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六 龍醒即我

　這個發現讓凱撒又是驚訝，又是困惑。

　因為那混沌黑暗的氣息真的隱藏得很深很深，以至於之前凱撒和紫荊軍的成員交手時，完全沒有在彼此的交鋒碰撞中感受出來。

　紫荊軍是北國的那位戰鬥大統領建立的部隊，那麽將這兩股力量糅合起來，並以此造就了紫荊軍的人，自然也是那位大統領了。

　如果說這神聖威嚴的氣息屬於聖骨，那這黑暗混沌的力量又來源於什麽呢?

　這兩股力量又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他們彼此看起來嚴重衝突著?

　紫荊軍體內一直存在著這樣的力量，其實是會遭受莫大的侵害的，這種侵害進行得不動聲色，就像那黑暗混沌氣息一樣隱蔽而不起眼。

　但常年讓這樣的力量氣息在體內盤踞，這些紫荊軍的成員就算沒死在自己手裡，想必也活不過三年吧?

　那北國的大統領就這麽想要殺自己?

　這一瞬間，凱撒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問題，而且似乎有一些模糊的記憶與畫面，在腦中飛快的閃掠而過。

　凱撒看到了黑色的城池，看到了黑色詠戰的那塊傳送門石台，他聽到廝殺的聲音，怒吼的聲音，無邊無盡的黑氣之中，站著北國的戰鬥大統領，手裡托著一顆漆黑色的魔蛋……

　在北國的那段被凱撒塵封的記憶，似乎在此刻有冒頭的跡象了。

　凱撒為了獲取力量，而毅然選擇放棄了一部分曾經的自我和記憶的理由，似乎就要浮出水面。

　意識空間中，凱撒覺得自己只要再努力一點，再上前一步，再用力揮一揮手，就能撕開那迷霧一般的面紗，看到事情的真相。

　但這一刻，凱撒忽然聽到啵的一聲響，很是清脆，好像是雞蛋破碎了的聲音。

　意識空間支離破碎，即將浮現的真相再次退入黑暗之中，記憶並沒有回到凱撒的腦海裡。

　他的眼前一陣光影閃動，讓人感覺恍惚和眩暈，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視野又回到了現實世界，眼前還是芭芭拉的臉。

　這張臉精致依舊，美麗依舊，也悲傷依舊。

　臉蛋很白，一是因為本身就很白，還因為臉上現在被紅色的鮮血濺到了，反襯之下，芭芭拉的臉色白得幾乎透明了。

　這是凱撒的血。

　他有些艱難地低頭，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胸膛，還有被一顆破碎的心臟，剛才的啵的輕響聲，是芭芭拉的力量將凱撒的心臟轟爆的聲音。

　是，凱撒在最後的關頭，了解到了自己被紫荊軍克制的理由其實和聖骨無關，甚至那聖骨的氣息反而讓凱撒感到親切熟悉。

　但他終究還是要死了啊，了解到真相的一刻，也是隕落的一刻。

　“不要啊！！！”龍琪琪的悲鳴聲傳過來，凱撒卻聽不真切了，感覺那聲音忽近忽遠的，很是飄渺虛幻，引得凱撒的意識和靈魂慢慢從體內飄飛出來。

　靈魂這東西是真實存在的，這一點，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智慧種族都深信不疑。

　龍族認為他們的靈魂流淌於血液血脈之中。

　古典魔法師認為他們的靈魂根植於魔力源泉的最深處。

　森林族從古代德魯伊時代就古老相傳他們的靈魂並不存在於體內，而是寄托於族中的那顆泰摩古樹。

　而這個世界的外來者，來自高等級位面的戰鬥法師們，他們不知相信靈魂的存在，更已經驗證了他們的靈魂就存在於心臟中的元素水晶之中。

　凱撒從來沒有真實感受到自己的靈魂的具體存在。

　職業者的內視能力可以看到體內的髒器骨骼，但絕對看不到靈魂。

　然而此時此刻，生命即將劃下休止符的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靈魂的存在——

　破碎的心臟之中，有一個世界，茫茫虛空中的平台，祭壇、火焰、還有深入虛空中的長長階梯，凱撒一直不明白龍醒之地究竟在什麽地方，原來就在他的內心深處。

　凱撒的靈魂，就是這個世界，這個龍醒之地。

　或者說這個世界是他的靈魂的載體，他的靈魂融於這個小世界中的每個角落。

　龍醒之地並不是凱撒可以去到的某個地方，並不是某個隻對他開啟的神秘之地。

　龍醒之地，就是凱撒自己啊。

　隨著靈魂，或者說龍醒之地攜帶著凱撒的意識與意志，從身體脫離開來，那具被芭芭拉一拳轟穿的身體，立刻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

　靈魂是決定一個人生命根本的東西，靈魂都不在了，即便身體的生機還沒徹底消散，但在職業者的眼中，這就是徹底的死了。

　“所以我就這麽完了?”凱撒苦笑著，倒不覺得特別難過悲傷，只是有點茫然，無所適從。

　畢竟誰都沒死過，第一次死，感覺還是挺特別的。

　尤其是凱撒的靈魂和意識還很清楚，並沒有因為脫離身體的承載而飛快地被這個世界的力量所碾壓成齏粉。

　但很快，凱撒意識到不對勁了，因為按照任何種族的理論，靈魂離開身體之後， 如果沒有特殊的保護手段，都會很快消散。

　身體是船，靈魂沒有船的承載，根本抵受不了這個世界的風浪。

　但凱撒怎麽感覺自己現在完全清醒，沒有絲毫困倦，清楚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芭芭拉放在地上，凱撒居然有種旁觀者的漠然和清醒！

　“什麽情況?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凱撒很困惑。

　事關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捉摸不透、直到今天都沒人能完全說清楚的靈魂，凱撒也顯得一籌莫展，即便他是掌握規則的強者了，但和真正洞悉這個世界，還隔著太過遙遠的距離。要知道修煉的頂峰是根據世界所能承載的極限而定的，這個世界的極限或許是傳奇，或比傳奇更高那麽一些。但真正去森德洛那樣的頂級位面，就會發現傳奇不過是修煉的開始。

　凱撒不了解為什麽自己的靈肉都已經分離了，身體都已經僵硬了，意識還沒有消散。

　然後，他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得讓他心頭都會為之一跳的聲音——如果他還有身體和心臟的話——咿呀，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