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信都官衙，王季腦海裡還有些恍惚。

　　那位蹇內侍並未和他交談多久，只是寥寥幾句話，但透露出來的消息卻很嚇人。

　　“讓我和帶兵入都，和西園八校並列?”

　　王季有些失神，自從光武帝劉秀取消都試制度後，就在無外將帶兵入都的先例了，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既沒有顯貴出身，又沒有名望權勢，就算僥幸立了奇功，但也不值得靈帝如此吧?

　　在說西園八校，在東漢末年可是赫赫有名，匯聚了幾個大牛人物，其中以曹操、袁紹為最，前陣子王季聽公孫瓚說過，西園八校也是剛置不久，沒想到靈帝會讓自己帶兵入都，加入西園八校。

　　“這麽說，我要和曹操、袁紹做搭檔了，哦，還有那個大名鼎鼎的蹇碩，蹇內侍。”

　　走在路上，王季有些不可置信，不過他現在算是明白了天使的身份，就是那個蹇內侍，他正是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一，西園八校時任為上軍校尉，可謂八校尉之首，可見靈帝對他信任和器重。

　　回到驛站，公孫瓚正在等自己。

　　“哈哈，大哥就先賀喜了。”公孫瓚大笑道:“加封左軍校尉，入西園八校，還準帶兵入洛陽，真是一舉躍龍門啊，未來得了天子厚愛，可別忘了大哥啊。”

　　校尉雖然相比司馬高一級，但這一級卻是質的改變，最起碼校尉有獨立成軍、行軍之權，算是步入了高級軍官行列，現在還沒到諸侯混戰時代，一個校尉的含金量還是很高的。

　　再者，王季這個校尉，也不是一般的校尉，不僅有了稱號，而且大家都知道，西園八校是天子成立的近軍，地位尊崇非同一般，王季得到陛下欽點，說是一舉躍龍門也不為過。

　　“額，大哥言重了，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反應不過來呢，那蹇內侍最後留下我雖然沒說什麽，但我總覺得不對勁。”

　　王季其實對這次封賞結果並不滿意，按他曾經的設想，就是做個能獨立統領一方兵馬的將軍，或最好是一郡都尉，反正只要能統領兵馬，有個穩定根據地就行。

　　可是，沒想到靈帝居然會注意他，還把他調到洛陽去當西園八校，身份雖然高了，但對發展卻不利啊。

　　歷史上明年靈帝就會駕崩，緊接著就是洛陽大亂、董卓進京，這樣看來，洛陽就是個是非之地，到時自己一介寒門出身的校尉，不被風暴卷死才怪。

　　“哼，那蹇宦官不是個好東西，禍亂朝綱，該殺！”公孫瓚罵了一句，他不認識蹇碩，但出於一個剛烈武夫，天生就對宦官沒好感，在說，公孫瓚現在也不像後來那般有野心，也算忠義清廉，自然厭惡十常侍。

　　“不過..”頓了頓，公孫瓚又道:“蹇碩長久出入天子身側，這次又是詔令而來，他既然留下你，說不定就是陛下的意思，或者是暗示也不說不定。”

　　王季一愣:“天子的意思，難道涉及到朝爭?”上輩子腹黑的政治鬥爭看多了，所以王季有些敏感。

　　公孫瓚搖搖頭:“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天心難測，天子的意思誰也不敢妄自猜測，不過據我所知，好像陛下有意在年後舉行冬演，針對的就是西園八校。”

　　“冬演?”王季一愣，這個他倒是聽說過。

　　冬演，其實是都試會武的一種變相稱呼，也有秋演、冬演的叫法，原本是各郡縣選取精銳部曲入都，演武閱兵，互相比鬥，目的是督促各地勤練兵馬。

　　只是，在光武帝取消都試制度後，比武演練就只針對於京師兵了，甚至到漢朝末年，幾年也不見得有一次，並且很有局限性，只針對部分京師兵。

　　“難道這冬演還有什麽貓膩?”王季暗暗猜測，但奈何身份太低，消息不對等，實在想不出來什麽，就連公孫瓚對朝廷之事也不是很了解，自然給不了王季什麽幫助。

　　“別多想了。”公孫瓚笑了笑，最後有些歉意道:“還有件事，就是關於戰報的事情，當初你還有數十兵沒來管子城，大哥也不知道具體數目，所以就擅作主張，根據管子城內的唐縣士卒人數，在戰報上為你報了三百人。

