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留步。”辭別甄薑,王季和張龍、楊震三人剛剛走出甄府大門,還未來及上馬,甄儼就追了出來。王季看甄儼不僅疾步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捧著木盒的仆役,便疑惑道:“甄兄還有何事?”甄儼一笑,拿過仆役手中的黑紋木盒道:“你忘了,當初的千年人參,可是許諾給你一半的,反正家父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也用不了太多,這些就給你了。”“甄兄太客氣了。”王季一笑,因為擔憂財寶和手下的事,他都差點忘記這檔事了,現在既然甄儼既然奉上,他自然不會客氣,在說,他現在確實需要這支參寶打熬筋骨。雙手接過木盒後,王季好奇就掀開看了一下,果然不愧為千年人參,如傳說一般,狀若嬰兒形,色澤米黃純正,又有根須無數,一看就是真正的野生參寶。
王季估摸了下尺寸,上面雖然明顯少了一截,但根據人參形狀來看,頂多被截取三分之一,現在還有十來寸長,遠超過五百年人參的份量,絕對夠他用了,甄家人還真厚道。“還有,父親因身體不便,所以不能見客,但卻讓我轉告你一句話,說是校尉此行洛陽,危機暗伏,讓你務必謹慎。”甄儼忽然道。
王季聽了瞬間一愣,甄逸有話轉告自己?
甄逸是上蔡令,又有爵位在身,和自己的官階差不多,並不存在高低之分,加上自己主要和甄儼姐弟有過交情,所以這次來甄府,他並沒有打算去拜見。
可不成想,甄逸居然主動傳話給自己,而去還是一副長輩指點晚輩的味道。
“伯父還說了什麽嗎?”王季客氣問了一句,他當然知道此行洛陽不是一片坦途,雖然升官了,還意外得到天子重視,仿佛一步通天,但自己毫無背景和人脈,區區一個小兵,貿然被架上高位,又是在政治變化詭異的洛陽,不遭人嫉妒打冷箭才怪。
“父親還說了。”甄儼又道:“原本八校尉中的左校尉一職,定的是諫議大夫-夏牟,是天子力排眾議,才把你扶上左校尉,並準許帶兵入都。而夏家不僅家族人脈光,並且和八校尉中的下軍校尉鮑鴻關系匪淺,鮑鴻又是大將軍何進的人。”“什麽?”
王季不禁驚呼出口,一時臉色難看之極,怪不得自己能進八校尉,原來歷史上八校尉的人選被排擠掉了一人。
現在,王季有種想罵娘的衝動,單是一個諫議大夫還算了,關鍵是還牽扯到一個鮑鴻,和歷史上及其著名的,屠夫大將軍何進。
何進是誰?當今天子的大舅子,武人最高官職-大將軍,要是想對付自己,豈不是和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呵呵,多謝甄令了。”
王季勉強笑了笑,心裡有些發虛,我只是個小兵而已啊,犯的著如此嗎,還有那個昏君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和你有仇嗎?
最後,王季強壓下憂慮,和甄儼告辭。
不過,他和楊震、張龍三人剛騎上馬,甄儼又開口道:“甄兄..家父還有一句話..”
甄儼似乎有點為難,最後硬著頭皮才道:“家父說,你救了家姐一命,他非常感激,也會幫你照顧生意,家姐已經定了親了。”
王季騎在馬上眉頭一皺,沒頭沒腦的,甄逸什麽意思?
