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如果你是來找我問瓦爾的情況,那就回去吧。”
藍老師冷冷看著愷撒,不悅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剛突破到4級,專屬器胚正在孕育,這是極為關鍵的時期,容不得半點差錯。我本來甚至想讓你不要參加狩獵季的,以免受傷,影響器胚的孕育。後來覺得你實力確實厲害,行事也果敢,這才沒有阻攔你。沒想到這還沒正式開始,你就傻呼呼地把胸膛湊上去讓人揍!”
愷撒眼神一黯,低聲說:“對不起。”
藍老師本以為愷撒會解釋幾句,沒想到愷撒就一句對不起,不由沉默片刻,最後歎了口氣,放緩了口吻問道:“傷怎麽樣?”
愷撒說:“還好。”
藍老師伸出手,不容拒絕地說:“過來我看看。”
愷撒依言上前,將手遞到藍老師的手裡。
藍老師運轉風雷之力,注入愷撒體內,流轉三周後,檢查完畢,然後沒好氣地放開愷撒的手,哼道:“好吧,你身體好,挨了六級風雷法師的燃魔之擊居然也沒大礙。你願意拿自己開玩笑,我也無話可說!”
藍老師很少有如此生氣的狀態,之前更是從未批評責備過愷撒,這時候她這麽說愷撒,言辭嚴厲,實質上仍是因為關心。
她頓了頓,接著說:“瓦爾的事,我們老師們討論過,要不要取消他這一次的狩獵季參與資格。最終的結果,是否定的。他會繼續參加狩獵季——拜你之賜。由於北方戰鬥法師的壓力,帝國崇尚結果,輕忽過程。只要能活,百年前,什麽樣的事帝國都做過。所以,這件事的結果是你沒事,那便不是大事。”
愷撒嗯了一聲,說道:“藍老師,其實我不是為瓦爾的事來找你的。”
藍老師蹙眉:“怎麽?”
夜色中,愷撒深深低下了頭,把臉埋進陰影裡,說:“藍老師,我……恐怕無法去爭取這次狩獵季的冠軍之位了。”
藍老師一怔,立刻回想起自己和愷撒約定過,只要愷撒能獲得這次狩獵季的冠軍,自己就把身份和來意告訴他。
“你擔心自己受了傷,會影響到狩獵季的發揮?”
藍老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這個學生的心思真是無法捉摸,早知如此,幹嘛還要挨那瓦爾兩拳?
不過,藍老師也知道,愷撒這麽在乎狩獵季冠軍,真正理由,還是想要了解自己,心中也有些感動。
想了一下,拍拍愷撒的肩膀,柔聲說:“愷撒,你別把冠軍什麽的太放在心上,我也不是真生氣,只是覺得你不夠愛護自己。你接下來認真參加狩獵季就是了,冠軍不是那麽重要。你若……你若真的好奇我的身份,將來我總會告訴你的。”
不料愷撒搖搖頭,頭埋得更低了,又重複了一遍:“不,我是說,我無法去爭取這次狩獵季的冠軍了。”
夜風颯颯,涼爽中帶著大海的氣味,吹散了夏日的燥熱。這片小甲板上的空氣,卻忽然變得有些凝滯。
藍老師沉默了許久,問:“發生什麽事了嗎?你動搖了,因為瓦爾?”
愷撒說:“不,其實……也沒什麽。”他有些僵硬地撓了撓頭,忽然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我先走了。”
說完,愷撒轉身離開,留下藍老師一個人沉默著站在小甲板上,站在月色和夜風裡,許久都沒有說話。
龍道試煉的經歷,拋給了愷撒一個難題。愷撒避了半年多,卡爾的出現將這個逃不開的問題重新擺在了愷撒面前:到底要不要站出來,要不要心甘情願地被卷入這個世界注定將迎來的亂世紛爭之中?
瓦爾的出現,則給了愷撒答案。
愷撒發現自己真的做不到。
瓦爾以為愷撒在龍道裡叛國了。其實,在那次龍道試煉中,真的出現了一名叛國者,就是十二圓桌家族的那位第一順位繼承人,他在死亡的威脅下變節了。
戰鬥法師混入了龍道試煉,己方最優秀的種子選手又臨陣叛變——哪怕在那樣的內憂外患的危局之中,愷撒依然沒有放棄求存,更沒有放棄反抗。
愷撒殺了那名叛變者,沒有任何猶疑和顧慮。
愷撒發現自己真正害怕的,不是不可戰勝的敵人,也不是豬一樣愚蠢短見、甚至蠢到認為變節背叛就能獲得生存的隊友,而是害怕面對失去。
瓦娜死了,愷撒本以為,死了就是死了,瓦娜的悲劇到這裡就結束了,但事實證明死亡只是失去的開始,這個世界丟失的,不只是瓦娜一人的生命,還有她弟弟瓦爾本該快樂陽光的人生,或許還有更多。
愷撒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連鎖反應式的失去。
今天在聚餐上,沒人知道,愷撒心裡很難受,真的好難受。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但就是難受。
難受到提不起一絲一毫的戰鬥之心,無比疲憊,隻想遠遠地躲避。
所以愷撒找到藍老師,對她說:“我無法再去爭取冠軍了。”這不是失去了自信,不是失去了爭奪冠軍的實力,而是失去了那顆想要這麽做的心。
愷撒不想等狩獵季的結果出來之後, 再讓藍老師失望。所以他誠實地把自己的心情袒露給藍老師,雖然這樣做的結果,其實也是失望。
愷撒不願想那麽多了。
回到房間裡,他反鎖上門,把自己丟到了床上。
窗外浪濤陣陣,愷撒很快疲憊地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黑珍珠號平安抵達美食島,一路上沒遇上任何大的風浪。美食島上巨木成林,隔著老遠,已能聽到陣陣奇異的獸吼之聲。入島必須通過美食島旁邊的一座小型衛島的傳送門。愷撒隨著學生們的隊伍,來到了傳送廣場上。
旭日初升,晨風宜人,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走到廣場上,看著一個個緊張期待又興奮的學生,微微一笑,說:“有關這次狩獵季的具體規則,現在由我來為大家說明……”
老者面前是學生們,背後就是一排傳送門。
這時候,每個傳送門忽然閃亮,然後從門戶中爆發出強勁的抽吸之力,那力道很快形成一股狂風,席卷了整個廣場。片刻後,風勁消散,滿場學生已不剩一個,全部消失。似乎連一小部分的老師也不見了。
在剩下的老師們和護衛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不再散發強光的傳送門,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炸裂、自毀。
同一時間,旁側的美食島上,陡然間升騰起七彩色的蛋幕,將整個島嶼都籠罩起來,阻斷了一切入島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