　　本想也這也無關大雅，反正你身邊至多有幾十個人沒來，事後隨便就能糊弄過去，可不成想陛下召你帶兵入洛陽，到時多余的幾十士卒恐怕不好辦啊。”

　　王季一愣，這才想起來，戰後士卒損傷情況也要報給朝廷的，可當時由於他想隱瞞張舉寶藏的事情，所以留在馬場的幾十人，他刻意沒有明說，畢竟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可是現在不行了，戰報上既然是三百人，那王季在帶兵入洛陽時，肯定也要三百人，多一個或少一個都不行，誰也不敢在天子眼皮低下玩花樣啊。

　　“這下麻煩了，財寶和馬場的事情還沒解決呢，又冒出來這檔子事。”

　　王季有些頭痛，唐縣五百士卒經過北地之戰後，去掉戰亡和重傷士卒，能上戰場的還有三百三十七人，能帶去洛陽的只有三百個名額，還有三十七人怎麽辦?

　　公孫瓚想了想道:“都是大哥的錯，要不你把人留在大哥這裡，他們要是願意回老家，大哥幫你找關系恢復他們的民籍，要是不願意，乾脆就留在大哥麾下算了，大哥絕不虧待他們。”

　　王季一聽，這也是個辦法，公孫瓚能量比他大些，要是他出面，就好解決了。

　　“這也不怪大哥，誰也沒想到天子會召我去洛陽。”最終，王季想了想道:“這樣吧，我先去和士卒商量商量，如果實在不行，在有勞大哥。”

　　公孫瓚點了點頭道:“也好。”

　　這時王季又問道:“對了，大哥，還不知道朝廷這次怎麽封賞你的。”

　　提到封賞，公孫瓚就笑了起來，道:“拜降虜校尉，封都亭侯，晉右北平屬國長史，兼護烏桓校尉。”

　　王季聽了一愣，校尉、封侯可都是正兒八經的高等官職，至於右北平算是幽州的屬國，也可以說是一郡，往往是有爵位人的封地，所以才叫右北平屬國。

　　但漢末有封地的人，都是隻食邑屬國的糧草，享受俸祿，實際負責人卻是長吏，也就是說，公孫瓚名為長吏，實際上卻是右北平的最高長官，而且是軍政一把抓。

　　當然，歷史上公孫瓚確實是被如此冊封的，王季並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護烏桓校尉。’

　　什麽是‘護烏桓校尉’?說好聽點就是總領烏桓人的外使官，難聽點就是烏桓人的奶媽，兵員不過千，城地不過柳城東-陽樂一城，但卻麽亂七八糟的事就要問，如貿易糾紛、名族衝突，甚至督促胡人按時朝貢，典型的吃力不討好。

　　如上一任，護烏桓校尉公綦稠就是被造反的張舉殺了，連反抗之力都沒有。

　　聽起來，這好像不是個好差事，但是要和右北平長吏放在一起，那就是個好的不能在好的官職了。

　　公孫瓚只要在右北平招兵買馬，就能隨時出兵遼西，並輻射遼東，權勢直接覆蓋東北三地，因為護烏桓校尉有監察烏桓之責，而恰恰遼西、遼東兩地，都有烏丸和烏桓人的存在，剛好給了公孫瓚一個插二地事務的名義。

　　“賀喜大哥，以後三地邊境，皆是大哥馬踏之處。”

　　王季有點感慨，公孫瓚果然跟歷史不一樣了，因為活抓了丘力居，就得到了護烏桓校尉的職務，雖然這個官職本身沒有太大兵權，但卻給了他一個大義名分。

　　這就代表著，以後公孫瓚能隨時出兵遼西、遼東二地，特別是遼西，因為遼西太守的治所就在陽樂，不管是誰上任遼西太守，都要看公孫瓚眼色行事。

　　“哈哈，同喜同喜，這還要多謝你呢。”

　　公孫瓚大笑，他現在確實是很高興，遼西烏丸基本被打殘，遼東烏桓一部目前也比較老實，只要給自己足夠時間，讓他在右北平內訓練出足夠軍隊，那遼西和遼東內外的胡人就等著顫抖吧。

　　王季也真心為公孫瓚高興，笑問道:“對了，還有州牧劉虞、中郎將孟益呢，丘力居到底怎麽處置?”

