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怎麽樣?”厲盛維問道。

　“不樂觀，餐廳的玻璃雖然不防彈，但是對子彈的運行依然會起到相當大的阻礙作用，即便對準敵人的要害，也怕在擊中玻璃的時候改變方向。”觀察員搖頭說道:“只要沒有一擊斃命，敵人就有機會按下遙控裝置，餐廳裡的人都有危險。”

　“師長”，觀察員見厲盛維不說話，猶疑著問道:“裡面的是不是嫂子啊?我之前在你辦公室看到過照片。還有人質，也很面熟，像你家雙胞胎。”

　厲盛維還沒回答，一直靜默不動的狙擊手突然抬起頭看向厲盛維，眼睛裡都是驚詫。

　厲盛維蹙眉，“觀察敵情，不要分心。”

　“不管裡面的人和我是什麽關系，都是你們的營救對象，明白嗎?”厲盛維沉聲說道。

　“明白”，觀察員肅然回道。

　可就是因為觀察員之前說的一句話，讓狙擊手心裡有了變化，他調整了好一會兒，都沒辦法調整到最佳狀態。

　他現在位於餐廳的最佳狙擊位置上，若是執行狙殺任務，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會從這裡開槍。他的位置太重要，不容許有一點兒閃失。

　可他一想到裡面被劫持的人質可能是自己首長的家人，他就緊張的不行，越是緊張，他就越沒辦法調整好自己。

　最後，狙擊手認慫了，主動請示要求撤換下來。

　認慫，總比失誤誤傷人質或者是沒有完成任務的要好！

　臨陣換將。從來都是兵家大忌。厲盛維聽到狙擊手的請示，臉黑的嚇人，真想照著狙擊手的腦袋給他一槍托。

　忍了又忍。他還是同意了狙擊手的請求。

　厲盛維和上級聯系，要求派新的狙擊手過來，上面答應請求，卻告訴他，“這次是多點同時執行任務，其他點的情況也並不樂觀，狙擊手暫時還沒撤下來。所以再派狙擊手只能從城外的部隊調遣，需要時間。”

　厲盛維觀察了一下餐廳的情況，沉聲問道:“需要多久?”

　“最少半個小時！”那邊回道。

　“好”。厲盛維應下來。

　他不應下來也沒有辦法。

　狙擊手不能有一點差池，畢竟事關人命。

　若是上面不用狙擊手狙殺宋揚就能解決事情最好，若是不能，那也只能期待上面在半個小時之後再下達狙殺命令。

　可事情的發展卻偏偏不如他的意。生生把他推向退無可退的絕境。

　餐廳裡。宋揚的情緒已然到達崩潰的邊緣。

　槍口雖然還對著以信，卻已經偏過要害。

　他的面容依舊猙獰，猩紅的眼眸裡卻已經有了松動。那春曉真情流露的控訴，到底還是打動了宋揚。

　“宋揚，你把我爸爸還給我，你還給我。你這個混蛋，你毀了我的家，你早前讓我成了沒有父親的孤女。現在你又想殺死我的兒子，我恨你。你要是真的敢傷我兒子。我跟你沒完，我就是死了，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那春曉的情緒也越來越激烈，臉上涕淚交錯，幸好她沒有化妝的習慣，要不然此時這張臉定然是沒法看了。

　她好似已經哭嚎的力竭了，身子不斷的向下滑，最後乾脆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嗚嗚”的哭著。

　“對不起，對不起……”宋揚下意識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三個字，眼中滿滿的都是內疚和後悔。

　那春曉入戲有些深，一時只顧著哭沒有看到宋揚眼中的情緒，不過戴玉嬌卻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她也嚶嚶的哭了起來，嬌嬌柔柔的說道:“宋揚，做一個好爸爸吧，現在還來得及，還來得及啊……”

　“宋揚，別再讓你爸媽難過了，好不好?”宋清染也適時開口說道。

　也不知道宋揚聽到她們說話了沒有，他隻一個勁兒的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緊張的氣氛凝滯了好幾分鍾，宋揚突然把以信往上提了提，單手把以信箍在自己胸前。

　他突然的動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已經哭的一抽一抽的以信也開始掙扎起來。

　“那春曉，你別裝了，你特意和我說這麽多，特意提起那指導員，不就是想我心軟放過你兒子嗎，想我把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去吧！我告訴你，不可能，我要出國，我要活著出國，我才不上你們的當”。

　宋揚的眼睛清明起來，再不是剛才空洞迷茫的模樣。

　那春曉心裡咯噔一下，面上的表情卻沒有變，支撐著站起身來，還想要再說什麽，宋揚突然仰頭大笑起來，笑的瘋狂，笑的，絕望又哀傷。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指導員當時沒有救我，他要是沒有救我該有多好……”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像是自言自語。

　那春曉看到他箍著以信的手驟然收緊，以信疼的小臉兒都皺了起來，她心下一疼，不自覺便往前邁了一步。

　她距離宋揚本就不遠，又上前一步距離便更近。

　她剛靠近，就聽宋揚突然開口悄聲說道:“南屏新居，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那春曉一怔，就這個功夫，宋揚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不要……”那春曉聲嘶力竭地喊道。

　她一直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應聲而出，直直飛向宋揚的腦門。

　與此同時，一枚子彈突破空氣的阻力穿過堅硬的玻璃，直直的穿透宋揚的太陽穴。

　晚了，還是晚了。

　不論是子彈還是匕首，都晚了一步。

　宋揚，已然扣動了扳機。

　可是，餐廳內並沒有槍聲響起。

　“揚揚……”

　“宋揚……”

　或淒惶或悲慟或驚訝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卻阻止不了已然下頹的身軀。

　那春曉的腦袋發懵，卻還是下意識的把以信搶過來抱在懷裡。

　宋揚已經倒地，浸染在他自己鮮紅的血液裡，眉心插著一把匕首，太陽穴上是空洞洞的血窟窿，雙眼大大的睜著，空洞而無神的睜著。

　他的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沒有痛苦，沒有訝然。

　微微上揚的嘴角泄露了他臨死前的一絲絲情緒。

　他在笑，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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