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四月,夏初。
曹操在官渡之戰後經過了這幾個月的休整,終於準備再次出兵,和袁紹在倉亭一帶進行再打上一場戰役。而在曹操即將出征之前,郭嘉來萌村看望陸仁。這對好基友……至少是曾經的好基友在相對無言了許久之後,郭嘉才壓低了聲音道:“你小子的那點花招,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不過我不說你也明白,我就不多說了。你去做你那些想做的事情吧。”
陸仁沒有回應,最後是把房門一關,不願再見郭嘉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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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陸府。
陸仁這次回到府坻時,諸如蔡琰、糜貞、陸蘭這些陸仁身邊的親近之人,早就已經按陸仁那時的要求早早的離去了,府坻之中剩下的不過是一些尋常的傭人與侍婢在打理清潔衛生。
陸仁先去取出了治粟都尉與尚書仆射的印綬,再出房時就喚來了府中的執事管家,讓執事把府中現有的仆役、侍婢全部都到大廳這裡來集合。
集合之後也沒什麽大事,陸仁就是告訴這些人說自己要棄官而去,然後就把府中剩下的錢糧細軟分發給了這些人,讓這些人拿了東西就各自離去。一眾人等固然是驚愕無比卻也不敢怠慢,在這些人看來天曉得是陸仁惹出了什麽大禍以至如此,那還不趕緊分了分東西就各自消失?
辦完了這些事天可就黑下來了。陸仁這時來到了自己的書房,自己動手點亮了燈火之後環顧了一下書房中過千卷的各類竹簡與紙張書籍,不由得長長的歎了口氣,先前在眾人面前強裝出來的灑脫不羈也先扔去了一邊,緩緩的在書桌前坐了下來,輕歎道:“多少年了?自建安元年時起在這裡住下,到現在差不多五年多快六年了吧?這幾年裡多生了多少事?真到要走的時候,卻忽然真有點舍不得的感覺……五、六年,這裡也是我的一個家啊!”
隨手攤開了桌上的白紙再提起了筆,陸仁想最後在這裡再寫點什麽。只是對著桌上的白紙,陸仁卻什麽都寫不出來。呆楞了許久之後陸仁只能搖了搖頭,把筆掛回了筆架之上,站到了窗前望著天空中的弧月發呆。
發了一會兒的呆。陸仁猛然聽見書房中好像有什麽輕微的響動,好奇之下便取過了一盞小燈尋聲而去。很快,陸仁就發現了躲在某個書架後面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的張氏……不過在張氏刻意的隱瞞之下,陸仁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張氏居然就是司馬懿的老婆張春華,稱呼也只是一直以“張氏”來稱呼而已。再由於陸仁去萌村“養病”。蔡琰又要隨行“照顧”,府坻之中的書房需要有人照看,故此就把張春華留在了許昌城中照看書房。
“張氏?你呆在這裡幹什麽?晝間我不是讓你們拿了錢糧細軟就趕緊離開的嗎?”
張春華也只是稍稍的慌忙了一下而已,畢竟她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而在稍稍的慌亂了一下之後,張春華馬上就有了應對之策,向陸仁跪下道:“想我當日奉蔡主母之命,留於此間看護典籍。今日忽聞陸仆射要我離去,一時心中不舍這些曾與蔡主母傾注心血整理而成的典籍,故來此感歎一番,權作話別。”
“……”
陸仁沉默了一會兒。又環顧了一眼書房中的各類書籍,慨然長歎道:“自己曾傾注了心血而成的東西,不管是誰都會有不舍之情。你是如此,我又何嘗不是一樣?只是再不舍得也得舍得……好了,你也該話別完了吧?快些走吧,不然你沾上了什麽殺身之禍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這裡的這些東西我也是不打算再留給誰的了……”
張春華楞了一下,略一探頭便發現書房門前的地板上擺放著數個皮囊。張春華一直在幫陸仁與蔡琰打理文獻資料,幾乎可以說是直接的參與過陸仁試製易燃性魚油的事,所以一眼就看出那幾個皮囊裡裝的是易燃性的魚油。當下張春華便大吃一驚,急忙又向陸仁跪倒哭求道:“陸仆射。不可以燒啊!這裡、這裡的典籍都是、都是……”
陸仁冷冷的望了張春華一眼,搖頭道:“我知道這裡的典籍記載著的大多是世間未傳之秘,但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想把這些東西留下來便宜老曹!哼。他曾說‘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而他也確實對我這樣做了,那我又為什麽不能負他?你快走吧,不該你管的事,你最好不要去管!”
