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野備軍從刈谷城開始轉戰東海十年,從來沒有敗過,養足了心氣、勇力。雙方交戰持續半個時辰,天已蒙蒙亮。防馬柵上有數個地方被突破,武田軍乘水野軍大筒過熱,猛攻這幾個缺口,這時全靠水野備中流砥柱,硬生生的扛下來。
“主公,當麻城暫時安全,但是武田軍突破了防馬柵,這裡就是一片死地。請先轉移到後方。”正信擔憂戰局,單膝跪在忠良身後苦苦勸諫。
城頭上的旗印和著甲的身影是全武田軍的目標。兩萬武田軍的殺氣濃烈的聚集向城池。氣血不狀的人,早就被殺氣衝暈。忠良卻面不改色,鎮靜異常。
“你認為會守不住嗎?”
“臣不敢。但還是請主公移駕後方。本家大業,乃至下面作戰的足輕、武士的身價富貴都在主公一人身上。要是主公有了閃失,臣百死莫贖。”
他的聲音懇切,情感真實。
忠良卻遙遙頭,叱著:“我要是退下,只怕全軍立刻崩潰。仗打到這個份上,不光是我們咬牙硬挺,就連武田軍也在憋著一口勁才堅持到現在。誰先退的誰的氣就立刻卸掉。那會無可挽回地潰不成軍。”
“但是”
“沒有但是”忠良見他還在猶豫。冷冷說道:“此事我意已決,你不用再勸。時刻注意把情報匯總送來。”
正信見忠良堅決、從容。應一聲:“臣明白。”又擔憂的看著戰場。
戰場上兩軍正圍繞著全扣反覆拉鋸。士兵們擠成一團。戰在一起。武田軍無愧強軍之名。敢於白刃死戰,在戰國時首屈一指。頂在缺口最前面的備軍,無時不刻地戰死倒下,後面隊友前部後繼地補上。
看得忠良眉角猛跳,他的備軍什麽時候這樣死傷過,心裡刀剮樣疼痛。但武田軍的損失比不水野軍小。
“看裝備,正在戰鬥的是武田軍最精銳的部隊了,的跟他們退下,戰鬥就差不多結束了。”忠良說著站起,雙手抱在胸前。武田軍最後發力。也將是最困難的時候。
“主公,忠勝,大久保大人那邊請求支援。”正信在護衛外圍聽了名傳令馬廻報告,走到中間說著。全是擔憂的神色:“目前我軍能用的只有,剛退下來休整的安培大人所部,和朝比奈大人所部。”
“讓他們去!”
“那本陣.....”正信突然對上忠良回頭來的冷寂目光,不由自主地低頭改口:“哈!”
“正信不用擔心,武田軍也沒有多余的力量了。”忠良視線轉回戰場,又像喃喃自語,又像對身邊的人說:“只要再堅持一會,只要一會就好了。”
“你們知道嗎?武田信玄的兵法,信奉打仗六分勝利。只要我們給他造成四分敗,武田軍就會撤退了。不過這也是本軍第一被人壓著打。武田軍實在......”忠良呼出口氣。
“武田軍實在很強。”神原良政代替忠良說完,很有感慨語氣。
“這樣說來他從偷襲轉為強攻,是對自己軍隊戰力的信任。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我也對自己的軍隊戰力也信任無比。戰鬥才會焦灼到這個時刻。”忠良忽然明白武田信玄的心態。他經過第四次川中合戰,本隊戰死在四層以上還保持建制和指揮,軍隊擁有頑強韌性。想來是想把戰鬥拖到中盤,水野軍會先承受不住損失崩潰,從而取得大勝。那忠良在他有生之年就很難再進關東。
想到這,忠良忽然有些擔心,自己的軍隊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嘿嘿~唬~”戰場上突地騰起歡呼。忠良猛竄起緊盯歡呼聲的方向。武田信玄的本陣向前移動,接近戰場幾百米距離。武田軍受到主將鼓舞,攻勢又加緊了。
時刻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武田軍正在爆發最後的氣力。忠良轉頭厲聲叫道:“大筒還沒好嗎?”
“還沒有完全冷卻。”大筒隊官沉聲應到。
“潑水,潑水。從現在開始。你要一刻不停地發射,直到武田軍退卻或者是炸膛。”
“哈!臣下領命”隊官邊跑像大筒。便叫著,“潑水,潑水”
片刻,“轟轟”之聲連起,城頭上彌漫著不斷的火光和煙霧,開始時這“轟轟”之聲還節奏緩慢,慢慢就連成一片。炮彈像落地的火球一樣了落在武田軍中。
血火煙尖,屍山血海,前田利家的雙手微微顫抖,周圍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他已經不知道殺死了幾個敵人。身邊的親衛,戰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面前本已強弩之末的武田,又爆發氣力衝上來。他幾乎快沒有力氣刺槍。眼看就要白刃交兵。
“轟轟”三團巨響,在武田軍人群中爆開,肉眼可見地騰兩人高的血幕。慘叫聲一下子蓋過了喊殺聲。
“是大筒,是大筒”嘩然聲如潮水一樣沸騰,水野軍士氣跟著振奮,前田利家突地大笑:“終於來了,終於來了。再加把勁我軍就勝利了。”
這時忠良身邊的旗本也下來,雙方都拚上最後一點力氣。
盡完人事,勝負自有天命了。忠良閉上雙眼,靜聽殺聲,炮聲,兵器撞擊聲沉浮不定。時間也仿佛變慢,不知道過了多久。戰場上傳出巨大的歡呼聲,如波浪向四周蕩漾。
忠良睜開雙眼,看見紅色的武田軍正在緩緩撤退。水野軍終於勝利了。此戰後關東再無大阻礙當道了。
......。......
