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錢中午就忙著去釣魚台國賓館訂酒席,對於菜式也是嚴格要求了一番,這種不起眼的小事情辦好了,往往能在領導面前加分,更別說這次的事情對海江市來說至關重要,黃安國重視,林無錢這個駐京辦主任也不敢怠慢,除非他這個駐京辦主任不想幹了。
中午剛從國賓館將事情辦好了回來,林無錢意外的接待了兩個熟悉又陌生的客人,清江市駐京辦主任賈富貴和寧島市駐京辦主任趙萬財,清江市和寧島市也是沿海經濟發達城市,其中清江市更是全國少數幾個計劃單列市之一,寧島市在所在省份也排名首屈一指的經濟發達城市,兩個城市的名聲在全國都是赫赫有名,賈富貴和趙萬財跟林無錢又都是同屬駐京辦主任,平常各自往部委跑關系,也是經常撞到一起的,在各種娛樂場所也沒少見對方的身影,幾人雖然都沒正式打過交道,但彼此已經打過很多次照面,互相見面也是會點頭致意一下,說是熟悉不見得會有多熟悉,但是彼此絕對陌生不了。
林無錢上午才在商務部的會客室見過這兩位同僚,當時因為各自的領導都在場,幾人也沒互相打招呼,這會重新見面,倒是都互相寒暄了一番。
將兩人請進茶室,林無錢以為兩人是聯袂而來的,頗為好奇的一問,才知道兩人也是在外面互相碰到的,這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偏偏有些事情就是那麽的巧合,巧合的讓人都感到意外。
“林主任,大家都是駐京辦的主任,雖說天高皇帝遠的,上面沒人管得著,平日裡在京城裡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也過得舒坦,但咱們內行人自己清楚在這個位置上想要混口飯吃也不容易呀,領導要是不滿意,想捋了我們官帽子,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所以這次的事情你一定要幫忙。”清江市駐京辦主任賈富貴在三人中年齡最大,也是資歷最老的一位,就先打開這個話頭了,還沒道出來意,就先訴起苦來,神情激動,語氣激昂,表情動作表演的是十分到位,一旁的趙萬財看了,暗暗豎起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自己就沒這本事啊。
林無錢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兩人的來意一開始或許還沒摸得太清,這會聽見賈富貴的訴苦,心裡就知道了個不離十了,兩人早上可能也見到黃安國同商務部綜合司司長李清元一同往裡走的場景了,現在這關鍵時刻,誰能約到辦公室主任或者哪個司的一把手出來,就顯出誰的活動能量來了,兩人今天早上見了那麽一出,這會應該是受各自領導的委托來探探門路了,不出意外是想往裡面也橫插一腳了,綜合司的司長可是也能說得上話的,但這種事情林無錢又怎敢答應下來,黃安國不剝了他的皮才怪,少一個競爭對手是一個,誰想在這會給自己找麻煩呢,而且清江市和寧島市都是比海江市更有優勢一點,林無錢還真怕給海江豎起兩個強敵來,這可是往自家後院引狼呢。
“賈主任,有什麽事情先好好說哈,別太激動,咱們也都老大不小了,可比不得小年輕,一激動可是容易上火,對身體不好。”林無錢佯裝著什麽都不知,一臉關切。
“哎,林主任,那我就跟你說實話了,上頭領導發話了,想跟你們市長坐一坐,喝杯茶,聊個天啥的,我今天就是來傳達領導意思的,希望你能幫忙把這個話給帶到,這個小忙你總要幫吧?”
