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水?如何蓄水?還在院落之中?”金元吾好奇。

　　齊陸離四處看了看，說:“我倒是見過南方會利用雨水在院落裡面做積水塘，可它們是把屋簷與回廊建在一起，這樣房簷的水就會直接滴落到水塘裡，可你這離水塘還有很遠呢，卻又如何去積水?”

　　赫儒依道:“是這樣的，因為咱們地處北方，如果屋子裡缺少光照則會導致冬天十分難過。可咱們北方又太過乾燥，防火之事不可掉以輕心。更何況，雨季來時，院子裡如果沒有好的排水設施，就很容易積水，泥濘不堪。所以在院子設計的時候就有了這個構想。你們看，這房簷上都嵌了倒瓦，這就成了一個水槽，等下雨的時候，屋頂的水順著水槽流到固定在牆壁上的竹筒裡，接著流到地下的管道裡，進入水塘。而地面上，整個院落的設計呈四周高、中間低的緩坡形，待下雨時，雨水就自然而然流到了水塘裡。同樣，冬天下雪的時候也可以把雪直接堆到水塘裡，也免去了除雪的麻煩。這樣，雨天蓄水，急時用水，一但有了險情，就省去了到左側院井裡提水的時間了。”

　　“原來如此。”齊陸離點頭。

　　“日頭正毒，還是進屋吧。想來午飯已經擺上了。”赫儒依再次邀請。

　　於是幾人一起走到了飯廳之中。這飯廳分為裡間和外間。裡間與廚房相連，整個屋裡只有一個矮炕，大約是普通火炕的一半高，一張炕幾乎佔據了整個屋子，隻留了一小塊地方，看起來是脫鞋時放鞋子的。炕很寬敞，上面可容納兩張十人的大桌子。仔細看看，牆上還釘著一些樣式簡單的掛鉤，是用來掛鬥篷、大氅的。外間比裡間的位置稍大一些，除卻能放兩張桌子外，靠近窗戶的一側還用輕紗與外面隔開，裡面是一個小型的客廳，是等候用飯時休息的地方。

　　此時的餐廳裡正擺放著一張圓桌，桌上已經擺了許多吃食。

　　“回來的時間剛好，正可以吃飯呢。”張氏溫聲道。

　　“元吾哥、陸離哥安好。”剛剛從山上回來的小二給二人見禮。

　　“不必客氣！”於是幾人一起入了席。

　　醬燉鯉魚、香糯鹹魚、紅梅山藥、韭菜炒江蝦、涼拌豬嘴蘑、佛手白菜、鹹鴨蛋、玉台錦鯉、如意卷、粽子已經擺上了桌子，最後一道泥鰍湯也在眾人的注視下被放在了最中間的位置。

　　“農家的粗茶淡飯，希望兩位不要嫌棄才好。”張氏道。

　　“嬸子客氣了，嬸子家的東西向來是頂好吃的，我們喜歡還來不及呢。”金元吾道。

　　“農家粗鄙，沒有布菜的習慣，你們喜歡吃什麽就轉一下桌子，別客氣。”說著，張氏輕輕轉了一下桌子，立刻就改變了食物的方向。

　　齊陸離的目光頓時就從飯菜上移到了飯桌上，還忍不住伸出手，轉了一下。

　　“嬸子，這桌子——”齊陸離微微皺眉，臉上寫滿了好奇。

　　“這是小女的意思，一家人吃飯總是夠不到遠處的飯菜，又不習慣讓人布菜，所以就去鐵匠那裡打了幾個小東西，放在桌子上面，再在桌子上放一個小的桌子，這樣，菜就可以隨時轉到自己面前，而自己的飯碗則還在自己的位置不動。”張氏解釋道，她這個女兒一涉及到吃的，頭腦總是特別靈活。

　　齊陸離和金元吾都十分好奇，上下打量著桌子，嘖嘖稱奇。

　　“還是先用飯吧，一會兒飯後我再和你們詳細解釋這桌子的情況。”赫儒依道，兩人這才吧注意力轉移到了食物上。

　　“小一，今天的飯菜都很特別啊，色相俱佳，吃之前你也要給我們介紹介紹吧。”金元吾被赫儒依帶動的，也越來越有做吃貨的潛質，提到吃的，立刻又精神起來。

　　“也好。”赫儒依笑著應道。“這第一道菜就是醬燉鯉魚，這道菜和大家以往吃得不同，主要是我在配料上添了一味藿香去腥，再佐以最正宗的農家豆瓣醬做成。”說著，赫儒依把魚轉到了兩人面前。

　　“的確散發不同的香味。”齊陸離道，百味齋的魚通常都用特質的料酒去腥，還會用到南方運過來的十分昂貴的生薑做配料，這才掩蓋住魚的腥味，沒想到，原來小小的一棵藿香就能解決。

　　“接下來的這道香糯鹹魚是把鹹魚乾炸過之後再與粘黍一起蒸的。”

　　“紅梅山藥，是把蒸熟的山藥去皮、碾碎、擺盤，野草莓，也就是蛇莓，是前些日子采摘後洗淨，用白糖醃製的，用的時候就從陶罐裡挖出來淋在山藥上即可。”

　　“這道韭菜炒江蝦沒什麽特別的，只不過是昨天下午赫良去河裡撈的，剛剛做的時候還是活的，很新鮮。”

