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慢走,有事打電話……”
半個小時之後,在中年人的恭送下,祁象離開了售樓中心。他表面上雲淡風輕的樣子,實際上心裡卻在滴血。
“衝動了,太衝動了,打腫臉充胖子啊。”祁象心裡歎氣,不過卻沒有多少懊悔之意。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有底氣……
祁象從容不迫,在中年人的迎送下走了兩步,忽然身形一滯,頭一回,漫不經心道:“對了,剛才那個人……我下次過來的時候,不希望再看見他。”
“呃?”中年人一驚,然後笑容可掬道:“您放心,我懂做的,一定讓您滿意……”
對於祁象的睚眥必報,中年人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相反讓他更加確定祁象是個富二代。心胸狹窄,要面子,有仇必報,這些都是富二代的通病,很正常嘛。
況且,拿那個保安開刀,中年人也不覺得有什麽愧疚心態。畢竟歸根結底,這事也是那個保安有眼無珠,自己招惹出來的禍事。
誰闖禍,誰負責,很公平合理,不是嗎?
中年人一臉笑容,幫祁象招了一輛車,搶先一步拉開車門,等祁象鑽到車中坐好,他再慢慢合上車門,目送車子離開消失了,才依依不舍返回售樓中心。
沒人了,還能夠做到這地步,也難怪人家是經理……
車上,司機問道:“先生,去哪?”
祁象想了想,指示道:“古玩市場!”
他考慮了下,覺得還是從本行入手來錢快。最重要的是,這錢來路清白,經得起調查,不會有什麽後患。要不然,他真想立馬飛去澳門。
湖州的古玩市場,位於人民路與北街之間的府廟附近。
所謂的府廟,其實是指城隍廟。
湖州的城隍廟,歷史十分的悠久。據史料考證,那是建造於五代時期,歷經千年風雨,屢毀屢建,沿襲至今。
湖州的府廟,與金陵的夫子廟類似,除了宗教的祭祀活動以外,也是一個娛樂場所。在古代,府廟一年四季不斷地有走江湖的戲劇、雜耍、魔術等賣藝人來此演出,也有星相卜卦、測字算命的江湖神棍坑蒙拐騙。
到了現代,重新修葺的府廟,更是集旅遊觀光購物娛樂休閑為一身,十分的熱鬧繁華。湖州的古玩市場,就是借了府廟的光,吸引足夠的人氣,才慢慢成型。
不久之後,車子在府廟附近停了下來。
祁象下車之後,慢步來到古玩市場。也要承認,這個古玩市場不大,不過卻十分熱鬧,人流熙熙攘攘,匯聚而川。
“什麽情況?”祁象覺得有些意外,因為在他的印象之中,古玩市場向來不怎麽熱鬧,有時候甚至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今天怎麽回事,一個個好像打了雞血似的,滿面紅光,十分興奮。
祁象驚奇之余,也仔細的觀察留意起來。
很快,他就發現,熱鬧的人流,那是朝著同一個地方去的。
那是一個店鋪,很大很寬敞的店鋪。就好像百貨商場似的,由三四個店鋪打通連成一片,顯得十分的氣派。
此時此刻,那個店鋪人流如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好像是在舉行開業典禮。
祁象順著滾滾人流,走到了店鋪旁邊一看,頓時就愣住了。
只見店鋪上方,懸掛了一幅金字招牌。
兩個鎏金大字,蒼勁如虯,風骨自成,十分引人矚目。
“虛齋!”
乍看之下,祁象難免有幾分驚奇。作為業內人士,他十分的清楚。這個招牌名稱,那可是不能亂用的,因為早在一百年前,就有人使用過這個堂號。
甚至有心人,還能夠在一些書店裡,發現一本名為虛齋名畫錄的著錄。
說白了,虛齋是比較著名的堂號。一般情況下,大家起招牌名,肯定會注意避開這種著名堂號,這是對於古人的一種尊重。
當然,如果是見識淺薄,沒意識到自己取的名稱與古堂號重合了,倒是可以理解。
問題在於,祁象十分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著名的虛齋,在一百年前,就屹立在湖州地境。那是民國年間,大名鼎鼎的大收藏家龐萊臣的號。
龐萊臣,名元濟,字萊臣,號虛齋。
在晚清時候,湖州流傳一個諺語。湖州一個城,不及南潯半個鎮。龐家是湖州南潯巨富,素有南潯四象之稱。
南潯在中國近代史上無疑是一個傳奇,依靠耕桑之富以至湖絲遍天下,潯商以絲業發跡幾乎伴隨著近代工業的崛起。小小一鎮,巨賈豪紳,富甲天下,以至於民間有四象八牛之說,以動物身軀比之潯商財產之巨。
富而好藏,這也是一種習慣了。
龐萊臣擁有財力,又精於鑒賞,收藏有銅器、瓷器、書畫、玉器等文物,尤以書畫最精。他把唐代元明清,歷代名家的畫作珍品,精心收集起來,並且特意修建了一棟閣樓存放,再命名為虛齋。
在虛齋的鼎盛時期,擁有書畫名跡數千件,為全國私家之冠。
略微保守一些,絕對是收藏甲於東南。
不過在民國年間,由於時局不定,虛齋的一些收藏,也難免由於各種原因遺失了不少。到了建國以後,龐家後人更是把虛齋收藏捐獻給各地博物館。
在那個時候起,虛齋也隨之名存實亡,退出了歷史舞台。
盡管虛齋已經不複存在了,但是作為本地赫赫有名的堂號,本地人沒有理由不知道,而這個招牌卻堂而皇之懸掛出來,難道沒人勸告阻攔麽?