最後,等王季看到甄儼那抱歉的眼神後,才忽然明白。
感情是甄逸想告訴自己,我給你這麽多信息和指點,就算還了你在遼西救援我兒女的恩情了,以後恩怨兩清,別在以恩相挾,企圖和甄薑發展什麽關系了。
現在王季肯定,甄逸是知道了,他在遼西和甄薑發生曖昧的事,或許是小魔女甄宓告訴他的,要不然甄逸不會反應這麽激烈。
“甄兄放心,請轉告令父,就說本校尉無意高攀,告辭了。”
王季淡淡道了一句後,當即抽了胯下大黑馬一鞭,‘希律律..’一聲,大黑馬猛然竄出,快速奔走,這匹馬是奪自踏頓,神駿非凡,速度非常快,轉眼間就消失在了甄儼視線中。甄儼見此,暗歎一聲,臉色有些可惜的轉身回府。遠處,張龍騎馬跟在王季身後,破口大罵:“那甄逸什麽東西,狗眼看人低。”王季搖搖頭,古代最重身份家世,他雖然現在是校尉了,但卻是寒門小兵出身,甄逸根本看不起,不想女兒和自己來往,也算情有可原。
這就像是在唐縣,那些世家子弟嘲諷、鄙視自己一樣,不是因為他們看不起武夫,重文輕武那是宋朝以後的事,現在東漢社會的普遍情況是,豪門士族看不起寒門出身,因為天下大部分資源,包括政治進階之路,都被豪門士族把持,沒有點身份背景,想混出頭很難。
這時右邊的楊震開口道:“司馬,甄逸固然可惱,但他說的話卻是事實,此去洛陽危險啊。”“無妨。”王季突然擺擺手,道:“你們二人和敖猛盡管放心留下,和潛伏過的弟兄,以及傷殘的士卒說一下,願意留下,就到盧龍經營客棧,每月根據職務不同發放一金到十金不等的錢例,每年有三次回家探親的機會我已經和甄大小姐談好了,那個馬場免費送給他們甄家,但他們甄家會幫你們經營客棧,所以你們不用擔心經營不善的問題。當然,如果有人不願意留下,也不能勉強,願意回家的發放一些體恤,願意繼續從軍的可以留在右北平公孫將軍麾下。
我呢,就帶兵去洛陽闖一闖,看那是龍潭虎穴,還是怎的,大不了重頭再來,發配邊疆,在當小兵。”
此時王季一臉狠勁和韌勁,就算自己寒門出身又如何,值此大亂之際,只要手握兵馬就敢乾,管你是豪強還是士族,乾脆一路闖到底,死了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楊震和張龍二人見王季一臉奮發,在也沒了憂慮,頓時心中大定。“正當如此,怕個鳥,我大漢自來尚武,只要司馬你有功勳和兄弟在,怕個甚。”張龍大大咧咧的道。
楊震點點頭,也道:“司馬盡管放心入洛陽,盧龍位於出長城的要道,又有盧龍塞之稱,胡人、行商皆多,不管生意還是情報消息,我們都有信心做好,保證不讓你有後顧之憂。”
“好。”王季一笑,點點頭:“你們二人現在就趕去馬場,替換周倉回來,等和甄家交接完畢後,在順道和甄家人一起去盧龍。記住,客棧開起來後,優先脫手財寶,盡量洗白,情報的事情不急一時,另外注意保密,就是甄家也不能讓他們知道。”
那些財寶都被王季私下轉移到了草原各處掩埋,地方極為隱秘,目前只要王季和周倉、楊震、張龍四人知道,短時間內倒也不怕別人發現。
“諾。”
二人鄭重一答後,立即和王季分道,趕馬出發了。
王季等二人走後,就趕回了信都館驛。
他要在這裡等幾天,一方面是等管子城的士卒趕來,一方面是等周倉。
公孫瓚因為要和劉虞、孟益,協商大戰後各級士卒封賞、升遷和斬獲的事,所以乾脆也沒走。
王季身份在幾人中最低,所以並沒參與,反正最後的士卒封賞也少不了他那一份。
不過,他也沒閑著,除了針對自己麾下三百士卒,根據戰場表現,做了一份升遷賞罰軍令外,就是記錄一些做細作的要點和訣竅。
這些間諜潛伏經驗,都是他上輩子看影視和書籍接觸到的,什麽單線聯系,臥底精要,聯合行動,建立安全屋了,亂七八糟的,幾乎都有一點。
當然,不同時代的細作經驗,不一定有用,但王季也隻懂這些了,反正多少能做個參考,交給張龍和楊震、敖猛三人後,也能讓他們有個大概的觀念和方向,比兩眼一抹黑強。
幾天后,周倉回來了,還有二十個和王季同生共死過的親衛,現在周倉是統領,朝廷有針對他的單獨封賞,軍司馬,就是以前王季的官職。
周倉風塵仆仆的來到後,直接道:“司馬,甄家已經接收馬場,楊軍侯等人連同傷殘士卒,共有七十八人願意留下,七個願意回唐縣。”
大家叫王季司馬習慣了,暫時都還叫司馬,也沒改口。
“這麽多?”
王季一愣,戰報中只是少報了當初潛伏的三十幾人,另外還有幾十人,都是戰後傷殘者,王季已經報了過度傷殘,他們如果不想打仗,就可以複籍回家了。
可是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都願意留下來,王季還以為,最多能有二三十留下就不錯了,畢竟這時的人最重家鄉情土,留在盧龍等於背景離鄉了。
“司馬給那麽高的例錢,誰願意走啊,在說每年還可以回家三次,他們如果願意把家小接到盧龍,完全可以在右北平,過上一家富足的生活。”周倉解釋道。
王季想想也是,就按最低的一金算,一年也可以有十幾金,絕對夠貧困人家過上較為富足的生活了。
當然,這麽高的例錢,只能是針對於客棧核心人員,以後在發展人,肯定不會這麽高了,不然就是王季有個寶庫,也支撐不住啊。
“好了,我們就等在這裡,等士卒來到後,就直去洛陽。”王季先是安排周倉在驛館住下,反正他現在官職也不低,又有進洛陽的天子詔令,信都方面的官吏也不敢為難。
另外,王季又派人把那份,自己寫的《細作要點錄》快馬送到了盧龍,楊震他們收到後可以慢慢琢磨,就當盧龍是試點了,畢竟,每件新鮮事務,都需要大膽嘗試的。
又等了幾天,三百士卒終於到了,王季也該出發了。
公孫瓚也早該去右北平了,不過為了給王季送行,一直拖當現在,臨行前,公孫瓚還和王季大醉了一場。
“阿季一路走好,大哥祝你在洛陽,平步青雲。”公孫瓚笑道。
王季在馬上抱拳,笑了笑,能不被人拉下馬就不錯了,還指望平步青雲?