張春華急壞了。急忙起身攀住了陸仁的手臂:“陸仆射,你不能……”
寒光一閃,陸仁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悄無聲息的抵在了張春華的頸間,語氣亦如這匕首一般冰冷而銳利:“你別逼我。不到萬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對女人動手!但如果你真的舍不得這裡的典籍的話,那我可以讓你留在這裡與這些典籍陪葬!對哦,你一直在幫我和文姬打理這些典籍,所知所記絕不在少數,而我現在是準備毀去這些不便宜了誰,是應該考慮一下把你殺掉滅口的事。”
張春華被驚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又見陸仁並沒有真的要殺自己的意思,只是聰明如她,自然清楚這個時候可不能激怒陸仁,所以張春華小小心心的回應道:“我、我這就走……”
陸仁緩緩的收回了匕首,轉回身去拾起了一袋魚油,冷冷的向張春華甩下一句話:“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快滾!”
張春華此刻哪裡還敢多說什麽?慌慌張張的逃離了書房。臨出院門的那一刻,張春華回轉過身望了書房中正在澆灑魚油的陸仁一眼,心中驚愕無比的暗道:“他、他真的是陸仁?不是說他已經病入膏肓了嗎?怎麽卻突然變成了這樣?難道說……”
她的聰明才智在當時絕對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因此很快就想通了一些事,人馬上就慌了:“不行,此事非同小可,我得趕快去找仲達!”
不提張春華是如何驚惶失措的離去,隻說陸仁用魚油把書房內外澆了個遍之後就靜靜的站到了書房門口。火折子雖然已經執在手中,但陸仁沒有馬上就點火,而是又呆呆的望了這書房一陣,最後長長的歎了口氣低下了頭去。片刻之後,陸仁重又抬起頭來,但目光中已帶出了幾分冰冷的剛毅。用力的打著了火折子,陸仁倒退了幾步,最後將火折子向書房中用力的一扔……
火燃起得很快,而陸府此刻除了陸仁之外再無甚人丁,所以這火勢在無人壓製之下很快就席卷了整個書房。陸仁站在院中靜靜的看著這場已經在向其他各院漫延的大火,直到耳邊傳來了城中巡夜士卒的警鑼聲,陸仁才轉過身去,漸漸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算算時間,老曹這家夥是今天中午才出發的,走的也不快,那麽一收到消息多半會連夜趕回來視察,我這裡的動作還得快點才行。我現在還得去一個地方,好把曹操接下來引到我所指定的地方去……就是不知道老曹到時敢不敢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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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城中的撫幼義舍。
陸仁的府坻距離撫幼義舍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深夜之中陸仁的府坻大火一起,巡夜士卒們的火警鑼聲響起的時候,撫幼義舍中的丁夫人還是很快就知道了是陸仁的府坻失了火。
丁夫人突然聽說陸仁的府坻失了火,心裡一急之下馬上就召集起了撫幼義舍中的工作人員與幾十個年歲較長的少年,派他們趕往陸仁的府坻去救火救人。
近百個“消防隊員”派將了出去,撫幼義舍可就空了大半。而在撫幼義舍的敝開的大門前,丁夫人正焦心不已的來回的轉著圈。雖說知道陸仁不在許昌城內的府坻之中,不會有什麽危險,可派出去救火的那些孩子們,不同樣也是丁夫人的心頭肉嗎?
不過就在丁夫人心中擔憂的時候,陸仁卻從暗處走了出來,向丁夫人很隨意的笑了笑。丁夫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道:“仁兒你怎麽在這裡?你的府坻……”
陸仁擺手一笑:“我知道,因為那把火就是我放的。”
丁夫人大驚:“什麽?”
陸仁道:“您老人家就別問了, 我自有我的打算。您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我請您幫我做的事情嗎?”
丁夫人又是一愣,隨即點點頭道:“看來你是要做點什麽了。好吧,我幫你。”
另一頭,曹操正在行帳中看書,突然有人前來報信,曹操一聽就臉上變色:“陸義浩其宅失火,陸義浩因此受了驚嚇病況加重,現在暫居於撫幼義舍中將養身體?”
曹操聽完荀彧派來的信使的稟報時,臉色已經變得陰晴不定,隨即向近侍吩咐道:“速去備馬!另喚張遼、許褚引虎賁,曹休引虎豹騎與孤同行!孤要連夜趕回許都!”
帳中的郭嘉暗中吃了一驚,急忙上前問道:“主公何故如此?”
曹操恨恨的道:“奉孝,孤與你皆失算矣!你我皆以為以義浩對婉兒用情之專,定然會留下來欲手刃袁尚為婉兒復仇,只是沒想到義浩人在病中卻突然意變,已有離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