戰後第一件事,就是回歸編制,凡是還能走動的人,都不斷回歸原本營地,進行計算,其次就是後勤營不斷派人把傷兵搬運,進行治療。
過了半個時辰,眾將都趕來拜見忠良。武田軍雖然撤退,但戰鬥太過慘烈,比起喜悅各將跟多的世界後余生的慶幸。最後本多忠勝也來了。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血色。只有眼睛和牙齒還能分辨出白色。
此時天已完全明亮,忠良掃看四周,問著:“士兵回歸,點算的情況怎麽樣?”
正信上前回答著:“主公。各軍的損失清點完成,我軍總共戰死四千五百多。受傷的也在這個數字。其中水野備軍戰死在八百左右,北條備也有兩百多戰死”
頓了一頓,又說著:“武田的屍體還沒有完全清點,但大體上四千左右。”
“這麽說武田軍的損失比我們還要少。”
“夜戰那會,我軍死傷在武田之上。但武田軍的精銳卻死亡比本家高。”
聽他說了,眾將不由得慶幸,還好有防馬柵,不然對上平均素質要高上不少的武田軍,還不知道能不能防禦得下來。
兩萬軍隊。能作戰的一下子少了九千多,水野軍也是元氣大傷。
眾將領唏噓歎氣,忠良見此笑著:“損失是大,但關東遲早是我們的了。諸位也不用過於歎息,”
“主公說得對,關東幾百萬石遲早都是我們的。”本多忠勝把蜻蜓切頓在地上,左手抹了把臉面上的血水,也笑了。
“全賴主公軍威,我軍武運昌隆。”眾將跟著說道。
城外這時響起喊話聲。侍從來報:“主公,武田軍派人來傳話。”
“哦”忠良站起:“走。我們一起去聽聽武田信玄要說什麽。”
傳話的人是內騰昌豐,他看見忠良出現在城頭,高叫著:“我是武田大善大夫信玄的家臣~~內藤昌豐~~今天奉主公令~~來傳話給水野治部。”
“什麽來意~~~”神原良政代忠良吼著。
“水野治部的表現值得欽佩~~今日夜戰擊鼓很出色~~望來日再戰~~我軍撤退之際~~希望不要追擊。”
“告訴他,我的意思也是如此。希望來日再一決勝負。”忠良望著遠處說著。和武田信玄真的還有一戰的機會嗎?那時我就不會這樣被動了。”
......
正午十分,戰場附近山丘上。四人靜靜而看徐徐退走的武田軍。惋惜、痛恨、悲傷,具在臉上。 不過到了這時。再如何也沒有用了,大局已定,武田家這一退就很難再起了。
其中一老者搖頭苦笑的說著:“猛虎下山之勢還是敗了,到底為什麽啊,不明白。”
邊上一人不由一怔,恨恨說著:“都怪那太田氏資,誤殺了古河公方,被水野小兒賴到信玄公身上,否則何須如此急戰。以武田家的威名,不到兩年武藏就入手了。”
這話說的有理,邊上兩人也在應和點頭。
“一幫蠢驢,還不懂嗎?”清冷的女聲飄起。
“誰!誰在說話。”
“是我”四人認識來人,是諏訪的女子。
“你還不懂麽?”
“懂什麽?”
女子冷哼一聲:“與其說是群山困猛虎,不如說是猛虎不能下山。”
“因為老虎下山其勢雖猛,可以逞威一時,但猶如亢龍有悔、盈不可久,終會喪於人手。老虎到了平原就是虎落平陽的格局,你們幾個還不明白為何古河公方之死會牽扯到武田信玄身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哇~”老者吐出一口鮮血,面如金紙,身體受了大損。“好啊,好得很,可是你們諏訪也好不到哪裡去。”老者恨恨指著女子。
女子雲淡風輕地嘴角微翹:“我已經死了十年,關我合事。”
死了十年?她到底是誰?幾人驚疑不定地看著飄然而去的女子。
永祿九年,水野治部挾戰退武田的聲威進武藏,從者雲集,江戶城不日而下。
縱觀信玄一生,只有兩次離開甲信山區,一次攻上野,徒勞無功,最後還是靠真田家才平定的。一次就是上洛了,雖然勢頭十分猛烈,打得家康屁滾尿流,但終究是死在了路,猛虎不但是他的外號,還是他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