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敗亡

　戰局的變化出人意料的快。m

　李左車壓根沒想到就在自己猶豫的這短短瞬間，自己所要面臨的形勢已經急轉直下。

　一股黑色的颶風，一股黑色的洪流，從西南方向直撲坐北朝南的李左車中軍，而如今李左車的中軍只有區區一千余人的親衛，李左車距離兩股撲過來的九原軍不到百步。

　兩股黑潮後面是大隊的趙軍步卒、弓卒以及剩余的百余輛戰車。

　早在聽到蒙恬軍中戰鼓聲響起的時候，李左車就心道要糟。果不其然，眨眼間蒙恬的萬余步卒就洞開了到最後一直勉強維持的合圍。

　緊接著就是八千余九原精騎在短短的十幾息間就用身體和戰馬硬生生的從兩百乘戰車中衝殺出一條血路，這徹底的讓李左車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相國大人，快走！”先前說話的那個年長親衛顧不得許多，一把扯住李左車就要駕著這乘李左車的專用指揮戰車準備逃跑。

　就在這時，在正緊追蒙恬步卒方陣的趙軍後方，一道黑線出現，隨後悶雷般的馬蹄轟鳴聲遙遙傳來。

　當這突然出現的大批騎兵看到這曠野中的無數兵卒時，速度頓時又快了幾分。短短幾息間，原本還只是模糊可見的大批騎兵，已經變得清晰無比。

　黑甲騎兵！大秦騎兵！至少數萬的大秦騎兵！

　原本在拚命追趕蒙恬大軍的數萬趙軍兵卒，回到看到這鋪天蓋地直奔而來的三萬余九原騎兵頓時臉色蒼白，十余萬人圍攻不到兩萬的大秦步卒就傷亡數萬人，這如今又來了數萬大秦精騎這仗還怎麽打?

　正在衝向李左車的蒙恬步卒方陣和剩余的九原精騎顯然也發現了前軍數萬騎兵的到來，齊聲歡呼，頓時衝殺之勢更加勇猛。

　目睹著數萬黑甲精騎在曠野上高速奔馳帶給這七八萬趙軍的震撼是巨大的！

　大地在顫抖，天空在顫抖！

　整個大地仿佛都被這黑色所覆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黑色！

　終於有趙軍兵卒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恐懼，扔下手中的兵器轉身就往另一邊逃竄了出去。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然後就是第三個……越來越多的趙軍步卒開始胡亂的扔下手中李左車好不容易才給他們裝備起來的武器逃了開來。

　轉瞬間，在風急火燎趕來的張武錢亮的三萬精騎距離戰場還有數百步之遙的時候，李左車的數萬步卒已經崩潰，四處逃竄。

　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的李左車見到這一幕頓時渾身冰冷。

　“不用逃了。今日是逃不掉的！”李左車掙脫掉年長親衛抓住自己胳膊的大手淡淡的道。

　“公子！……”年長親衛情急之下大聲叫道。

　“李老，現在大秦數萬精騎已經到此，我趙國十余萬大軍盡皆潰散，我們還逃得了嗎?往何處逃?”李左車打斷李老的話急聲反問道。

　“老奴舍命也定要帶公子逃出此地。”被李左車稱作李老的年長親衛大聲道。

　“嗡”

　一陣奇異的震顫聲傳來，隨即就是尖利的呼嘯聲！

　鑿穿兩百余乘戰車阻攔的八千大秦精騎此刻只剩下六千不到，那個時候蒙恬的步卒方陣並未突破李左車步卒的包圍，所以八千九原精騎采取了最為快速也最為慘烈的衝鋒。

　由充作前鋒的兩千余九原精騎為開路先鋒，用身體和戰馬從橫亙在李左車中軍陣前的最後兩百余乘戰車組成的車陣中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

　鑿穿戰車沒有浪費多少時間，但是那鑿開的通道是一條用九原精騎的血鋪就的！

　前鋒的兩千余騎兵包括騎兵校尉劉信盡皆戰死當場！

　九原軍中，除了蒙恬做為主帥大將軍，其余下至伍長上到校尉將軍，戰時必親臨一線，領軍殺敵。這是九原軍不變的傳統。

　劉信不是九原軍陣亡的第一個校尉級將領，顯然也將不會是最後一個。

　領軍的劉信陣亡，自然有都尉頂上。剩余的六千九原騎兵在衝破戰車組成的防線後，早已經在疾馳中重新裝填好了強弩中弩箭。

　此刻，這尖利的嘯聲正是六千余隻弩箭破空而來的聲音。

　“不好！”那叫李老的年長親衛聽到這聲音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一把抱住李左車想要用自己的身體去遮掩這即將落下的弩箭。