　　“涼拌豬嘴蘑。這豬嘴蘑是長在樺樹上的一種蘑菇，是早先去山上采的。”

　　“佛手白菜應該是用大白菜包著肉餡兒做的，如今大白菜還沒下來，不過小白菜也長到半大了，把菜葉去掉，把白菜幫用熱水焯熟，再把和好的肉餡包上，折成佛手狀，蒸熟就行了。”

　　“這鹹鴨蛋是我們家自己醃製的，如今正到時候，蛋黃流油。”

　　“這道菜叫玉台錦鯉，上面的錦鯉是用特製的鴨蛋做的，這燒製後的鴨蛋也叫松花蛋，因為蛋清上會出現松花的圖案。冷食、熱食均可，口感是極好的。”

　　“這如意卷元吾哥是吃過多次的，陸離哥還沒吃過。這是我們自己家的雞蛋做蛋皮包的，可作點心，也可作主食。”

　　“那葦葉包著的點心叫粽子，是南方的一種端陽節的吃食，你們也嘗一嘗。”

　　“最後的泥鰍湯，先留個懸念，待飯後我再給大家解釋。”

　　赫儒依每介紹一個，大家就去吃一口，都覺得十分有滋味。

　　“這鹹鴨蛋滋味很好，百味齋可以和你們大量訂貨的。”齊陸離道。

　　“喂喂，都說了私人場合，就不要談工作了好嗎?”金元吾提醒道。

　　赫儒依抿嘴一笑，道:“無妨，我們這是吃頓飯就能談成個生意呢。我還真覺得自己這錢賺的，就和鹹鴨蛋一樣呢！”

　　“和鹹鴨蛋一樣?”金元吾反問。

　　“閑的要命，富得流油。可不就是我了麽。”

　　“哈哈！”赫儒依的逗嘴讓整個飯桌的氣氛更加輕松，也正如赫儒依說得，這一頓飯，齊陸離又有了許多想法，隻待與赫家協商實現了。

　　最後，當大家最後享用泥鰍湯的時候，果然如赫儒依意料得，大家都對這道湯充滿了好奇。

　　“這泥鰍湯裡怎麽沒有泥鰍?”金元吾用湯杓撈了一撈，可是除了白白的湯水，整個陶盆裡是什麽都沒有的。

　　“那你喝喝看。”

　　金元吾試著喝了一口，一種鮮香的味道立刻就充滿了整個口腔，泥鰍的味道竟十分濃鬱。

　　“做好之後把泥鰍撈出去了?”金元吾皺眉。

　　“不是，泥鰍撈出後，湯裡還是不可避免地殘留一些雜質，可你看這湯，質地均勻，不是後撈出去的。而且，很神奇的一點，這泥鰍湯竟然沒什麽土腥味。十分難得。”

　　“齊公子不愧是餐飲業的佼佼者。這泥鰍湯的泥鰍要在撈出後放在清水盆裡，讓它吐泥、排便的，並且每天換水，這期間是不可以給泥鰍喂食的。大約換到第七天的時候，整個泥鰍的身體就都淨化了，水裡也不再有髒東西。這時候就把泥鰍撈出，放在陽光下曬乾。乾透後的泥鰍要包在紗布裡縫好，再用木錘隔著紗布將泥鰍乾砸碎。這時候再把紗布放到鍋裡煮一個時辰，出鍋的時候放少許的鹽調味即可。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泥鰍的鮮味兒和對身體有益的物質。”

　　“原來如此！甚妙，甚妙！這個方法也是赫姑娘想出來的嗎?”齊陸離十分讚歎。

　　“正是。”赫儒依微笑地回答。

　　“這道菜就算是作禦膳也是綽綽有余的啊！”齊陸離再次感歎。

　　“那以後若真經陸離哥之手成了禦膳，可不要忘了我們喲！”赫儒依玩笑道。

　　“那是自然的。”齊陸離笑道，他知道，這就是拿到了做這泥鰍湯的特權了。

　　飯罷，眾人又回到了廳裡，齊陸離很認真地向赫儒依討要了幾道菜的菜譜，自然，也給了赫家豐厚的回報。齊陸離對赫家的松花蛋是十分有興趣的，也想像酸菜一樣，買下這松花蛋的製作權。

　　“松花蛋製作上成本頗高，目前來看，普通百姓也沒有能力自己去做，所以，這個我不反對你走高端、壟斷的路線，因此，這價錢還望齊公子給我一個好的答案。”雖然覺得自己喜歡齊陸離，可是在商言商，赫儒依是不會再這上面讓步的。

　　“赫姑娘說得有理，我也想到，一次性買斷確實價錢上會有諸多不合適。不如這樣，若赫姑娘把製作方法給我，在彭城外的松花蛋由我負責建廠、製作，赫家拿乾股兩成。在彭城范圍內的松花蛋生產由赫家負責，銷售由百味齋負責，我們五五分成，如何?”

　　赫儒依看了看張氏，顯然這個時候，她需要張氏的主意。張氏道:“陸離有心了，就按你說的辦，我們沒有意見。”

　　後來又買下了泥鰍湯的做法，這些菜譜赫儒依一一寫下，並增添了許多相似菜品的詳細做法，交予齊陸離，齊陸離大方地給了赫家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還說如果泥鰍湯成了禦膳，必會再有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