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爽的秋風在田徑場上飛揚而起。

　　與周圍的忙碌形成鮮明的對比，以沈薔為半徑，包括蕭莉娜、汪小華在內，所有人臉上都有一瞬間的呆滯。

　　片刻，眾人才從陳昊離去的身影中緩過神來。

　　一名平素和汪小華交好的男生，忍不住低罵了起來，“我靠，他拽個屁啊?也不看看自己的初賽成績……”

　　“他就是四班那個陳昊?我看過他寫的歌詞，也不過如此嘛，有什麽好得意的?”

　　“你們還不明白?他那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一唱就要露陷了，乾脆能拖一時是一時……總之，今晚就能揭曉謎底，你看他到時還怎麽神氣。”

　　汪小華搖了搖頭，臉上泛起些譏諷之色，心想真是醜人多作怪，對陳昊的輕視不由又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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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道上。

　　陳昊雙手揣在褲袋裡，沐浴著並不算刺眼的陽光，腳下悠閑地踱著步子，整個人說不出的舒暢。

　　“哦喲，你來都來了，怎麽不唱一遍?”

　　周小立屁顛屁顛地跟上來，嘴裡嘮嘮叨叨地抱怨著。

　　“晚上也要唱，現在幹嘛瞎費力氣?我又不是汪小華，沒事在那裝什麽逼。”陳昊聳了聳肩，臉上頗有些不以為然。

　　周小立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心想論裝逼汪小華哪能跟大哥您比?

　　回到教室，班長王駿正動員班上的同學製作彩帶、名牌，還買了不少熒光棒，要晚上給陳昊助威捧場。

　　陳昊哭笑不得，說，“不用這麽認真吧?”

　　“怎麽不用?”王駿忙裡偷閑，抬頭給陳昊拋了個媚眼，“今晚你隻管放開了唱，場面上那些事情，哥幫你兜著。”

　　王駿綽號“小胖”，歷來自詡微胖界最帥，帥哥界最豐滿，平日裡甚是蕩漾，認真的時候是真認真，猥瑣的時候也是真猥瑣。

　　陳昊不敢惹他，溜回座位上看書。

　　距離上課還有些時間，唐秀瀅正埋頭做習題，聽到身旁有些動靜，抬頭看他一眼，也沒說什麽，又繼續低頭解題，仿佛教室裡的喧鬧全都與她無關。

　　雲淡風輕近午天。

　　很久很久以後，陳昊會忘掉許多逝去的急景流年，唯獨不會忘了此刻的畫面，以及畫面中那弧線優美的臉。

　　很多時候，陳昊都很佩服她這份疏離淡定，不知道怎樣的家庭，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孩，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好奇。

　　仿佛受到唐秀瀅的感染，漸漸地，陳昊也收斂起有些浮躁的心，沉進知識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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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暮漸逝，夜幕降臨。

　　晚飯過後，校道上的路燈齊刷刷亮了起來，暖黃色的燈光覆蓋了整座校園，田徑場上燈光四射，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動感十足，氣氛很是濃烈。

　　七點十五分，全體學生陸續進場，因為沒有座位，每個人還要扛著椅子過去，幾千個人湧過來，整個田徑場頓時人聲鼎沸，熱鬧得不行。

　　陳昊手裡拿著本《邏輯學原理》，踱著小碎步，懶洋洋地過去。

　　這時候徐婧正拿著話筒，在舞台上指揮著各個班級入場，看到他過來，揮著小拳頭，笑著用嘴型說了句“加油”。

　　陳昊微笑著點了點頭，也沒放在心上。

　　回頭看，幾名女生在後台給參賽選手化妝，陳昊不想被弄成那副鬼樣，就沒過去湊熱鬧。

　　邊上的汪小華已經裝扮妥當，身旁簇擁著不少人，一張俊俏的臉在人群中很是搶眼，倒是真有幾分吸引女生的本錢，隻是看他一身阿瑪尼小西裝，陳昊就忍不住想笑。

　　又不是去相親，至於麽?

　　看了一圈，實在有些無趣，索性繞過田徑場，找了盞路燈，蹲在地上看起書來。

　　看著看著，倒真的看入神了，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這才霍然醒來。

　　抬頭一看，眼前出現一張清麗絕倫的臉，竟然是他今晚的搭檔――沈薔。

　　“徐婧到處找你，你倒好，一聲不響躲在這。”沈薔美眸含著一絲薄怒，從陳昊手裡拿過書，俏臉頓時一滯，“《邏輯學原理》?你小小年紀，怎麽看這麽深的書……”

　　“還好吧。”陳昊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行了，別耽擱時間了，領導們就快入場了，趕緊過去吧。”沈薔拉著陳昊就走，嘴裡還念叨著，“下午就排練了一遍，你也真是的，說走就走，待會可別出什麽簍子……”

　　聲音軟軟糯糯，透著一絲焦急。

　　陳昊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關心，心頭一暖，拍了拍她拉著自己胳膊的手，笑著道，“不過是一場比賽，有什麽大不了?無論拿第幾名，明天太陽還不是照常升起。”

　　沈薔啞然失笑，紅唇微隙，有些錯愕地道，“你倒安慰起我來了?”

　　陳昊看得有趣，咧嘴一笑，故意反問，“咦，有誰規定學生不能安慰老師嗎?”

