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騰說完,胡亥看向另外幾個剛剛也喊不可的大臣,不等胡亥問,剩下的幾個大臣同聲道:“臣等所想亦然。” 胡亥撇了撇嘴,尼瑪,你以為哥有受虐傾向想玩玩皮鞭麽?
“李愛卿,可將實情告訴贏愛卿?”
他猜想這贏騰應該就是宗正了,想來應該是自己的長輩,可惜他不知道這長輩是什麽長輩,更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所以只能這樣叫了。
果然,胡亥的話一出口,大堂中重臣們的表情都很精彩,老贏騰更是花白的眉毛亂蹦,胡亥立馬知道自己應該稱呼錯了,但是尼瑪我怎麽知道該怎麽叫!
胡亥只能假裝沒看到堂下眾多大臣們的表情,微笑著看著李斯。
李斯對胡亥也很無奈,贏騰可是胡亥的叔祖父輩。
“稟陛下,老臣已告知老宗正大人。”
李斯說著對胡亥眨眨眼,胡亥看到李斯對自己眨眼,先是一愣,隨即醒悟過來,赫然的對著李斯感激的一笑。
“老宗正,此等緣由還不夠嗎?”
“陛下乃萬民之主,無論對錯都不應受刑,更遑論受刑於萬民眼前。”
贏騰聽到胡亥的新稱呼,淡淡的瞟了李斯一眼,硬生生的道。生硬的語氣把胡亥給噎的一滯。胡亥也有點火氣了,臉上帶著壞笑道,
“但朕之詔令恐如今已經出了函谷關了。老宗正以為該如何?”
“這……”
“既然老宗正也說朕乃天子,那朕之詔令可稱金口玉言,能否朝發夕改?朕既是萬民之主,當為天下表率。朕如今詔令既出,若出爾反爾,老宗正讓朕日後如何統領這萬民?如何在萬民面前自處?莫非老宗正想讓朕失信於天下萬民?還是老宗正不想讓朕……坐這皇位?!”
胡亥臉上此時早已沒了笑意,頓了頓終於說出一句讓所有人嚇破膽的話來。
“老臣萬萬不敢!”
贏騰聽到胡亥最後一句平淡之極的話時,頓時渾身一震,臉色煞白的慌忙跪伏在地顫聲道。
“陛下息怒!”
李斯等人誰都沒想到胡亥的反擊會如此劇烈,所問之話句句誅心,這是典型的要逼贏騰去死啊,連忙齊齊跪伏在地高聲道。
胡亥沒說話,大堂中所有的重臣們同樣心中惴惴,大氣都不敢喘,前一刻還如沐春風的胡亥,下一刻就翻臉無情。都說天威難測,現在他們是領教到了。
大殿中的空氣此時仿佛都已凝固,沉寂無比。
“呵呵。”
胡亥突然笑了,笑容清朗,臉上哪還有半點之前的慍怒。
但大臣們都低頭跪伏在地,看不到他的表情,聽到他笑聲的重臣們隻當陛下怒極反笑,頭埋的更低了。胡亥笑過之後有點狼狽的翻身起來,盤腿坐了半天他的退早就麻了。
胡亥緩步走下堂,停在贏騰身前,俯身彎腰伸出雙手牢牢的抓住贏騰的雙臂道:“老宗正快請起。”說著雙手用力把深深跪伏在地的贏騰給生生拉了起來。
“朕知道老宗正是愛惜朕之身體,是為朕之顏面,但如今我大秦因亥之過已是風雨飄搖危機四起,亥幸得父皇點醒,為我大秦受此區區鞭責又算的了什麽。於我大秦萬世江山相比,朕之顏面又算什麽?”
胡亥盯著贏騰鄭重的道。
“陛下……”
贏騰被胡亥這幾句話說的老淚縱橫,哽咽不已。
“朕知老宗正心憂我大秦,並無朕剛剛所言之意。然諸位愛卿須謹記,
於我華夏大秦江山計,萬事萬物朕皆可舍去,遑論區區鞭責,區區顏面。朕之性命,亦在所不惜。” 胡亥幽幽道,但話中的堅定卻讓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會如此做。胡亥擲地有聲的話讓所有跪伏在地重臣們渾身一震,心潮澎湃間,高呼道。渾然忽略了大秦江山前的華夏二字。
“陛下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鞭責之事,朕意已決,休得再議!”
胡亥一言而決,然後對仍舊哽咽不已的老贏騰道:“老宗正乃宗室之長,國之柱石。須好好保重身體。”
聽到胡亥的話,老贏騰恭敬的端端正正的跪伏在地叩首道:“謝陛下!老臣今聽陛下之言,方知陛下之志。老臣惶恐,願執鞭為陛下執此鞭責!望陛下允之!”
