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通往河東的黃土官道上,一隊西涼騎兵正策馬奔騰,他們人不多,但個個殺氣彌漫,整齊肅然,顯然都是精銳。
這隊人馬正是董卓的護衛,和王季結拜後董卓多一刻也沒多留,他怕自己在多待下去,會忍不住一刀砍死王季這個混蛋小子。
董卓騎著一匹純色高大的西涼寶馬走在最前面,他一路都沉著臉沒說話,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呵呵,嶽父,還在為那個軍司馬生氣嗎?”李儒跟在董卓身側,他騎得也是一匹西涼健馬,雖然他是文士,但武力也比普通人強,控馬之術更是少有人及。
董卓的臉一直在繃著,可聽了李儒這一句輕呵呵的詢問,他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
“哈哈,生氣?我是高興!”
董卓忽然在馬上癲狂大笑起來,摸著脖子上那一道淺淺的傷疤,有些變態的回憶道:“多少年了,最後一次戰場受傷是什麽時候?記不得了,這種感覺真是讓人懷念。”
頓了頓,董卓又道:“那小子的確讓我刮目相看,一個小小的軍司馬,憑著機智和一股狠勁,居然讓你我都陷入被動境地,真是有意思啊。”
董卓畢竟是梟雄人物,在西涼也是有名的粗狂豪放,心胸氣量非常人可比,被王季劫持時他是羞辱、憤怒,可一旦冷靜下來,他一個手握雄兵的重將,豈會跟一個軍司馬計較。
李儒早知道董卓的性子,所以笑道:“看來嶽父起了愛才之心了。”
“不錯,他雖然出身低寒,但膽氣和手腕都超過許多名門後輩,此等英才吾想收為麾下任用,你看如何?”這才是董卓的真實想法,之前被王季逼的要殺人,只不過是氣急的念頭。
“此人貧寒出身,心性堅韌,確實是一塊難得的璞玉,若能得嶽父培養三五年,日後必定是一員心腹大將。”
李儒很明白嶽父的性子,先是拍了董卓一句馬屁,隨後又憂道:
“不過我看他行事極有主見,更是帶兵去北方參戰的首領,如貿然招攬的話,恐有些麻煩。”
董卓眉頭皺了皺沒說話,這次朝廷對北方的戰鬥很重視,王季雖然位卑職小,但畢竟是一方兵馬之首,身份有些敏感,如果直接把他帶走的話,肯定會招來朝廷閑話甚至攻奸,他雖然欣賞王季,但還沒到那種為了王季而忽略朝廷的地步。
“嶽父,雖然暫時招攬不成,但以後未必沒有機會。”李儒若有深意道:“而且,王季去北方也是我們的一個機遇?
董卓聽了一愣,三角眼有些疑問的道:“機遇?你說說看,機遇在哪?”
李儒一笑,不答反問道:“嶽父,咱們這次悄悄來中原拜訪幾位故人,不就是想拉張溫一把,好為我們在朝中的臂力嗎?”
董卓點點頭道:“沒錯,可惜這次山東世家鐵了心要張溫下台,就連大將軍那邊也默認了,朝廷其他人更不會我們說話,看來張溫這老家夥注定要落野了。”
說到這,董卓有些心煩,他雖然手握重兵,但因為出身粗鄙,不容於世家豪門,所以在朝中的根基極弱,天子忌憚自己,想削自己兵權,朝中連個為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更多的是落井下石。
本來,董卓是計劃和同樣出身不好,但名望甚重的太尉張溫結成攻守同盟,以解決朝中根基不足問題。
可不巧的是,張溫不久前被張舉的叛亂拖下了水,最終被朝廷一降到底,張溫心灰意冷之下,便跑到陳留郡來投奔老友混日子了。
這次,董卓之所以悄悄從河東來陳留,三千山匪暗樁只是順帶,最主要的是聯合張溫,拜訪山東一些名門豪族、大腕名士,以前讓張溫複起,這樣張溫更能記住自己的人情,以後在朝中也必然會為自己說話。
可惜,無論是送名貴字畫、金銀珠寶,還是自降身份,親自登門拜訪,但無疑都碰了一鼻子灰,沒一個家族名士願意幫他的,甚至出言羞辱,所以讓張溫複起的目的是徹底落空了。
“哼,這些個世家豪門當真可惡,就容不得寒門子弟站在他們頭頂,早晚有一天我要殺光他們,他們比王季臭小子可惡一百倍。”
董卓雙眼冒出濃濃凶光,瞬間變得如暴熊一般,凶威赫赫,他也是被氣極了,一想起在豪門受到的冷遇和羞辱,他反而覺得王季更可愛些。
“呵呵,嶽父寬心,我說的機遇就應在王季這裡。”李儒笑道。
董卓眼神一亮道:“你是說利用王季那小子?在北方戰事中,找機會讓張溫復出?”
