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微微一笑,稍微透露出自己的一絲絲鑒酒大法,常老板乖乖地被折服,話語中更是特意把自己的鑒酒之技誇得天上少有,人間難尋,那常老板一見如此絕技,當即目瞪口呆,驚若天人,忙不迭的吩咐他老婆白酒做菜,還想要拜他為師。
“那常老板本來都要趴在地上磕頭拜師了,小的一見,心想小的這一身技藝都是娘娘所傳,哪能輕易傳授他人,所以義正詞嚴地給予拒絕。”
“那常老板見我拒絕,眼淚都下來了,苦苦哀求半天小的也沒有松口,隻得請求我以後多多光臨他的小店,他老婆更是殷勤,說只要我以後到她店裡,她一定掃榻相迎,親自下廚燒飯做菜。”
小寶講到得意處,手舞足蹈,學常老板老婆對他巴結不及的樣子,恭妃冷笑著問道:“你是說常老板差點跪下來求你收他為徒了?”
“是啊,您是沒看見當時他那份誠心拜師的模樣啊。”小寶搖頭歎息道。
恭妃沉默一下,認真地對他說:“小丁子,你再敢跟本宮撒謊胡言亂語,本宮就再把你吊在院子裡老槐樹上吊一夜,現在華公公死了,趙檔頭十幾天也不會來重華宮一次,本宮倒要瞧瞧誰還能救得了你。”
小寶心裡一驚,遲疑道:“這個,難道小的記錯了?常老板或許……也許……大概沒有想要拜我為師?”
“廢話。”恭妃懶得理他,又細細的把常老板考他鑒酒三道題的經過問了一遍,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遺漏,又把紅衣女子的反應和所有做的事、說的話問的清清楚楚,這才沉默下來,定定地發呆思考。
小寶見恭妃不問了,遲疑一下,把自己回來時在大街上好像被人窺探的感覺說了出來,恭妃一驚,趕忙問他後來怎麽樣了。
小寶自然又忍不住把自己的機靈勁吹噓一遍,這回恭妃沒有呵斥他,只是再三確認把被窺視的感覺甩掉了,這才點頭道:
“嗯,你這件事做的不錯,以後經常去歸林居走動走動,和常老板的關系越親近約好,但千萬記住,回宮時一定小心,絕對不要被人跟蹤到你。”
小寶眨眨眼:“那個常老板,究竟是什麽來頭?小的接近他到底為什麽呢?娘娘你給小的透個底兒,小的也好見機行事。”
恭妃情緒不高,沉悶地說:“天機不可泄露,你只需要按照本宮說的話去做就好了,本宮不會害你的。”
小寶見她神神秘秘的,心裡暗罵:你害老子?你倒是敢啊,你現在跟老子是一條線上的蛤蟆,不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從此,恭妃停止了小寶在重華宮的一切雜事,只需要隔三差五出宮去找常老板喝酒就好了,每次回來後,都會細細詢問他歸林居的情況,一絲一毫小問題都不放過。
小寶覺得很無聊,歸林居也的確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事情發生啊,那常老板剛開始還覺得神神秘秘的,多接觸幾次後,發現他的脾氣倒還蠻對小寶路子的,酒喝多了後,也就借著酒勁跟小寶天南海北地亂聊天,甚至開始聊女人了。
小寶覺得,當一個男人跟另外一個男人可以無拘無束地對女人品頭論足時,就表示他們已經混得很熟了。
只是有一點,這些有關女人的話,都是那位常大嫂不在旁邊時才聊的,這小寶也能完全理解,誰能當能自己老婆的面坦誠自己是個色鬼呢?
