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更,周瑜的房中卻還亮著燈光。
門外忽然傳來了孫尚香的聲音:“仲兄,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尚香嗎?進來吧。”
“進什麽進?你房門閂住了。”
“……等等。”
房門打開,孫尚香先是往屋裡探了探頭之後才步入房中,一眼就看到了被周瑜掛在了牆上的地圖,問道:“仲兄是在想些什麽?”
周瑜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圖上,沉吟道:“少了一支。”
孫尚香道:“什麽少了一支?”
周瑜懷抱起了雙臂:“陸夷州布置的部隊少了一支。按現在的戰況,呂玲綺、陳公台鎮守於錦州,拓跋玉、慕容紫英鎮守於菊花港,鄧艾坐鎮在菊花島……”
孫尚香道:“這沒什麽錯吧?”
周瑜搖了搖頭:“尚香你的心性終究是太過直率了點,很多相關的事情你想得不深。”
頓了頓,周瑜的手指點上了地圖:“據我所知,錦州就是當初的柳城,是當年烏丸單於蹋頓的王城所在,陸夷州在拿下遼西之後選擇在柳城原址上新建錦州,除了錦州位於遼西核心之地,有戰略核心的意義之外,其實還有更深的一層意思在裡面。”
孫尚香有些茫然了:“什麽啊?”
周瑜看看孫尚香那……嗯,用現代的話說就是一臉萌蠢的模樣,也實在是忍不住伸出手曲指在孫尚香的腦門子上敲了一下。說起來,以前周瑜還是弱冠少年,孫尚香則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這種事也常有:“笨尚香!柳城是遼西諸多部族公認的的祭天之地,對遼西大大小小的部族來說其意義非比尋常。有些事我說得太深你可能不會明白,那你不妨這麽想一下,假設你帶著一支族人常年的遊離在外、背井離鄉,那麽在你心中最希望回到的地方是哪裡?”
孫尚香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應道:“當然是希望能回老家去。”
周瑜道:“那麽在回到老家的時候,肯定會做的事又是什麽?”
“當然是重修祖墳、祭祀先祖……哦!我明白了。”
周瑜點點頭:“錦州就是這樣的地方。”
孫尚香道:“三族聯軍現在在圍攻錦州固然是在情理之中,但現在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周瑜道:“錦州的守將不對。哦,我的這個不對說的不是能力,而是意義。這麽說吧,陸夷州當初能拿下遼西,其中有很大的一層原因是扶持了拓跋玉和慕容紫英,用這二人是鮮卑貴胄的身份統合了不少的鮮卑部族。再接下來錦州新建,以拓跋玉今時今日(大祭司)的身份,怎麽說也應該是留守在錦州才對。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拓跋玉是呆在了菊花港而並不是錦州。”
孫尚香道:“我聽得有點暈……仲兄,我是不是可以這樣來理解?錦州是遼西的治所,而拓跋玉則是陸夷州指派的遼西刺史,那麽按道理來說,拓跋玉不管怎麽樣都應該是留守在錦州城裡才對?”
周瑜點頭:“是這個意思。”
孫尚香攤了攤手:“那現在這樣好像也沒什麽不對的吧?強敵來犯,一地之首不能有失,所以暫時前往別處,打仗的事交給部下去完成。”
周瑜道:“所以你沒有看到陸夷州隱藏在這種看似合情合理的安排之下的深意。遼西有正規駐軍兩萬,我敢肯定都是陸夷州麾下的精銳之師。而三族聯軍雖然有十余萬眾,真要是和陸夷州的這兩萬精銳之師碰上,我也敢說絕對佔不到什麽便宜。換句話說,陸夷州如果只是想把這十余萬的三族聯軍給趕回漠北,那麽這些三族聯軍不太可能能像現在這樣圍住錦州城和菊花港。”
孫尚香一愣,細想了好一陣之後才點頭道:“這麽一說到也是哦!陸夷州麾下的正規士卒訓練嚴格、戰力強悍、武器精良。而且吧,我能看得出來陸夷州在訓練部隊的時候,有很多專門是如何對付騎兵的戰術。這樣的部隊拉出去,有個一萬來人就完全可以抵擋住數萬騎兵。”
周瑜這時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然後才湊到孫尚香的耳畔低聲道:“所以我根據目前的戰況分析出陸夷州的目的不是抵擋,而是聚殲!”
