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出嫁不過幾年,王母自覺老了十歲不止。
午夜夢回,每每想到女兒一人在外受苦,她就忍不住雙目垂淚。
又懼著夫君威嚴,王母隻能暗夜中拭去眼淚,默默平複著對女兒的思念。
從長安城到武安坡,幾十裡的距離,如同天塹,生生隔絕了他們母女兩人的情誼。
瞧著父女終於和解,王母擦著眼淚,感慨萬千的說:“寶釧終於懂事了,父女哪裡有隔夜仇,你們兩人讓我把心都快要操碎了。”
顧曉曉感同身受,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夫人的話,讓王充也有些抹不開臉,不由咳嗽了兩聲,故作嚴肅的說:“你這幾年與薛平貴可有子嗣,若是有的話,及早帶回來。我王家的子孫,斷斷不可流落在外。”
王充這樣說,倒叫王寶釧心生感動。雖然他面上一直嚴厲,但是能主動關系起外孫,可見他對王寶釧還是很關心的。
不然的話,王充足可以讓王寶釧將孩子寄養在府外。
隻是提及孩子,顧曉曉受原主記憶影響,神情一片黯然。嫁給薛平貴這麽多年,兩人青春年少,王寶釧不是沒懷過孩子。然而,只因武安坡寒窯中條件實在太艱苦,王寶釧又要忙著紡布換花銷,懷胎兩次都沒能保住。
後來王寶釧孕事艱難,沒再懷過胎。
薛平貴對此十分歉疚,每次都盡心撫慰著王寶釧。然而,他一文不名,在王寶釧落胎之後,也弄不來雞鴨魚肉為她補身子。
可以說,王寶釧之所以從先前的珠圓玉潤,變成了後來面黃肌肉的模樣,和這兩次小產不無關系。薛平貴曾信誓旦旦的許諾,以後哪怕王寶釧無法生育,他對她依然不離不棄。
可笑的是,後來薛平貴子孫滿堂,為他生兒育女的人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也不知當薛平貴功成名就兒孫滿堂時,他有沒有想過王寶釧一個人在寒窯之中,寒來暑往度過了多少淒涼的日子。
受這種黯然情緒影響,顧曉曉神色不太自然的說:“我和薛平貴沒有生育子嗣,爹娘無需掛心。”
做父母的怎會看不出孩子的情緒,王充和夫人,隻一眼就看出其中有故事。但女兒剛回來,他們心裡憐惜王寶釧不好多問。
為了讓王寶釧不沉浸在過去,王充難得提起朝中政事:“這幾日聖上龍心大悅,桂州戰事終於平定。沒想到沙陀酋長朱邪赤心倒是個人物。這次他在桂州平叛有功,聖上賜朱邪赤心國姓李,又賜名國昌並授為大同節度使。”
朝廷上的事兒,王母聽不懂,隻含笑望著夫君。王寶金扶著母親同樣含笑不解,隻有王寶釧露出思索的神情。
王充見狀啞然失笑,搖頭說:“我高興的昏了頭,你們怎麽能聽懂朝廷上的事。當今聖上果然有太宗風范,敢於任用番邦之族。”
旁人不解,顧曉曉心中卻是清楚的。朱邪赤心的名字聽著陌生,李同昌這個名字則不陌生。沙陀酋長聽著拗口,然而換種說法西涼國的國王,則明了多了。
這新任節度使,不是旁人,正是薛平貴未來的老丈人,代戰公主的父親。
王寶釧的命實在是,顧曉曉不知該如何形容。她本是含著金鑰匙出生,最後只因錯信了一個男人,落落到這種境地,實在惹人唏噓。
“父親,薛平貴也在沙陀的軍隊中,不知他何日會回來。”
以往女兒每次提及薛平貴都是含情脈脈,一口一個薛郎,如今聽她毫無波瀾的說著薛平貴三字,王充莫名暢快。
得知他加入了沙陀的軍隊,王充哼了一聲,反問到:“怎麽,前些日子薛平貴沒有回去看你?此刻,沙陀恐怕已經帶著大軍,前往大同了。我果真沒看錯,這薛平貴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雖說當初王充並不同意薛平貴和女兒婚事,但是他若敢待女兒不好,王充卻是第一個饒不過他的人。
他是什麽東西,竟敢慢怠自己如珠似玉的女兒。朱邪赤心旗開得勝,帶著大軍班師回朝,那個臭小子沒有趁機回來看女兒。
如今,大軍已經朝大同進發,從長安到大同兩千多裡地,值此相見無期。
“他可有托人帶書信給你?”
王充冷哼之後,不蹙眉問到。
顧曉曉抿著唇,搖頭說:“自從他到加入沙陀軍隊之後,我再沒收到過薛平貴音訊,還以為他已……”
後半段,她沒有說出聲,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上刀劍無眼,死人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顧曉曉知道,薛平貴沒有死,他不僅活著,往後去還成為西涼國主2.
雖然顧曉曉也不明白,一個駙馬爺怎能取代李同昌自己的兒子,成為西涼的繼承人。
王充撚著胡子思量一陣後, 沉聲道:“你若真心與那薛平貴撇清關系,為父倒可以豁出這張老臉,幫你打聽下消息。”
畢竟王寶釧和薛平貴領了婚書,王充倒不介意他身死沙場。隻怕薛平貴還活著,以後鬧出一妻二夫的笑話。
這正合了顧曉曉的意思,她點頭應是。
“老爺,寶釧剛回來也累了,我剛讓下人收拾好她的閨房,先讓她休息去吧。”
隔閡解開之後,王充神情開凍,和氣的點點頭。
休養了不到三日,王充托人打聽薛平貴的下落,已經有了結果。當得知薛平貴已經封為致果校尉後,顧曉曉心中一片明了,面色自然如常。
反倒是王充,憤憤不平的說:“平貴小兒,不過知當上了校尉,就敢將你拋在一邊,實在氣煞老夫。”
雖說顧曉曉一開始,有些替原主打抱不平,她在婚姻大事上任性了一次,但是畢竟是親生骨肉。
堂堂相府,讓自家小姐流落在外獨守寒窯,又於心何忍。
後來薛平貴已然被王寶釧當做戰死沙場,父母和子女之間,又有何仇怨。但細細回想,王寶釧焉何無錯。
她為人子女,心中隻有夫君沒有爹娘,一根筋倔到底,寧願獨守寒窯也不回頭。這樣的行為,又有何理可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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