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有浩瀚的歷史。
傳說三千年前,在禮樂聲中定鼎的周天子在此定都,沐浴王化,大邦泱泱。九州諸侯受封就國,八荒夷狄朝覲天子,雍州氣象,威蓋寰宇。
如此煊赫千年之後,犬戎攻破涼州,滅唐國,兵鋒直抵王畿。天子蒙塵,被勒殺於驪山下。太子率公卿遷九鼎於洛邑,雍州遂衰。
周室東遷之後,雍州空虛,兵戈大起,諸侯在此爭強。如今的雍州有兩個諸侯國——秦國,梁國。
傳說這梁國最早都是分封在揚州淮河兩岸的諸侯,後來因戰敗遷國到雍州,反而佔據了沃土。為了表示自己不忘故國,梁國把自己的國都取名為——南淮。
梁國在南,秦國在北。
梁弱,秦強。
遺玉去了梁國。
……
“順著這條河,不過三裡,就是南淮了,以諸位的心智,是不會走錯的。”危月指著一條河流說道。
遺玉長眉一蹙,“你不和我們一起走?”
“不了。”危月說道,“危樓的部屬還需要我去召集,畢竟還要會合啊。”
唐軻聽了,直接問道,“那我們怎麽找你?或者,你怎麽來找我們?”
危月笑道,“諸位都是如星河一般光耀的男子,走到哪裡都會引起注目的。當二位不再隱藏自己的光彩,我就能找到你們了。至於我……來危樓吧,等危樓重建,我會在那裡日夜恭候。當諸位駕臨危樓,我會備下美人和熱酒,期待與諸位的重逢。”
說著,就一勒韁繩,朝著桃花盛開的方向去了,隱隱約約的傳來些歌聲,好像很愉快的樣子。
遺玉默然。
離山大約有一月了,結交了兩個可以經歷生死的朋友,可以說是這段時間裡最大的收獲。危月為人細膩有詩意,背負著深仇卻崇尚恩義。更不要說他和長生師兄還認識。危月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
唐軻也有些難過,雖然他經常和危月鬥嘴,鄙視危月是娘娘腔,但都只是玩笑而已。大家在一起經歷了許多,包括生死。驟然分別,還真有點不習慣。
“走吧。”遺玉看著河流,抬頭說道,“我們去南淮。”
……
南淮是一座大城。
比上河大很多倍,也繁華很多倍。
在進城過城門的時候,遺玉和唐軻就已經下了馬。一方面是規矩如此,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太引人注目。
主要是遺玉不想太引人注目……
唐軻一直覺得自己能和遺玉站在一起做朋友,一定是自己沒心沒肺厚臉皮到可以忍受他人無視的緣故。
直到後來認識了“傾國傾城”的危月之後他發現自己的確如此……
進城門的時候那個城門侯看遺玉的眼神都發亮,甚至少收了幾分銀子的進城錢,戀戀不舍的目送遺玉離去,在一旁的唐軻瞬間判定此人有斷袖之癖。
生活在一個“斷袖之城”讓唐軻對未來深表憂慮……
好吧,唐軻承認,他是有點嫉妒了。
其實唐軻自己本身的相貌也是很不錯,很俊朗,劍眉星目,身材修長,也是一個美男子。絕對符合任何一種審美。如果在涼州,絕對是頂級。
可惜這裡是雍州。
可惜身邊是遺玉。
……
“我覺得那小姑娘不錯,香囊繡的也好,你不考慮考慮?”唐軻陰陽怪氣的說道。
遺玉的手裡塞滿了香囊繡帕,都是那些個閨閣女郎送的。在遺玉蒼白的人生經歷中,還沒來得及見識這種脂粉陣仗,他有點不知所措,“不要這麽說,我是出家之人,我是道士,我……”
“出家人?”唐軻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有你這麽樣的出家人?”
遺玉有些語塞,雖說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可是少年人的羞澀還是讓他不願意多糾纏這個話題,便扯開說道,“你我初至雍州,並不熟悉,往後要如何走,還需從容想想。不如先找個地方歇腳,也好從長計議。”
唐軻點點頭,倒不是他多讚同遺玉的提議,只是覺得再和遺玉一起在街上溜達,自己就會被逼瘋。
見過無視人的,沒見過這麽無視人的。
唐軻對南淮的印象很不好。
……
唐軻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暫時的安頓了下來。
“按理說,梁國的是危月的桑梓,應該讓他來指教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走。可這家夥沒義氣,居然扔下我們跑了!南淮這麽大,我們不認路啊!”
唐軻說起危月就憤憤不平,如果不是他的突然離開,就不會有眼下這種困境。
“好了,人家也是有自己的事情啊。”遺玉說道,“目前最主要的是把自己的路走好,順便確定一下未來走哪條路。”
“我要是知道走哪條路,就不會這麽煩了。哎呀不管了,先痛痛快快地玩兩天再說!”唐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你從涼州出來就是為了玩的?我……”說著,遺玉神情陡然一變,“你來雍州有沒有和家裡說?長輩同意了嗎?”
“來的匆忙,還沒來得及說。”唐軻摸著腦袋,訕笑著說道。
“那怎麽辦?這都一個月了。也來不及了。”遺玉替他家裡人著急。
“沒事,我修書一封,說明白即可,他們不會反對的。”唐軻很有信心的樣子。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下次可不許了!”
“哎呀, 知道了知道了,麻煩!”唐軻有點不耐煩。
遺玉無奈地看著他,隻得揭過這茬,“這一個月來舟車勞頓,甚是辛苦。我們先休息一日,明天再作計較吧。”
“好啊。”
“砰砰!”
唐軻話音剛落,就來了一陣敲門聲,“兩位貴客,你們要的酒饌好了,要不要小的我端進來?”
原來是店家,唐軻不在意說道,“端進來吧。”
侍者推門進來,一邊把手裡的酒食都一碟一碟的按下,一邊嘴上說道,“兩位客官看起來不像是南淮人吧,此番過來莫不是為了參加入泮?”
“入泮?”
“就是入泮宮修學啊!每隔三年的春天南淮泮宮都會新招收很多士子,許多外地的士子都會千裡迢迢的從家鄉趕來南淮,就是為了可以在春天通過考選得以入泮啊。”侍者說完後就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房間裡一時無聲。
沉默了會,遺玉和唐軻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泮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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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泮”讀“pan”(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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