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機遇?”沈方然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上來。
“黃安國要在市政府機關各行局當中挑一批科級幹部進市委黨校學習,讓我配合他。”沈國平皺了皺眉,黃安國提的要求當真是讓他有點為難。
“就這事?”沈方然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不就組織一批科級幹部學習嘛,他一個市長又不是做不來這個主,幹嘛還要讓你讓你配合他,不過這黃市長也真是的,就為了這事還專門你這來跑一趟。”
“哼哼,你懂什麽,這只是黃安國的手段之一而已,不止是要組織一批科級幹部學習,在這之前,黃安國還要送一批處級幹部進省委黨校學習去,你說黃安國是想幹嘛。”沈國平冷笑道。
“奪權。”沈方然脫口而出,心裡訝然,黃安國一環接一環,當真是好手段。
“那市委周書記那邊怎麽可能答應?”沈方然緊接著提出自己的疑問,進市委黨校的科級幹部還好說,要送到省委黨校去培訓的幹部名單要是沒有市委書記周志明點頭,黃安國又怎麽能操作得了這個事情?
“這就是黃安國的底牌了,怎麽越過周志明我們無法清楚,但黃安國敢如此承諾,肯定是有把握的事情。”沈國平眼裡的疑惑一閃而過,這個並不在他關心的范圍之內,他現在要考慮的是要不要答應黃安國這個事情。
“你兼著市委黨校校長,市委黨校這邊黃市長是要你配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那他許下了什麽承諾沒有?”沈方然裸的問著自己的父親,神情迫切。
“你的事情我心裡有數,不幫你我還能幫誰?”沈國平不耐煩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別動不動就提你那事,把眼光放長遠點。”
“眼光再怎麽長遠也得過了現在這個坎才說。爸,不是我太著急,這副處到正處的坎要是我這次沒把握住機會邁過去,我將來能走到什麽層次就基本已經定了,你看看人家黃市長,才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是正廳的市長了,我今年三十四了,新年過兩月也要到了,到時就是三十五了,三十五歲的副處,這將來能有什麽出息?這次我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個機遇。”
沈方然第一次用激烈的語氣對峙著自己的父親,從小到大沈國平給他的角色不僅是慈父,更是嚴師,是他官場道路上的啟蒙者,帶路人,提攜者,種種不一而足的角色他的父親都做到了,他一直是帶著崇敬的心情去仰視自己的父親的,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用這般強烈的語氣同自己父親說這話,胸口仍在劇烈起伏著,沈方然心緒難平,“爸,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再過一兩年,等您退休了,到那時,誰還記得您是個市委副書記,記得您曾經是海江市的一方領導?您現在就應該為自己留好退路,提前做下準備。”
沈國平凝視著自己的兒子,沒有半點憤怒,是的,兒子長大了,終於敢用質問的語氣跟他說話了,這一刻,沈國平才意識到在自己眼裡可能永遠都是不成熟的兒子在下面也已經是個父母官了,在別人眼裡,可能就是個成熟的、穩健的有想法的人了,自己,也該改改用以往的目光對看待自己的兒子了。
良久,沈國平才輕輕的籲了一口氣,“哎,你以為周志明在海江當了幾年書記,是那麽好對付的人嘛,假使這一次,我真的同意了黃安國的請求,那意味著我跟他關系的徹底破裂。”
沈國平終究是有所顧忌,黃安國沒來海江之前,周志明的強勢同樣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直至黃安國到來,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觀,但在常委會上,周志明卻是始終佔據著優勢的,就衝這一點,就讓沈國平難以下定決定決心跟黃安國攜手。