“沒錯。”李儒含笑道:“王季此人絕不是池中之物,這次到北方參戰,說不定就是他騰飛之時。
而我們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助他盡量立功,最後想法設法讓他拜在張溫門下,然後順理成章的把功勞推倒張溫身上,一旦張溫有了功勞在身,他的那些好友必然助他,嶽父也可以從中推波助瀾。”
董卓聽的連連點頭,開懷大笑道:“哈哈,好主意,大不了最後在給那幾個閹人點好處,到時張溫那老家夥焉能不報答我的恩情。”
“嶽父也不要大意,我觀王季那人不會輕易受人擺布。”李儒擔憂道。
“哼,那就由不得他了,他真以為我不敢殺他?”
董卓說到這凶氣勃發,寒光閃閃道:“昨天如果不是被他製在手裡,豈能容他一個小小的軍司馬放肆?真以為抓著我的把柄,我就拿他沒辦法了,一個小小的軍司馬,我就算殺了他,也費不了多大勁,哼。”
“嶽父英明,有華雄、胡車兒二人領著一批甲士在,他必然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安全。”
李儒拍了個小馬屁,他很懂得給自己定位,也很懂得隱藏,一些事他明明知道,但最後還是交給嶽父來定。
“傳令。”董卓忽然勒馬停下,身後奔騰的甲士瞬間停住馬匹,沒有一絲慌張,只聽董卓最後道:“三封書信,一封交給華雄和胡車兒,讓他們見機行事。
還兩封分先後,第一封招攬王季,若是能暗投我麾下,將來定保他一個爵位,光宗耀祖。
如果王季不同意第一封,那就交給他第二封,讓他配合立功,時機成熟後我會幫他引薦張溫,事成之後,前面的事一筆勾銷,好處也一樣少不了他。”
“諾。”李儒正式抱拳,然後尋覓到一地,寫了書信派人送到余平縣了,這時候王季肯定還沒離開。
..
余平縣,王季正待在臨時軍營裡統計戰況損失,這次戰鬥雖然極為順利,但士兵還是有少數損失, 所幸都是輕傷,修養幾日便可。
現在通過戰事,王季的威信也初步立了起來,下一步就該想著怎麽整合這五百人,使之徹底凝成一股繩,為自己所用了。
想到這,王季便走出軍帳,準備去探望探望受傷的軍卒,收買收買人心。
不過剛出門,他就碰到了一身粗黑,又長著大胡子的周倉。
此時周倉手上和腳下的鐵鏈已經去掉了,眉尖刀也還給了他,甚至王季還給了他一身皮甲。
“怎麽不離開。”
王季笑呵呵的問道,開始無奈放過周倉後,他還以為周倉會伺機逃走,可沒想到周倉居然自己回到了臨時軍營,並沒有離開。
所以,王季才選擇為周倉打開鎖鏈,並把眉尖刀還給了他。
周倉鍋底一樣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最後別過頭去冷哼一聲:“某家不會欠別人恩情,不管你打的什麽注意,我總歸欠你的,等還了你的恩情我就走。”
王季苦笑一聲,自己想收個武將,怎麽就那麽難。
“好吧,你從現在起,就做我的貼身護衛,我到哪,你到哪,睡覺的時候會有人代替你,你什麽時候覺得不欠我的了,你就離開,我絕不阻攔。”
“一言為定。”周倉定定的看著王季。
王季沒給他什麽保證,扭頭走道:“走吧,跟我去看那些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