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絕了馬掌櫃請他留下來吃晚飯,小寶來到東安門外黃華坊的祿米倉胡同,開門的還是那個老家人,一看見是小寶來了,頓時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一大半,屁顛屁顛請小寶在前廳坐下用茶,他到後面通知去了。
最先跑出來的是小茹,她換了一身紫色的裙裝,是昨天小寶給她買的,脖子上掛著那串一千八百兩銀子的珠鏈,映襯著疾跑出來紅撲撲的小臉蛋,看的小寶目眩神迷,忍不住就伸手在她臉蛋上捏了一下。
小茹遭此一襲,顯然吃了一驚,不過還是沒敢躲開,只是那臉蛋兒更是紅的如同一個紅蘋果一般,連耳朵根都紅透了,白生生的小牙齒咬住紅嘴唇,不安地用雙手捏住衣角,低著頭在那裡不說話。
小寶見她如此模樣,心中更是心癢難耐,想必以前地主家的丫鬟都是這般模樣被老爺調戲的,哈哈哈。
正瞧得有趣,後面蹬蹬的腳步聲想起來,昨日賣房的婦人領著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走出來,一見到小寶,婦人納頭便拜,抽噎著道:“大人厚德,救我夫君得脫大難,此等大恩,妾身沒齒難忘。”
小寶一愣,看著旁邊那男子。
那男子一身藍衣長衫,面色呆板,一髯長須也是稀稀拉拉,看上去甚是滑稽,見小寶看他,臉上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深深一躬身,拱手道:“在下沈易,敢問這位少爺貴姓?”
那跪著的婦人急的直扯他衣衫,厲聲罵道:“你這書呆子,妾身都跟你說過這位大人乃是錦衣衛總旗丁大人,昨日正是這位丁大人來買咱家的宅子時,非但不肯仗勢欺人,反而出了五百兩銀子吩咐妾身去獄中打點,又見咱家可憐,發話讓錦衣衛救你出獄,你如今見了大恩人,為何不拜?”
那沈易呐呐道:“娘子啊,為夫好歹也是六品官身,這位少爺不過是七品總旗,你讓為夫如何拜得下去?”
小寶差點沒笑出來,他總算知道這個沈易是怎麽得罪上官,被罷職入獄了,這簡直就是個書呆子書傻子啊,這般性格在官場上是如何混到今天的,簡直就是他那些上官們的仁慈了。
婦人氣的怒喝道:“你……你……你氣死妾身了,你如今早就被罷了官,不過是一個待罪的白丁罷了,哪裡還是什麽六品官身?再說了,丁大人義薄雲天,與你非親非故,卻又挺身救你急難,此等恩人,如何拜不得?”
沈易想了想,木訥地點頭道:“娘子此言也有些道理,也罷,為夫淪落如此,就拜一拜他又有何妨?”
說罷,撩衣袍就要下跪。
小寶忍住笑一把將他攙住,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這位沈兄無論年齡還是資歷,都遠在小寶之上,路見不平伸伸援手也是小事一樁,何必讓沈兄有辱斯文?”
沈易見小寶堅持不讓他跪拜,當即松了一口氣,歎道:“唉,沈某不才,落到此番境地,還不如當初踏踏實實在南方做我的一縣之令,何必貪圖名利,一頭扎進京城這口大黑缸。”
小寶又請婦人起身說話,好奇地問道:“哦?俗話說寧為雞頭不做鳳尾,沈兄做那一縣之令豈不是逍遙快活,為什麽要進那禮部做一個小小的員外郎?”
沈易還沒有說話,那婦人抽泣道:“這,這都是怪妾身的不是,妾身以前總是惱他不求上進,做了十幾年的官還在一任知縣上徘徊不前,便一個勁鼓搗他去上下活動,好不容易調到這京城,誰知道他這脾氣,該當有此一劫啊。”
“罷了,都是妾身的錯,如今無官一身輕,這就一起回老家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也好過整天提心吊膽。”
小寶點點頭道:“嗯,夫人此言有理啊,官場險惡,不如做一個平平安安讀書寫字的富家翁。”
沈易也是連連點頭:“這位丁大人年紀雖輕,倒是心胸頗為豁達,沈某也有此意,來,娘子將那多余的銀子取出來還給丁大人。”
婦人趕忙從衣袖裡掏出幾張會票道:“夫君說的是,大人,我和我夫君既然要回轉老家,這宅子就按照先前的協議賣給您啦,說好的三百六十兩,您上次給了五百兩,我們也沒有花出去,這是找您的一百四十兩,請您收回吧。”
小寶推辭道:“夫人客氣啦,我都說了你如果要賣,我就再給你五百兩,如今先前給的五百兩沒有花出去也就罷了,再找回來可沒那個必要,你們回轉老家還需要用度,這就收著吧。”
沈易將臉色一板:“丁大人說的這叫什麽話,買賣合約,說多少就是多少,豈能出爾反爾,這多出來的銀兩在下萬萬不能要,快快收起來,以免汙了沈某的節操。”
小寶歎口氣,心道你這個書呆子,老子給你銀子還要汙了你的節操,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奶奶地。
沒好氣地接過婦人遞過來的會票,隨口問道:“不知沈兄老家在何方寶地啊?”