“是呀,我們領導可是也發話了,想跟你們市長談談兩個城市的發展問題,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合作的項目,我這個跑腿的接了領導命令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了,林主任,怎麽說咱們也是在駐京辦主任這同一條戰壕上混的,裡頭的酸甜苦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這個忙你可真不能不幫啊。”
賈富貴和趙萬財兩人一人一句,目的一致,大有同仇敵愾的意思,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林無錢,就怕他說個不字,幾人都沒有什麽深厚的交情,林無錢要是說出拒絕的話,兩人也不會感到驚訝,但這次是的事情領導太過於重視,兩人就是死磨硬泡,也得讓林無錢應下來。
下午三時許,林無錢才將賈富貴和趙萬財兩人給送出門去,額頭已經是微微冒汗,這兩人是從一點左右過來,這會都已經3點多了,兩人整整在會客室裡跟林無錢磨了近2個小時,饒是林無錢是鋼筋鐵骨打的,神經足夠堅韌,也被兩人一人一句輪番轟炸,給磨得差點就渾身散架,終究還是應下了這個差事,不然都沒法將這兩尊瘟神給打發走。
黃安國沒有在酒店租房子住,中午晚上沒有應酬的時候,還是回的老爺子的住所吃飯,高玲在懷孕期間,他也想趁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多陪陪高玲,不然以後回海江要跑一趟也夠麻煩的,他心裡倒是希望這次的事情能辦的越久越好,反正是省長顏峰交代的事情,冠冕堂皇的。
回到老爺子的住所的時候,黃安國意外見到了嶽父高建強,嶽母楊藝珍也在,兩個老人正樂呵呵的坐在高玲身旁,楊藝珍免不了一番噓寒問暖,高建強聽了就小聲呵斥了幾句,大意是她也不看看場合說話,這裡是老爺子的住所,高玲在這裡享受的是半個國家領導人的待遇,能受得了委屈嘛。
黃安國的奶奶薛氏在一旁陪著,臉上透著高興的笑容,平常能到這裡來做客的人少之又少,有的話又是來找黃天匯報工作或者來拜訪的,這些人都很不讓老人家待見,她喜歡一些親近點的人來走動走動,比如說親戚之類的,黃天以前說了狠話,不讓她那些不成器的弟弟踏進中南海來,把她那些個弟弟嚇得夠嗆,逢年過節的也不敢來竄門,主要是老爺子發威的時候,產生的效果太可怕了,最出名的一次是一下子倒下了四名省部級大員還附帶了十幾名廳級官員,那一年也是老爺子手段最狠厲的時候,一年辦了十幾名省部級大員,這種結果讓人不得不膽戰心驚的,薛氏的幾名弟弟倒不是真怕黃天把他們辦了,但看到黃天的臉,就先兩股打顫,說話都說不順暢,與其這樣來丟臉,還不如不要來。
今天難得有親家來,薛氏也是顯得十分高興,雖然和高建強以及楊氏都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愛屋及烏,老人家現在對高玲這個賢惠懂事的孫媳婦是疼得不得了,高玲的肚子裡還有黃家的第四代獨苗,不止是薛氏著緊,黃天都緊張得跟寶貝似的。因為有高玲的這層關系在,跟高建強和薛氏也就有斬不斷的親戚關系,薛氏一見到兩人就覺得親近,特別是楊藝珍也有五十出頭的年齡,也算是個老人了,跟薛氏能產生點共同語言,老人家有人陪著說話,心裡頭就覺得高興。
薛氏看到高建強瞪了楊藝珍一眼,還輕斥了幾句,就端起了長輩的架子,拉起楊藝珍的手,“母親對自己女兒說幾句關心的話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們這些男人當官的,就是缺乏對後輩的關心,老頭子是,你也一樣,平常安國難得回來一次,就看到老頭子隻拉著他說正事,也不知道關心一下晚輩的生活情況,你們這些人,自己粗心大意的,還不準老婆關系女兒不成。”薛氏說到這裡,興許是想到了黃天也是隻關心黃安國工作上的事情,對黃安國的生活都沒過問一句,不高興勁就上來了,眼睛微微瞪了起來,把高建強嚇了一跳,趕緊小心翼翼的說是。
楊藝珍在一旁看了差點就失笑出聲,高建強自從當上了省長之後,官威日盛,整個人的精神面貌是完全不一樣的,楊藝珍以前在家裡還能跟他嘮叨幾句,自從高建強做了省長,可就沒再嘮叨過了,難得能看見高建強吃癟的神情。