還有一個讓小寶心癢難耐的地方就是,那常大嫂始終黑紗照面,神神秘秘,也不知道究竟長成什麽模樣,天天琢磨怎麽才看見黑紗後面究竟是醜若無鹽還是美若天仙,這種心情是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忽視的吧。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了一個多月,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小寶中途回了幾次抱石山莊與宏發樓,對這兩個地方來說,他純粹就是可有可無的人,有他沒他都沒關系,人家都照常運轉自如。
問題是他是老板啊,作為老板,他回去的唯一作用就是看看別人又為他賺了多少錢,然後把兩邊的錢帶一點在身上當零花錢。
唯一不愉快的回憶就是上個月宏發樓的馬掌櫃把總壇賜下來的延年金丹給他帶來了,還給他帶來一個讓他有些緊張的消息,羅教小羅教主聽聞華公公去世的消息,十分悲痛,同時聽聞華公公為教內發展了一個少護法時,又特別欣慰。
因此,小羅教主決定,過些日子親自來京城面見少護法,並且親自為他主持入教開壇香會。
教主親自主持入教開壇香會,這可是莫大的榮光啊。馬掌櫃一臉的興奮,興奮地講話時嘴唇都在哆哆嗦嗦,雙手合十,十分虔誠。
小寶可不這麽想,麻皮的羅教教主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萬一對自己追根問底,問出點馬腳出來,自己的麻煩就大了,大到恐怕自己以後要藏在宮裡不敢出門,否則就憑白蓮教的勢力,分分鍾就能在大街上把他抓住撕成碎片。
上午時分,小寶早早就出了宮門去琉璃廠,今天是常老板的女兒七歲生辰,常老板前些日子就說好了讓小寶今天過來,他有一壇收藏了十年的石凍春,今天要與一起小寶品鑒。
大明朝的兒童除了在滿月、百天、周歲時家裡會宴請賓朋慶賀,在弱冠以前是不會有過生日這種說法的,不過是當天吃碗長壽面加兩個紅雞蛋而已,但一些富貴人家也有例外。
常老板據他自己講,是身在一個大家族,並且他在家族裡鬧得不愉快的原因也曾在大醉時提起過,好像是什麽繼承權、分家產之類的鬧得不愉快,所以他才一氣之下躲到這個集市上來開一家小酒館,每日逍遙自在,不理家中瑣事。
這樣一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的人,帶著一個賢惠的妻子和一個天真可愛的女兒,恭妃為什麽讓他花費這麽大的精力來隱瞞身份交往呢?小寶一直搞不明白。
交往就交往吧,這段時間還別說,小寶真的和這位常老板處的極為投機,小寶來自後世,自然會對一些詩詞歌賦有一些獨到的見解,再加上偶爾也會借用一下萬歷以後年代的詩人辭賦,冒充有點文化底蘊,引得常老板十分欣喜。
有時候常老板也會對一些當下的時政提一些看法,比如有一次談起死後奪爵抄家的前首輔大臣張居正,對其大力實施的一條鞭法甚有微詞,又對其人品與熱衷權柄的行端,十分不屑,小寶雖然謹記恭妃囑咐莫談國事,但談到這位令他在讀史書時十分佩服的張居正大人,忍不住說了幾句公道話。
常老板十分激動,當即與他爭執起來,小寶一時頭腦發熱,一拍桌子將唐宋歷朝的兩稅法拿出來與一條鞭法細細解說利弊,哀歎要不是上下官吏只求一己私利,將一條鞭法的初衷實施的亂七八糟,隨意加賦,克扣火耗,大明朝的國庫將會比如今更加充盈,百姓更加富裕安定。
常老板與他爭論了半天,誰也說不服誰,兩人賭氣開始拚酒,可惜小寶身體天賦異稟,常老板又是大醉告輸。
從那以後,常老板在酒桌上與他討論時事的次數漸漸頻繁,從官場百態到市井油鹽,從邊疆戰事分析到周邊列國形式,常老板哪裡知道小寶來自六百年後,又是專門研究這個的,每次都被小寶獨特的見解和睿智的分析折服,從而在行為舉止上對小寶也越來越尊重。
當然,這些個事情,小寶對恭妃是絕口不提的,萬一那娘們認為自己違背了她的狗屁懿旨,再把自己吊在大槐樹上吊一夜,實在不劃算。
到後來,常老板對小寶的家世身份越來越感興趣,小寶知道這個問題可是萬萬馬虎不得,如果自己東廠番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不用恭妃發怒,恐怕這個常老板即使身在豪富大家, 也要從此對他戰戰兢兢,避之而不及了。
沒辦法,這個時代的東廠,就是這麽霸道。
小寶在街上轉了一圈,買了些姝兒喜歡吃的果脯蜜餞、糖豆米糕,再加上一些小女孩愛玩的彩釉娃娃、九連環之類的玩具,滿滿提了兩大手,才往歸林居興衝衝而來。
還沒進店門,姝兒就歡呼著跑出來一把抱住小寶,非要摟著他脖子讓他抱自己,小寶兩隻手都被禮物佔滿了,隻好彎腰,讓姝兒摟住自己脖子,跟掉秋千一般吊著進屋。
常老板呵呵笑著接過小寶手裡的禮物,埋怨道:“都是自家兄弟,平日裡總是給姝兒買東買西,都把這孩子寵慣壞了。”
姝兒見父親不讓小寶叔叔買禮物給她,十分不滿,抱著父親大腿撒嬌道:“不嘛不嘛,姝兒就喜歡小寶叔叔買東西。”
常老板最是拿這瓷娃娃一般的乖女兒沒辦法,隻得假裝生氣瞪她一眼:“去,幫你母親做些事去。”
姝兒蹦蹦跳跳去後廚找母親炫耀禮物去了,常老板請小寶落座,沏上一壺香茗,坐在他對面慢慢說些閑話。
等常大嫂端著盤子將幾個炒好的小菜送出來時,小寶一愣,直呆呆地看著一臉微笑的常大嫂。
因為,這位神秘的常大嫂今天摘去了臉上的黑紗,白如嫩玉的面容上輕點胭紅,眼波流轉,巧笑嫣嫣,竟是一位活脫脫的天香國色,傲世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