沈易道:“在下廣東始興沈家村人士。”
廣東始興?小寶一驚,又急忙問道:“那沈兄以前在何地做知縣啊?”
沈易道:“韶州翁源縣。”
小寶心念急轉,假裝驚訝道:“翁源?聽說那裡白蓮教鬧得很凶啊?沈兄以前做知縣時也是如此嗎?”
沈易歎口氣:“唉,前些年哪有此般情形啊?不過是鄉野村夫偶爾聽不得誘惑,拜一拜那無生老母罷了,怎麽會鬧到扯旗造反如此境地呢?隻可恨韶州上下官僚沆瀣一氣,貪圖彌勒教妖人的銀兩賄賂,才放縱妖人傳教,終釀成今日大禍。”
那婦人也在一旁插嘴道:“其實,妾身催促夫君速速調離,也是跟此事有關。”
小寶哦了一聲,驚問道:“那是為何?”
婦人道:“我夫君當時不肯收受妖人賄賂,也不肯放任妖人在翁源傳教,早已被韶州府上下官員恨得咬牙切齒,成天找我夫君的麻煩,妾身也是擔心啊。”
小寶沉默不語,半響才笑道:“也罷,沈兄回轉老家後,說不定哪一天小弟我去了韶州,還能上門叨擾一杯酒喝。”
沈易古板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拱手道:“丁大人若有機會光臨,在下定當掃榻以待。”
“那你們,什麽時候動身啊?”小寶問道。
婦人答道:“我們早已將行李收拾好了,預備三兩日內就會動身,原本如果等你不來,我就會將多余的會票交給這位小茹姑娘,今天正好,咱們能拜見恩人一面,也就了結了一樁心事。”
小寶點點頭,道:“那我就不打擾賢伉儷啦,你們自行去忙,我去小茹院中,說說話就走。”
待到了小茹房中,將前往廣東擔任礦稅使的事情跟她一講,自然那些白蓮教的事提也沒提。她倒沒想那麽多,只是說:“小茹是少爺的丫頭,少爺到哪裡小茹自然就跟到哪裡。”
小寶放聲大笑,心道有這樣一個乖乖的丫頭真好,老子簡直太幸福了,哈哈哈。
晚飯時帶小茹在外面吃了頓好吃的,又陪她逛了會街,給她買了些路上的應用之物,這才將她送回去,臨走前自然又忍不住掐了幾把小茹的紅臉蛋,弄得小茹又害羞又不敢惱,真是痛快啊痛快。
等回到重華宮已經天黑了,小寶準備明天就離宮,今晚必須要向恭妃道別了,他今天遇見萬歷,又領到錦衣衛的任務,這些都需要向恭交代一聲。
恭妃也是剛用過晚膳不久,正在教朱常洛寫字,見小寶進來,知道有事,便讓月兒帶著大殿下離開。
小寶掩上房門,將得到東廠的派遣,遇見萬歷和得到錦衣衛任務的事情跟她細細敘說一遍,恭妃欣慰地點頭笑道:“本宮就說過,你是一員福將,這些事一切順當,全部按照計劃來的,很好。”
見小寶站在那裡發呆,奇怪地問道:“你又怎麽啦?還有什麽問題想不通嗎?”
小寶歎口氣,一斂平日裡嬉皮笑臉的模樣,正色道:“我是在想,明日一出重華宮,以後要想再見娘娘一面可就難上加難啦,這些日子在宮中承蒙娘娘照料提攜,小寶不甚感激,離別之際,請受小寶一拜。”
說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給恭妃磕了三個頭。
恭妃歎口氣道:“是啊, www.uukanshu.net 你立了功勞回來,想必就要得到萬歲爺的重用,這小太監的身份就會徹底消失,這內宮,恐怕再難進的來啦,你這小崽子,平日裡瞅著你恨得本宮咬牙切齒的,如今即將離別,本宮也覺得心裡酸酸的。”
“本宮再問你一句,你選擇擁戴大殿下上位,這件事不會有變吧?”
小寶正色道:“娘娘請放心,小寶跟娘娘是一條繩子上的……”
“呸呸呸,”恭妃惱道:“剛才正經了幾句,又來跟本宮胡說八道。”
小寶笑道:“是是是,娘娘教訓的是,小寶擁戴大殿下之心,天地可鑒,請娘娘放心。”
恭妃點點頭,默不作聲。
小寶撓撓頭,放低聲音道:“只是,只是小寶臨走前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娘娘成全。”
恭妃眼睛一亮,水汪汪的看著他,低聲道:“什麽叫……不情之請?”
“上次小寶和月兒去除掉華公公時,月兒拿出一大包媚藥,當時隻用了一點點,後來小寶去找月兒要一些,月兒說全讓娘娘拿走了,小寶鬥膽,娘娘能不能勻一些給我帶著上路?”
“給本宮滾出去……”
哐當,大件瓷器摔碎的聲音震耳欲聾。
不一會兒,小寶鑽出屋門落荒而逃,摸著懷裡的一大包東西,嘀咕道:“不就是一點媚藥嗎?又不是你的,發這麽大脾氣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