祁象忍不住搖頭,暗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掠過招牌,看了進去,卻見在店鋪裡頭,有一排排櫃台、架子。
櫃台、架子,卻是井然有序的書卷字畫。
“咦?”
祁象看了,也覺得驚奇。沒有想到,這個虛齋,竟然是個書畫店。
這個時候,在店鋪裡頭,好像在搞抽獎活動。似乎是只要買了一定價值的東西,就有機會抽取一台價值五六千元的著名品牌手機。
而且由於今天是開業第一天,所以店鋪裡頭的商品,一律打七折。
又是打折,又是抽獎的,自然十分熱鬧。
對於這種營銷活動,祁象肯定沒有什麽興趣。不過他也注意到店鋪似乎還有二樓,而且二樓限行,不給普通人上去。
祁象看得清楚,一些人想上二樓,卻被一個長相甜美的妹子攔了下來。
那個甜美妹子拿出一幅畫,似乎問了什麽,幾個人迷茫搖頭,自然散開。但是也有人回答上來了,就在妹子的甜笑中,得意走了上去。
祁象有些好奇,順勢穿過了寬敞的店鋪,來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先生請留步。”那個妹子笑盈盈攔手,解釋道:“樓上是書畫展覽,東西比較珍貴,場地空間有限,所以只允許專業人員或有一定水平的客人上去觀賞。”
祁象眉毛一揚:“怎麽確定是專業或非專業水平?”
“先生,我這裡有幅畫。”妹子嘴角甜笑道:“你覺得這畫怎麽樣?”
祁象目光一聚,仔細打量妹子手上的畫。
畫卷尺幅不大,題材是常見的山水圖。一江春水向東流,岸邊有枝繁葉茂的樹木,遠處還可以看到一座獨木橋。
一個牽牛的牧童,就在橋邊舉手戲蝶,一派天真意趣。
祁象看了一眼,就得出結論:“這是仿作。”
“怎麽說?”妹子笑意有些濃鬱。
“這是仿齊白石名畫,牧童嬉春圖的場景。”祁象評點道:“嗯,也不算仿,應該是臨摹。看起來,應該是畫院學生的課堂作業,水平還算不錯。”
“當然,毛病也多。山水的線條,不夠流暢。樹木的枝葉,明暗處理不當,有些亂了,很模糊。最重要的,還是牧童的手。”
祁象搖頭道:“眾所周知,但凡是人物畫,最難畫的是手。古人形容手,或如柔荑,或如春筍,都是很整齊漂亮的,指節分明。”
“不是高明的畫家,一般不敢畫手,而是藏拙,揚長避短,把手藏起來,或者籠在袖子裡頭,不敢見人。”
祁象娓娓而談:“齊白石是一代畫壇宗師,自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我雖然沒有見過真正的牧童嬉春圖真跡,但是卻看過一些高清照片,知道牧童的手,就好像一團蓮苞,很細嫩,很自然,很生動。”
“但是你看,這畫上的手,就如同一團亂麻,差得太多了。”
祁象淡聲道:“所以我覺得,這應該是畫院學生的畫,功力太淺,還要多練幾年。”
“啪啪,啪啪!”
就在這時,旁邊有人忍不住鼓掌,輕快的走過來笑道:“祁掌櫃真是好眼力啊,分析透徹,讓人佩服。”
“小丁……”祁象回頭一看,也有些驚訝,旋即又釋然。畢竟小丁明顯是湖州的地頭蛇,那麽出現在這裡,一點兒也不奇怪。
“祁掌櫃,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去了呢。”小丁笑嘻嘻道,很熟絡的樣子。
“臨時有事,留下來多待幾天。”祁象隨口解釋,然後轉頭道:“我說完了,水平怎麽樣,能上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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