孫尚香嚇一跳,趕緊同樣的左右看了看之後再低聲道:“聚殲?十幾萬?陸夷州的胃口會不會太大了點?陸夷州的兵馬精歸精,可再怎麽說也只有兩萬余人,聚殲十幾萬會不會……”
周瑜冷冷一笑:“到現在你還以為陸夷州放到遼西的只有兩萬余人?尚香,這兩萬人其實只是遼西固有的兵力,其他的諸多兵力你還沒有算進去。”
伸指在他們現在所處的菊花島上點了點:“鄧艾率領了八千人,算上我們江東子弟的話就有一萬三,這樣就有三萬多了。剛才我不是跟你說過拓跋玉呆的地方不對嗎?尚香你別忘了,拓跋玉是現在遼西公認的大祭司,依附於她名下的烏丸、鮮卑等部族原本就是遊牧部族,他們只要上了馬再拿起武器就是出色的騎兵。我大致的詁算了一下,真到某個時候拓跋玉一聲令下,菊花港馬上就可以聚集起至少三萬的遊牧騎兵。
“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這樣的一支部隊,拓跋玉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下令召集,那麽是她不想嗎?不是吧?應該是時機未到,甚至很可能已經召集起來了,但卻躲過了眾人的視線,由別道前往了他處以做準備。”
話到這裡周瑜停了下來,眉頭也再一次的緊鎖了起來,孫尚香見狀就問道:“先前仲兄說陸夷州安排的人馬少了一支,說得就是這一支嗎?”
周瑜搖頭:“不是說這些,因為這一支隱軍的用意已經被我看到了,所以算不得是隱軍。我想說的是……甘寧哪去了?陸夷州手下的兩員大將就是甘寧和黃忠,而且這二人先後從夷州率軍出發,黃忠現在是鎮守在了遼東,但甘寧怎麽沒有在遼西出現?
“對遼西這邊,我們終歸是外人,有很多事不方便讓我們知道,我們也不可能去問甘寧是去了哪裡。但我們可以肯定,甘寧作為陸夷州的心腹大將,就這麽沒了身影肯定是去了最為關鍵的地方並且蓄勢待發。”
孫尚香點頭。
周瑜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圖上,沉吟道:“所以我在看出陸夷州有對來犯之敵的聚殲之意後,就開始推算甘寧可能是去了哪裡。而在我看來,甘寧最可能的就是去了這兩個地方!”
孫尚香順著周瑜所指的地方看了幾眼,到也馬上就明白了許多:“這是三族聯軍退還漠北的兩個要道。仲兄你的意思是……甘寧繞道去堵住退路了?”
周瑜道:“應該錯不了。這兩個地方一但被甘寧給堵住,三族聯軍的十幾萬人基本上就等於是被困在了遼西。現在我搞不清楚的,卻是接下來的仗陸夷州是準備怎麽打。按我的推算,陸夷州差不多到了要先來一次反擊的時候,把三族聯軍給打怕……尚香,現在你該明白我為什麽要急著趕過來了吧?要是來晚了一些,咱們根本就撈不著仗打,那麽我們來了又有什麽意義?”
“那仲兄你是怎麽想的?”
周瑜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兵法雲:軍爭為利,無利而不往。
三族聯軍圍攻菊花港已經好些天了,而他們為什麽會想把菊花港給打下來?說白了還不就是因為他們需要錢糧?
他們來打遼西,本身就抱著打不下遼西也得撈夠本的心思,而菊花港作為遼西最重要的吞吐港口,實際儲備下來的錢糧軍需不會比錦州少。畢竟當時的陸路運輸能力比較有限,菊花港自己又是水陸交通重鎮,重兵鎮守之下錢糧軍需什麽的自然是少不得的。如果三族聯軍能夠拿下菊花港,也就意味著他們能夠得到大量的軍需,進可繼續圍困錦州,退也可以帶夠收獲。
不過菊花港真不是那麽好打的,因為陸仁又哪裡會不清楚菊花港的重要性?作為進取和穩固遼西的重要橋頭堡,可以說就是扛杆上的支點,而這個支點要是不夠結實又哪裡能行?