　　沈薔頓時無語，側頭多看了陳昊一眼，想不到他看著挺呆，說起話來這麽厲害。

　　後台十幾名選手已經準備好了，這時候都屏息站著，神色透著緊張，看起來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一名梳著大背頭的西裝中年男子站在正中，比手劃腳，嘰裡呱啦不知在說些什麽，旁邊的蕭莉娜微低著腦袋，臉上陪著小心，絲毫沒了白日裡意氣風發的神情。

　　陳昊隔老遠就認出西裝中年男子的身份，知道是政教處主任潘文雄，心裡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待走到近處，看到汪小華嘴角泛著謔笑，一副等看好戲的樣子，陳昊雙眸不由微微眯起，射出兩道冷冽的光。

　　果不其然，潘文雄一見他們，便即大步流星走了過來，衝陳昊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你就是四班那個陳昊?你在搞什麽名堂?眼裡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了?你看看，別人都在準備比賽，就你一個人在外面瞎晃！你要是不想參加這個比賽，你現在就給我滾蛋！”

　　陳昊不知道潘文雄哪根神經搭錯了線，雙手插著褲袋，淡淡地抬眸看他，神色沒有一絲變化――倒不是怕他，隻是懶得跟他廢話……大街上一條狗衝你吠，難道你也要吠回去不成?

　　“主任，這是怎麽了?”沈薔也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大腦有些發懵，忍不住訥訥地問道。

　　“怎麽了?”

　　潘文雄扭頭瞪著沈薔，聲色俱厲地道，“小沈，你怎麽回事?這樣的人是怎麽進決賽的?蕭老師說，這個學生是你力保進來的?”

　　“是啊。”沈薔愣怔著應道，不明白潘文雄為什麽突然大動肝火。

　　“胡鬧！”

　　潘文雄一聲怒吼，嚇得周圍眾人忍不住一個哆嗦，“你就是這麽做工作的?啊?你這個老師還想不想當了?”

　　“潘主任，我……”沈薔剛畢業不久，面皮子還比較薄，這時候被潘文雄當眾指著鼻子罵，雙眸不由泛起了霧氣，看著煞是楚楚可憐。

　　“潘主任。”

　　一道懶洋洋的嗓音在旁邊響起。

　　陳昊看不過去，撓了撓頭，上前一步，身子略略擋在了沈薔前頭，看著潘文雄，有些無奈地道，“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我檢討，跟沈老師沒有任何關系，潘主任不必這樣上綱上線吧?”

　　周圍刹那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瞪大著一雙眼睛，一愣一愣地看著陳昊，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我日啊！

　　這家夥都自身難保了，還敢跟潘文雄抬杠?

　　嫌命長吧！

　　潘文雄愣了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臉色迅速黑成了鍋底，衝著陳昊厲聲咆哮道，“什麽叫上綱上線?你誰啊你?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潘主任，你這話不太對吧?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又不是什麽封建社會……我想，隻要說得在理，任何人都應該有說話的權利。”

　　陳昊原本還想息事寧人，被潘文雄這麽一吼，也被激出了些火氣，冷冷一笑，不鹹不淡地頂了回去。

　　一番話，說得旁邊不少人眼裡亮晶晶的。

　　太解氣了！

　　很多人就看不得潘文雄那狐假虎威的模樣，動不動就拿學校領導的身份壓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怎麽看都覺得惡心。

　　“啊喲，行啊！翅膀長硬了，跟我講權利?”

　　潘文雄冷笑一聲，嘴角滿是嘲諷，剛開始他也隻是被汪小華鼓動著，借題發揮了幾句，這時候被陳昊一頂，臉上登時就有些掛不住了，“我告訴你，就你這個態度，這個比賽你休想拿任何獎！”

　　周圍眾人一聽這話，頓時側目不已，臉上透著淡淡的鄙夷。

　　――敢情這比賽的獎項，還被他潘文雄給“承包了”?沒他點頭，陳昊就算唱得再好，照樣別想拿獎?

　　陳昊聽到這裡，也收斂了笑容，嘴角忍不住掛起一絲譏諷，“潘主任，您真是好大的威風。”

　　到了這時候，他哪還看不出潘文雄是被人當槍使了?

　　且不說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小一段時間，自己不過稍稍走開了一點，還沒全校開廣播呢，沈薔就已經找到自己了，細說起來，壓根兒就沒什麽事。

　　這潘文雄非要拿這點屁事大做文章，要說沒人搞鬼，你信?

　　想到這裡，陳昊目光不著痕跡地朝汪小華掃了一眼，見他臉上有一股壓抑的興奮之意，知道這事跟他多半脫不開關系，心裡忍不住掠過一絲鄙夷。

　　汪小華母親傅紅霞，是市教育局副局長。

　　陳昊早就聽說，一中副校長楊炳年已經過了退休年齡，潘文雄最近一直四處活動，想要謀求進步，有汪小華這條大腿現擺著，潘文雄豈有不抱之理?

　　“你這是什麽態度?這就是你跟學校領導說話的語氣?”

　　潘文雄勃然大怒，就差沒直接指著陳昊鼻子罵了，“我在一中工作這麽多年，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學生！你現在就給我滾回家去！這個比賽你不用參加了！”

　　這話一出，周圍不少人頓時神色一凜，尤其沈薔，俏臉更是一片雪白，腦海中拚命想著補救的辦法，心焦得不行。

　　唯一表情沒有變化的，反而是陳昊，聽到這話，也隻是雙眉一挑，瞥了潘文雄一眼，不冷不熱地道，“潘主任，你這句話能代表一中校黨委的意見麽?如果這隻是你個人的意見，恕我無法奉行。”

　　越不讓他參加，他還越是參加定了！

　　這些人自個兒鬧出來的齷蹉勾當，憑什麽要他陳昊來買單?

　　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