　可是顯然他這個動作是徒勞的，弩箭是拋射而不是平射，更何況是六千余隻弩箭！

　連綿不絕的“咄咄”聲夾雜著弩箭入體撕裂血肉的聲音。

　成片的慘叫聲過後，李左車所在的戰車附近已經完全被密密麻麻的弩箭所覆蓋，最為靠近李左車的數百親衛，當然也包括李左車、李老還有那輛倒霉的戰車，全都插滿了八寸長的可愛小弩箭，猶如收割過後的稻田。

　李左車的死，頓時讓原本還在觀望的一些趙軍徹底的絕望崩潰，紛紛扔下手中的兵器、旗幟之類的物事，四處逃竄，不時有人跌倒在地，隨即被生生踐踏而死。

　原本歷史上陳余作為主將帶著李左車去抵擋北上滅趙的韓信，結果陳余這個笨蛋輕兵冒進，被韓信區區數千漢兵給偷了大營，大營被踹，十余萬大軍崩潰，陳余身死，李左車隨即被韓信抓住。

　韓信並沒有殺李左車，以師禮待之，然後李左車就輔佐韓信平定了燕、齊兩國。

　隨後李左車後跟隨韓信輔佐劉邦打天下，在九裡山設下十面埋伏，逼項羽烏江自刎，為西漢的開國立下了赫赫戰功。就在劉邦論功封賞時，李左車卻悄然隱退，不知所向。

　而如今，本應該善終並在歷史上留下“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之名言的李左車，如今卻在公元前209年的四月二十八日這一天，身中數十箭死在了邯鄲和巨鹿之間的曠野上，

　李左車身死，趙軍十余萬大軍潰散，代表著剛剛複立不到三天的趙國已經滅亡。

　張武和錢亮這個時候也趕到了戰場之上，來不及逃走或者被張武等人驅趕回來的趙軍兵卒還有將近五萬多人，紛紛跪倒在地向秦軍投降。

　之所以張武等人沒有追殺其余潰散的趙軍，是因為蒙恬知道胡亥的意願，這些壯丁都是大秦的百姓，既然主犯已死，蒙恬也就順勢放了這些只顧逃竄的兵卒。

　蒙恬命人簡單的收理了一下李左車的屍體，砍下首級硝製好，準備命人送往鹹陽獻給胡亥。

　這邊張武等人已經統計好了此次大戰九原軍的損失。

　是役，跟隨蒙恬北上的九原軍統共陣亡步卒一萬八千余人，騎兵四千五百余人，其中包括劉信在內的校尉、都尉十余人，都尉以下更是有上百人。

　可以說這是九原軍自成軍以來，最為慘重的損失，尤其是眾多中低級將領的損失，將會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九原軍的戰力。

　蒙恬在聽到張武的稟報後，霎那間仿佛蒼老了許多，但是他心知，作為大秦的兵卒，無論是他和其余將領也好，普通士卒也罷，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可以說每個人心中都早有準備。

　所以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乾脆利落的下達了命令。

　留下張武統領剛剛激戰過的剩余一萬七千多人騎兵和步卒看守投降的趙軍以及照顧受傷的九原軍和輜重，蒙恬就帶著毫發未損的三萬精騎和一萬步卒徑直直奔巨鹿而去。

　張武等人之所以來的如此之晚，就是為了追殺彭越的五萬大軍，到最後斬首盡三萬，彭越也最終沒有逃過一劫，沒有死在呂雉手裡，卻提前死在了張武手中。

　蒙恬並沒有責怪張武等人的殺戮，因為他知道張武等人為什麽這麽做，那些叛軍在九原軍眼中都是軍功！而剛剛如果不是蒙恬阻止，這投降的五萬余趙軍也同樣會變成九原軍的軍功。

　此刻巨鹿已經是亂作一團，潰敗的兵卒帶回來了李左車兵敗身死的消息，頓時讓剛剛複立三天的趙國小朝廷亂成了一團粥。

　龐欣剛剛就任右相，如果李左車還活著，哪怕兵敗只要他沒死，那麽他這右相還對這些故趙遺族有點威懾力。可如今李左車一死，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買他的帳了。

　甚至還有故趙遺族提出要直接殺了龐欣來泄憤！

　龐欣默默的站在大殿中看著吵做一團的故趙遺族，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這些故趙遺族此刻根本沒有抵擋蒙恬大軍的勇氣，也確實，相國李左車帶著近二十萬精兵就被蒙恬在短短的三四個時辰打的兵敗身死，巨鹿的那十余萬衰兵沒有人認為能抵擋的了蒙恬大軍的進攻。

　他們此刻爭吵的是帶著趙王歇往北逃往燕雲之地還是往東出海以避大秦追殺！

　這個時候一個家奴模樣打扮的壯漢在大殿外探進腦袋，看到站在大殿一角的龐欣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龐欣原本就一直關注著大殿外，看到這壯漢悄悄從大殿一角溜了出來，大殿中正爭吵激烈的故趙遺族根本沒人注意他，所以沒有一個人發現龐欣已經不在了大殿。

　大殿外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一個守衛的兵卒。

　龐欣溜出大殿止住壯漢的行禮低聲問道:“是否都準備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