但沈國平心裡也不能否認,黃安國一直在利用自己那神秘的背景,充分發揮各種關系資源,借勢借力,一步步的在海江打開局面,就拿這次的省委黨校培訓來說,他這個市委副書記都還蒙在鼓裡,而市委辦公廳沒有接到相關通知,沈國平相信周志明很有可能是跟其一樣,對這消息都並不知情,心裡並不是想不到這些,但真要下定決心,又談何容易。
“爸,我知道您想什麽事情都要思慮周全,但往反了說,您這種做法就是前怕狼後怕虎,一點做大事的擔待都沒有。”沈方然不以為然,他還不是自己父親那種快六十的老人,身上仍是有幾分年輕人的銳氣,“您顧忌周書記是沒錯,你們的關系也一直相處的還算和諧,可問題是就算這種關系再和諧,周書記也沒見得就給你什麽好處吧?您看看,財權,人事權,這兩大權周書記都緊緊的抓在手裡,一點都不帶漏的,別人想染手那是連門都沒有,財權那就不說了,不在你的職能范圍之內,但這人事權,您好歹是個管黨群的市委副書記,在人事權上的話語量也太小了吧?那個組織部長鄒明不是我對他有意見,他根本沒怎麽把您放在眼裡,那眼睛都快長到頭上去了。”
沈方然一口氣說了很長的話,竟感覺心裡暢快之極,說著還有著意猶未盡的感覺,“如果我是黃市長,財權被人捏著,那我也非得急得跳腳不成,我倒是欣賞黃市長這種手段,要來就來個狠的,將不聽話的人都一窩端了。”
沈國平苦笑著搖頭,想訓斥兩句,想想終是沒有開口,兒子也大了,總不能不讓其有自己的想法,頗為納悶的問道,“我就奇怪了,你才跟黃安國見過一面,怎麽就說的話都偏向他,你自己都說了,人事權還掌握在周志明手中,你這個副市長要想扶正,要是周志明強烈反對的話,你的願望就落空了。”
“那還不簡單,就衝黃安國的年齡,他就比周書記更有投資價值,周書記還不見得能在海江待幾年呢,以後海江還不得是黃安國的天下,要我是您,就博這一次。”沈方然看著自己父親,他心裡也有意無意的說服著自己的父親,潛意識裡,他還是希望能靠上黃安國的。
市委辦公廳第二天就接到了省委黨校的相關通知,要全省各市組織一批處級骨乾培訓,一個星期後開班。
周志明看到這份文件通知時,有昨晚段志民的事情在先,心裡並沒有感到多少突然,但那一抹疑惑卻始終存在心頭,這個事情之前都沒有任何征兆的,他這個市委書記都沒有得到過任何消息,黃安國又是如何得知的?
忍不住的,周志明拿起了桌上那台紅色電話。
“怎麽,是不是對今早剛下的文件感到疑問了?”電話那頭是省委副書記嚴立平,接到周志明的電話,立刻就知道其來意。
“嚴書記每每都能看透人心。”周志明笑著應承了一句,手上還拿著紅頭文件,不無疑惑的問道,“這個培訓班怎麽搞的這麽突然?”
“這是單書記的意思,說是要貫徹中央的文件精神,提高基層骨乾幹部的政治素養和管理能力,到時的開班儀式,單書記可能要到場講話的。”嚴立平笑著解釋道,他心裡面這疑惑並不比周志明少多少,這一個事情來的有點突兀。
“單書記的意思?”周志明一愣,眼睛豁然睜大,語氣更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沒什麽。”周志明含糊著回答道,他自是不可能跟嚴立平念叨海江內裡的鬥爭,那只會讓人質疑他這個市委書記的能力,在電話裡心不在焉的跟嚴立平客套了幾句恭維話,周志明這才有點發愣的掛掉電話。
雙眉緊皺的靠坐在椅子上,周志明眼睛盯著辦公室的大門,眼神沒有什麽焦點。
安靜了好一會兒,周志明才終於有所動作,仰躺在椅子上,頭朝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道,“原來黃安國最大的憑仗是單衍忠書記,他這卻是將所有人都玩得團團轉,關鍵時刻才亮出這明晃晃的刺刀。”
周志明這個想法僅僅只是建立在他的猜測上,但回想著以前的一些細節,周志明越想越覺得如此,難怪黃安國之前接連著得罪了嚴立平、李燦陽兩個省委常委,他還能一直巋然不動的乾著他的市長,原來是上面有人在暗中護著他,只是李燦陽的事情到底只是意外還是另有什麽原因?想到李燦陽這個昔日風光無比的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如今已經被異地關押在別處,案件早已經在審查之中,周志明就唏噓萬分。
“哼,上面有人在護著你,但下面有下面的遊戲規則,單書記能在上面配合你已經是最大極限,他也不可能直接插手地方的鬥爭,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有什麽後招。”突然的,周志明一掃頹勢,又爆發了一個市委書記的蓬勃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