多人看來,重點在於解散掉帝國的一個超級家族聯盟,讓帝國的權力更集中。
伊蓮卻知道,在那之後,藍將軍其實暗地裡把十二家族的大部分力量都攥到了他自己的手裡。
所以表面上,軍部的龍、藍兩位將軍的派系之爭依然勢均力敵,但其實藍將軍在吞掉了十二圓桌之後,潛在的實力已經完全凌駕於龍將軍之上了。
在伊蓮這樣的明白人眼中,龍將軍屬於那種很單純為了帝國的人,自身沒有什麽權力欲,而論到權力鬥爭,龍比藍差得太遠太遠了。
這次軍部對地球街的忽然動手,肯定是藍將軍的主意,而龍將軍或許為了能在如今這激烈之極的第二次南北戰爭中,為帝國爭取到更多的勝算,於是默許了藍將軍肢解地球街以擴充軍部——或者說藍將軍自己的力量。
伊蓮甚至想到,或許藍將軍通過某些途徑,知道了自己和女將軍達成私下協定並暫時離開帝國的事,否則怎麽會這麽巧,恰好在自己不在南方的這段時間裡,閃電般地對無人主持大局的地球街出手?
按照伊蓮原本的計劃,把愷撒秘密帶回南方之後,她會貫徹以往的策略,相對低調地參與到戰爭之中,不偷懶,但也不過分冒頭,同時和愷撒多溝通交流,看看這個被丈夫予以超高評價的少年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又能為地球街帶來什麽。
但現在全亂了。
地球街的被調查是伊蓮始料未及的,藍將軍雖然心機過重讓人討厭,但不得不說他在正面面對戰鬥法師大軍的時候,還能分心在後方做這麽大的動作,這份能力,以及膽略,確實是了不起的。
要知道大戰之時,內部稍有動亂就可能全盤崩潰,藍將軍居然敢反其道而行地在這個最不能動地球街的時候動手。
“帝都是肯定不能回去的,我回去了,就真的是任人魚肉了。”伊蓮咬著嘴唇想道,“無論如何我都必須保證我在帝都之外,有我這個威懾在,坑爹他就不會有事。但我還能做什麽呢?我現在手上根本什麽力量都沒有!”
指揮部中一時間變得很安靜。
伊蓮和科爾都是憂心忡忡,沉思接下來應該如何應對這忽如起來的變化。
那負責人則在想著之前伊蓮透露的有關羅素的情報,這情報如果屬實的話,就太重要了,必須上傳給軍部總部。
卡薩丁和綠眸沒機會插嘴,卡薩丁甚至沒怎麽聽負責人和伊蓮的對話,他一直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同樣在場的那名年輕上士。
而年輕上士心裡想的是另一個問題:“那個少年說自己是愷撒?但我看過愷撒的資料,完全不是一個人啊。而且他剛才說自己是愷撒之後,立刻就說自己隨便開個玩笑,該死的,這人在玩我嗎?”
一片死寂之中,眾人各懷心思。
然後就聽到一個聲音響起,打破了沉寂:“我說兩句,可以嗎?”
說話的自然是愷撒。
他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聽著,完全不插嘴,此刻開口是對伊蓮說的:“沒記錯的話,我們現在正在和戰鬥法師乾仗,對吧?”
伊蓮看了過去,她現在對愷撒的話還是比較重視的,經過之前在入戰區時的風波之後,伊蓮已經不把愷撒當成原先那個衝動的小鬼看待了。
愷撒穩穩地接著道:“我覺得這件事沒必要搞得太複雜,軍部調查地球街就調查吧,我是不太懂這中間的貓膩,不過只要地球街沒有做錯任何事,而你又一直保證自己在帝都之外,不要回去,問題就不大。”
伊蓮點頭,這點愷撒和她的想法是一致的。
“所以你覺得應該怎麽樣呢?”伊蓮問。
“我說過,我回南方是為了做事兒的,雖然還有很多記憶沒找回來,但既然現在在第二次南北戰爭,那就打唄。”愷撒聳肩,很是輕松地說,“我覺得您沒必要繼續藏著掖著了,代表地球街直接站出來,帶著部隊去最近的蘇爾哈戰區,那裡是目前僅次於帝都外的絕望平原的第二戰場了吧,我們花三天的時間把那裡的局面整理乾淨,手裡握著足夠多的籌碼再去帝都,事情就會好辦很多吧。”
伊蓮接手地球街之後,貫徹的一直是低調的路線,無論是安排羅素和愷撒去北國調查,還是這次和女將軍的秘密協定,都是私下裡進行的。
愷撒的建議,簡單來說就是:別藏了,站出來,去幹架!
聽起來簡單粗暴甚至有些無腦,但伊蓮聽在耳裡,細細思量,漸漸覺得很有道理。
軍部調查地球街的理由不是說“有可能叛國”嗎?那好,我就當著世人的面,把蘇爾哈戰區的戰鬥法師部隊擊潰,這你總沒話說了吧?還有借口繼續對地球街刁難嗎?至少不可能對坑爹、還有那些被軟禁的地球街高層如何如何了吧!
“那你呢?”伊蓮思量片刻,再次抬眼看向愷撒。
她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那你呢?”, 但實際意思只有愷撒和她聽得懂,愷撒說過他要來南方,但沒說過來了南方之後要做什麽,伊蓮問的是這個。
“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包括個人實力上的,也包括世俗意義上的。”愷撒平靜回道,“而我覺得戰爭是強化這兩方面力量的很好的途徑,所以,我會全力參戰。”
“不藏著掖著了?”伊蓮凝重地問。
“恩,不藏著掖著了。”愷撒笑道。
兩人之間的對話很是認真,同時也很平淡,不誇張,所以很真實。
但一旁聽著的戰區負責人已經眉頭大皺,那年輕上士更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不再藏著掖著……
三天內,平定蘇爾哈戰區……
這兩個人知道自己嘴裡在說些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