事實上在錦州城還沒有建設起來之前,菊花港就已經接受過多次的戰火洗禮,大規模的則有兩次。有了這些戰火的洗禮,卻也使得菊花港的守備愈發的完備。三族聯軍想拿下菊花港?再多努努力吧!
不過三族聯軍到也不是一點作為都沒有,至少菊花港外圍的村莊小鎮被三族聯軍給洗劫了一個遍。而菊花港除了重點防護的主要吞吐口岸,或者說是官方的吞吐口岸之外,那些民辦型的小型口岸差不多都被三族聯軍給毀了。
沒辦法,這就是戰爭,而陸仁畢竟在兵力上有劣勢,不可能全都顧及得到,所以只能選擇適當的放棄。再說句很陰暗面的話,陸仁不管這些民辦型的口岸,也是有意的想激化依附於自己的外族屬民與三族聯軍之間的矛盾。
不過為了拖住一部份三族聯軍,緩解一下錦州城那邊的壓力,陸仁和陳宮還設下了一個引誘敵軍的圈套,那就是作出一副菊花島上的守軍動不動就想要偷襲三族聯軍的假像,說白了就是隔三差五的派出一些“登陸艦”去菊花港附近的一些地區登陸。有的是真打了幾下,佔了點便宜就溜了,有的則是有意或無意的被三族聯軍發現,然後就扔下一地的錢糧閃人。
再一個,就是之前的那些“釘子戶”,這時也成為了這種引誘戰術的誘餌,也就是說菊花島會派船來接應這些“釘子戶”撤離。而這些“釘子戶”在三族聯軍看來那就是油水和奴隸,因此對抓獲這些“釘子戶”都抱以了十二分的熱情。
而這一日的入夜之後,又有十來隻艦船靠近了海岸,而在海岸上也出現了不少的人頭,看情況應該是菊花島上的船隻又來接走“釘子戶”了。而很“不幸”的,這個情況被一些巡夜的三族聯軍給發現了,於是乎馬上就有大批的三族聯軍發出呼嘯之聲,紛紛的趕往事發地點來“發財”。
接下來的情況又讓三族聯軍大感意外,就是、據說,這幾隻船居然在海岸那裡擱淺了!?
鮮卑騎兵衝到近前時,不少人跳下了馬背,順著靠岸船隻的舢板衝上了船去,而後面跟上來的鮮卑騎兵也爭先恐後的向船中湧去。五胡遊騎歷來搶掠成性,現在有東西可搶,誰又肯落在別人的後面,最後連個屁都搶不到?
停靠在海岸邊的船隻大概有三十艘左右, 大多都是夷州的中、小型海船。這主要是因為夷州的大型船隻吃水過深,如果沒有專用的碼頭,那一靠岸多半就得擱淺。所以在一般的航行情況下,靠岸補給這種事都是由中、小型船隻來做的。鮮卑騎兵中有曾經在天津碼頭混過的人,自然有向步度根提及,所以步度根對此到也並不犯疑,只是喝令那些登上了船去的鮮卑騎兵不要光顧著搶東西,要先把船給搶下來,然後用搶來的船對近海的那些大船下手才是正理。
只是此令方下,登上船去的鮮卑騎兵忽然驚呼說這些船上沒有錢糧之物,到是整隻船中都飄蕩著硫磺的氣味。步度根這裡還沒反應過來,夷州停放在海岸邊的這三十來艘船突然一齊起火。火勢一起,立時就引燃了船中的硫磺等物,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聲接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步度根知道中計,剛要下令撤軍,四下裡夷州兵的喊殺聲已然大起。不止地面,近海的諸多夷州海船也一並駛近,一時間船上的箭支、飛石如暴雨駢至。而最要命的,是居然還有十二隻巨大的戰艦側舷窗中噴射出了一枚又一枚的火球,這些火球一落到鮮卑騎兵之中,立時就炸裂開來,成片成片的帶走鮮卑騎兵的性命!
“是夷州的火炮戰艦!我們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