黃安國回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看著高建強就調侃道,“爸,奶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連老爺子都得躲出去,你這反映還算是正常的。”
“你這孩子,亂說什麽,也不怕你爺爺回來收拾你。”薛氏看到黃安國回來,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厚了。
幾人聊了一會,薛氏就到廚房去看看菜做好了沒有,高建強使了使眼色,楊藝珍就趕緊跟上去,小心攙扶著明明還很健碩的老人。
老人一離開,黃安國和高建強兩人也才敢談公事上的事情,高建強這會心裡都還激動著,屁股底下坐著的沙發,腳上踏著的土地,以及這周圍的一草一物,都讓他感覺非常神聖一般,平日裡又有幾個省部級大員有機會踏進國家領導人的私人住所啊。
高玲坐在一旁陪著兩人,幫兩人斟著茶,看著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在一起親密的交談,她就感覺十分的幸福,能這樣安靜的呆在一旁,端茶蓄水,足矣。
因為高建強到來的原因,中午吃飯的時候老爺子特地回來了一趟,除了高玲在這邊住了不短時間,已經習慣了老爺子的存在,高建強和楊藝珍這還是第二次跟黃天接觸,上一次是黃天到S省視察的時候,私下裡有抽空見了高建強夫婦一面,今天第二次見面,高建強和楊藝珍都仍感覺十分拘謹,跟一個平常只能在電視新聞上經常看到的國家領導人一塊吃飯,這種氛圍還是讓兩人無法放得開的,楊藝珍還只是覺得黃天這種人物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遙遠,雖然有了親家的關系,但還是免不了拘謹,而高建強,則是實實在在的對老爺子感到敬畏,不在官場裡面,這種感覺是無法體會深刻的,黃天,對於省部級大員來說,威懾力實在是太大了。
“今天就只是一頓普通的家宴,不要弄得氣氛太緊張了。”看了有點放不開的高建強夫婦倆,黃天略微笑道,臉色柔和,這時候才讓高建強沒有感到那麽大的壓力。
“是啊,老頭子平常難得回來吃頓午飯,你們也不要搞得太緊張,不然我就把他趕出去,讓他到外面吃去,別影響了我們吃飯。”薛氏也在一旁笑道,自個說著自己的話,黃安國和高玲兩人都在一邊偷笑。高建強也是微微錯愕,卻是不敢在這時候往黃天的方向看去,心裡卻是覺得放松了很多,心想這也是一物克一物,想想老爺子在省部級大員面前擺出來的臉色讓人心驚肉跳的場景跟眼下比起來,要是讓人看到,實在是顛覆了人們的認知。
“咳咳,吃飯了,不然菜涼了。”黃天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句。
一頓飯因為有薛氏這個能鎮住老爺子的人物在場,吃得其樂融融,黃天也是記著老伴的念叨,沒在飯桌上就談什麽公事,不然待會老伴都能讓他下不了台來,這裡坐著的都是自家人,他可毫不懷疑老伴會那樣做。
飯後,黃天才招呼兩人去書房,中午的時間,他有半個小時的午休時間,足夠叮囑一些事情了。
“這兩天我讓安國帶你去認識一些人,以後多聯系聯系。”黃天看著高建強說道,高建強這趟進京來,也是他招呼過來的,也該給他介紹一些關系了,以後高建強要想發展也能更加方便一點,有些關系高建強自己去走動總比中間隔著一個人好。
“爺爺,是不是前天晚上你帶我去見的那些人?”
“嗯,是的。”
“啊?我會不會不夠分量?”黃安國有點詫異,那些人級別都比他高了不知幾個層次,他一個廳級幹部,帶人去串門,有點本末倒置了。
“你代表的就是我,誰敢說你不夠分量?”黃天眼神一凝,鋒芒畢露,七十歲的老人,眼神依舊是犀利無比,像利刃一般。
黃安國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老爺子這麽做的用意不言自明呐,讓自己去跟那些人接觸,就是要讓那些人漸漸認可自己,讓自己有直接跟他們對話的資格啊,這看起來簡單,過程怕是要曲折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