“當然,如果混不下去,大哥這裡隨時為你敞開,右北平的都尉,為你留著。”公孫瓚開口道,他雖然不像甄家消息靈通,對洛陽的局勢不太了解,但能在後來混成一路強大諸侯,政治頭腦怎麽也不會差,他隱約感覺到了,以王季的身份,洛陽不是個福地。
“多謝大哥,小弟記得。”王季鄭重一抱拳,內心有些感動,一郡都尉,也是秩比千石,甚至名義上,可以和公孫瓚這個屬國長吏平起平坐,公孫瓚能許下如此諾言,足可見對自己的情誼了。
“大哥..”王季想到歷史上公孫瓚的結局,這一去又不知還能不能見面,就開口道:“如今丘力居還未明判,遼西大亂,而遼東太守也還未到任,何不趁此機會,在此二地安插一部分勢力,把握一二要地城池,這樣也能更好轄製胡人。”
公孫瓚一愣,疑問道:“這是為何,如今二地胡人一盤散沙,加上新敗,暫時不足為慮,只要我能在右北平站穩腳跟,便可直接兵發二地,何必在多次一舉?”
王季看公孫瓚一臉疑惑的表情,頓時一怔,這才想到,如今靈帝未死,天下還未大亂,公孫瓚怎麽可能想到提前佔領地盤,爭霸天下?就連董卓這般人物,現在也只是想當個土皇帝,位極人臣而已,壓根沒有爭霸天下的想法,當初在余平縣找上自己,也是完全出於危機感,想在朝廷站住腳,保穩兵權。
王季歎了一口氣,所謂英雄造勢時,時勢亦造英雄,現在大漢雖亂,但卻遠未失去人心,估計曹操現在也只是一個大好愛國青年,整天想著封候拜相,報效朝廷吧。
“大哥,雖然如此,但遼西胡人賊心不死,遼東又遠離右北平,能有一二城關要道支撐,直接威脅胡人,總比大哥你動不動出兵遠征合算啊。”
王季又慢慢誘導了一句,他之所以熱心勸導,是因為不想看公孫瓚走上歷史老路,最後被袁紹困死在易京,要是能在遼西和遼東打通道路,佔有一定軍事權,最後至不濟也能殺到遼西和遼東躲避,總比困死強啊。公孫瓚聽後認真想了想,最後點頭道:“從軍略上看,確實不錯,等大哥會去好好思量一番,據說那新任的遼東太守,也是我的族人遠親,公孫度,說不定我們還能強強聯手對付胡人。”
“大哥聽進去便好,小弟告辭。”王季也不在多管公孫瓚怎麽操作, 在馬上一抱拳後,當即一甩馬鞭,驅使胯下大黑馬嘚嘚的向前奔跑,身後周倉以及三百騎馬士卒見此,也隨即打馬跟上。
三百騎兵沿著官道,一路向西南出發,經朝歌,過黃河,踏虎牢,最後直衝司隸地區奔去。
洛陽如今還不叫洛陽,大都叫雒陽,過了虎牢關不遠,在渡過雒水,便可以遙遙看到洛陽城。
古時百姓有依城而據的習慣,特別是平民百姓,王季率軍離洛陽還有近百裡的時候,就看到了無數依城而建的小鎮、村莊,還有那一片片綠油油的麥田,百姓、商賈川流不息,仿佛一片盛世。
這種情況,在其它地方是很少見的,就算冀州也鮮有,因為如今盜匪橫行,黃巾欲孽不斷,除了流亡逃竄的,很少有百姓敢在城外定居了。
或許,因為這裡是帝都,是大漢的最後一絲驕傲吧。夕陽西下,王季遙望那座黃昏中的帝都,歎了口氣,此時搖搖欲墜的大漢,還在保存著最後一絲的生機和威嚴,就像眼前黃昏一樣,雖然接近日落,昏昏沉沉,但陽光還在,北方的寒風,也不是那麽刺骨“大漢,這個無數華夏子孫的驕傲,還能延續多久?王季感慨了一句,最後快馬加鞭,向洛陽趕去。過了虎牢關,就是直通洛陽,路上根本沒有館驛在供他和士卒休息,如果今天趕不到洛陽,就又要露宿野外了。如今天氣已經轉寒,徹底進入了冬季,在野外宿營可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他們現在靠近黃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