聽到老贏騰的話,胡亥猶豫了一下,隨後馬上慨然應道:“好,明日就有老宗正為朕執此三十鞭。老宗正快快請起。”
之所以胡亥答應下來,最主要的原因是贏騰先前的一句話提醒了胡亥。
胡亥是皇帝,除了眼前的贏騰外,恐怕整個鹹陽包括整個大秦帝國真的找不出敢抽胡亥鞭子的人了,當然六國遺族除外。
雖然老贏騰年事已高,但是做為贏氏一族地位最高的年長之人,又身擔宗正之職,親自執行同為贏氏子孫的胡亥的鞭責倒是恰到好處。
鞭責之爭就這樣被胡亥輕描淡寫的化解了,最為重要的是經過這次事件,帝國的重臣們也都從胡亥剛剛所言的謹記中明白了胡亥重振大秦的決心,再不敢輕漫。
胡亥之前是沒做過皇帝,甚至沒有能當過小官管過幾個人,但是後世太多的宮廷劇和小說講訴了太多的權謀之道,恩威並施的禦下之道,讓胡亥運用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胡亥重新回到堂上坐下,掃視了一圈堂下道,
“明日鞭責之後,朕會親自前往灞上大營。朕自有打算,諸位愛卿不必再勸。”
“喏!”堂下眾臣連忙肅然應道。
胡亥很滿意現在堂下眾臣的態度,頓了頓又拋出了一個讓堂下大秦帝國的重臣們始料不及的一番話來。
“今日朕深夜將諸位愛卿召來,除了上述幾件事情外,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關於我大秦當前最為根本最為嚴重的土地問題。”
大秦現時的土地制度仍然沿用商鞅變法時的制度改革,實行土地國有化、國家授田製。
基於土地國有化制度強化的思路,授地後,設定阡陌封疆,不許私自更動;如每個農戶所獲得土地數量及向國家繳納的賦稅都相等;如努力耕種者可以免除徭役(勞役和兵役)等。《史記?秦始皇本紀》載:如果向國家交納一千石糧食,就可以得到一級爵位。按當時的制度,爵位高者就可以做官。
秦國早在商鞅變法時期就制定了《為田開阡陌令》,到後來又制定了《田律》。這些管理土地資源法規的推行,有利地促進了秦國農業生產的發展,為最終滅掉六國,統一天下打下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而商鞅同一時期的關東六國,此時早已經完成了土地私有化的改革。商鞅的改革因此等於剝奪了貴族們佔有國有土地的特權,直接破壞了他們的經濟利益。
若商鞅變法是要把國有土地私有化,怕是這些貴族們要紛紛高舉雙手擁護了。歷史沒有假設,於是秦孝公歸天后,商鞅被車裂了。
始皇帝滅六國之後,李斯等人重新制定國家制度之時,在實行土地國有化、國家授田製的基礎上,為穩固統治同樣也承認了土地私有。
正是大秦立國之後的這一政策,讓六國老世族和大秦的貴族、富戶能夠得以采用吞並、脅迫、強買強賣的手段來侵吞大量原本授給普通百姓的土地。很多新開墾的荒地同樣隱瞞不報逃避稅賦,減少了國家的財政收入;
而大量無地的普通百姓則要麽淪為這些貴族富戶的傭工、成為家奴, 要麽背井離鄉入山成匪,給社會治安帶來了嚴重的隱患,而這也是秦朝短時間內被洶湧的農民起義所覆滅的原因之一。
胡亥雖然不了解此時大秦實際上的土地狀況,但是來自後世的他至少知道一點,此時的大秦是此後中國延續兩千多年的封建制社會的開端,而封建制社會正是以封建地主階級剝削農民或者剩余勞動力為基礎的,土地則是封建制社會的根本。
聽到胡亥的話,李斯、馮去疾、尉繚等人都是一怔,胡亥沒跟他們提過這個事情。但是對當前土地兼並的事情他們並不陌生,早就知道而且也了解一些情況。今天突然聽到胡亥提起此事,雖然驚訝,但還是想聽聽屢有驚人之舉的皇帝陛下想說些什麽。
帝國的三公不動,那麽剩下的重臣們雖然驚訝自然不敢先冒頭,所以同樣靜靜的坐著沒有動作。
見堂下沒絲毫動靜,胡亥反而有點奇怪了,頓了頓才繼續道,
“如今我大秦各郡無數百姓所授之地,不是被六國遺族暗裡所奪,就是被各地老世族暗中取之,再加上各地勳貴富戶和不法官吏推波助瀾,以及我大秦各地之勞役,使無數百姓吃無食、穿無衣,或為流民,或為盜匪;
然朕乃天下之主,如今此等惡行統統加諸朕身。以至六國遺族複辟,無數亂民蜂湧而投,朕欲徹底革除此等禍國之因,熄萬民之惡,而民乃國之根本。
欲讓我大秦重拾天下萬民之心,則必須從民之根本——土地開始。所以朕欲重新清查丈量我大秦目下之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