　　提到這，公孫瓚就高興不起來了，臉色有些陰沉道:“州牧和中郎將實質沒什麽變化，無非是提高爵位、賞賜，劉虞老兒封容丘侯，繼續回幽州做州牧，孟中郎將轉為征東將軍，繼續回洛陽聽用。

　　只是丘力居這家夥被劉虞提走了，天子詔令，令劉虞和他全面協商烏丸之事。”

　　聽到這，王季臉色有點不好，明顯是朝廷準備放過丘力居了，所以讓劉虞這個懷柔派出馬，雖然沒明說如何，但最後無非是丘力居付出一些代價，然後繼續回到柳城，統領胡人。

　　雖然王季何丘力居沒私仇，但打了這麽久的仗，死了這麽多人，在想到敵首還要被放出來，他心裡就不舒服，就像是你給老板幸苦做了個項目，最後卻發現這個項目被棄用了，很失落。

　　或許這就是全局觀，或許這就是治理國家的手腕，但王季只是個小人物，沒有那麽大的胸懷。

　　“大哥，我先出去一趟，辦點事。”王季道了一句。

　　公孫瓚點點頭，也沒問什麽事，直接道:“那好，你盡快回來，我在驛館等你，最好別耽誤時間，天子既然召喚，延誤時間可不好。”

　　“我知道，最遲明天晚上回來。”王季道了一聲，就和楊震、張龍出門去了。

　　王季準備去找甄儼兄妹，甄家位於中山，離信都並不遠，剛好可以順便過去拜訪。

　　當然，他是有目的的，拿回半截千年人參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想請甄家幫忙，處理那個馬場。

　　另外，王季有些想法，就是托甄家幫忙，幫他私下開些店鋪，做些生意。

　　當然，他不是想賺錢，事實他也不會經商，王季只是想借此安排那幾十個不方便帶走的士卒，另外順便脫手那些財寶。

　　“司馬，你要經商?”路上楊震和張龍聽了王季想法，都是一愣。

　　王季搖搖頭:“這只是個遮掩而已，除了脫手財寶外，還有就是，我想讓你們借著商鋪、商隊的掩護，以後專司為我打探消息，你們願意嗎?”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現在王季還沒有和天下爭雄的野心，但將來亂世裡想自保，無疑情報信息是非常重要的，這點對擁有後世見識的他，尤為重視。

　　楊震、張龍和敖猛等人經過二張的事情後，都成長了不少，似乎有做細作的潛質，用他們幫自己打探消息，在借機安排不方便帶走的士卒，簡直是一舉兩得，這也是他之前剛剛想到的。

　　“這..”二人對視一眼，眼神裡都有些喜色，最後同時道:“願為司馬效勞。 ”

　　其實二人對這個命令並不抗拒，他們知道細作很危險，行走於黑暗之中，隨時有可能喪命，但戰場廝殺數年，實在疲憊了，而且他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想靠戰場廝殺功成名就，希望太渺茫了。

　　現在王季展露頭角，又被天子看重，未來很有可能輝煌騰達，他們能暗中為王季辦些事，以後必然少不了好處，比戰場廝殺好多了。

　　王季看二人同意，就笑笑道:“也別抱太大希望，還要看甄家肯不肯幫忙，那些兄弟願不願意和你們一起留下。”

　　在古代獨立開商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如果想有一股完整的情報網，那這個商號就必須規模較大。

　　在等級界壘森嚴的古代，王季要想做大，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唯有借助甄家的大船。

　　可是，甄家本身就是商業大家，憑什麽幫自己?如果甄家看出貓膩怎麽辦?

　　“唯有先老老實實，先開一個門面商鋪，把人安排好，財寶脫手在說了，僅僅是一個門面店鋪，甄家應該不會太計較，舉手之勞而已。”

　　王季暗暗自語，要建立一個完整的商號跟建立一個門面商鋪，完全是兩碼事，前者很難辦，後者卻只是舉手之勞，以他和甄薑姐弟的交情，應該不會被拒絕。

　　pS:

　　又晚了，不過四千字大章，算是充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