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沒出聲,而是低著頭想了起來。不多時,老曹的目光飄向了賈詡,賈詡知道這是老曹在問詢自己,自己這時也不能再裝啞巴,於是就緩緩的開口道:“沒那麽簡單。陸仁此舉看上去好像是有意想與遼東和談,但實際上只怕是在圖謀遼東。”
“哦?怎麽說?”
賈詡淡然的道:“第一,以陸仁的財大氣粗,哪裡會在乎那區區五千斤的白銀?當然,如果是換成五千斤的黃金,陸仁可能是會發瘋;”
“這個自然。”
“第二,十幾個貌美妖豔的倭女固然是讓人心動,但陸仁又不是沒見過美女的人,他身邊的幾個夫人,哪個又不是國色天香?還有那陸蘭,無論是姿容氣質還是其歌舞之藝,都可謂是天下無雙,陸仁若是想要將其納為夫人也絕不是難事,可是陸仁卻沒有這樣做。這樣的女子陸仁都沒有去碰,在下實在是想不出那十幾個倭女能有什麽能讓陸仁心動的地方。”
老曹輕輕點頭,腦子裡卻回想起了收藏起來的那些陸蘭的宣傳海報,心中不可避免的,小小的顫動了那麽幾下,但馬上就扔去了一邊,轉而向賈詡笑著問道:“那依文和之見?”
賈詡道:“依在下之見,五千斤白銀也好,十幾個貌美妖豔的倭女也罷,根本就是陸仁扔出去的誘餌,就是想找到一個對遼東用兵的借口。只不過陸仁的戲演得很像,還硬生生的給那十幾個倭女掛上了個藩邦使節的名頭,讓陸仁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向遼東發難而已。不過在下也始終都想不明白,這遼東到底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陸仁,會讓陸仁如此費盡心思的去圖謀。”
“……”
有關於這個問題,老曹他們都有點回答不了。要知道在那個時代別說遼東了,過了薊地基本上就是人們口中的苦寒之地,很多時候根本就是流亡發配之地,而這樣的地盤對老曹這樣的人來說好像就沒什麽意義可言。
各人沉默了一下,老曹先搖搖頭道:“這種事還真說不清楚,因為這方面的才乾,在這世間恐怕無人能與陸仁相比,你們可還記得現在正在晉陽(就是後來的太原)開發的煤石礦藏?還有正在江東豫章以西(萍鄉)開發的煤礦?孤直到現在都不明白陸仁是怎麽知道這些埋藏於地下,卻又天南地北各不相同的地點的礦藏的。或許在遼東那邊,真的有什麽珍稀的礦藏在吸引著陸仁不惜舉兵去爭奪?”
在場的幾個人相互對望了一眼,盡管有些不置可否,但都還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因為這是對他們來說唯一一個應該算是說得過去的理由。畢竟那是一塊苦寒而貧瘠的地頭,對於這些有重農思想的人來說真不是什麽好地方。而陸仁就算是搞開發再有本事,也沒有逆天到可以和老天爺一較高下的地步吧?那麽除了什麽特別的資源,似乎就沒別的什麽可能了。
憑心而論,老曹雖然是在無法解釋的情況之下很勉強的給自己找了個說法,但是卻也真的猜中了幾分陸仁了想法,因為在遼東那邊真的有很多陸仁想要的資源。而現在老曹等人對遼東的態度嘛,到頗有幾分前蘇出錢購買西伯利亞的味道,賣西伯利亞那塊地頭的人原本以為掏錢的人是大傻叉,卻沒想到買下西伯利亞的人會在冰層之下找到大量的石油和礦產,然後就悔之不及……老曹以後會不會這樣?
不過那一類的事情對老曹來說還很遙遠,老曹想得更多的卻是別的方方面面。稍稍的遲疑了一下,老曹命人取過了遼東地區的地圖,很仔細的檢看了一番之後沉吟道:“遼東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偏遠了一些,但是有西塞山這樣的山脈為其屏障,更兼陸仁有遠程海運之便,若是真的被陸仁拿下了整個遼東,再以他的才乾苦心經營上數年……”
眾人一驚,程昱馬上就追問道:“魏公之意,是陸仁想有塊更堅固的地盤?”
老曹點點頭:“夷州雖富,但畢竟與孫權僅僅只是隔海相望,而孫權的水軍雖然曾經敗於陸仁之手,但也絕不是好欺負的主,而且孫權也絕非庸主。換言之,孫權就是臥在陸仁榻旁的一頭猛虎。盡管孫權在敗於陸仁之手後派出了人質質於陸仁手中,但誰都知道陸仁一但露/出了什麽破綻,孫權這隻猛虎就會毫不猶豫的撲向陸仁。陸仁行事一向小心謹慎,荀文若與荀達公在投奔到陸仁的麾下之後相信也會再三的向陸仁提及,所以狡兔三窟,陸仁自然是想要尋找一塊可以讓他高枕無憂的地盤。”
接著老曹的馬鞭就在地圖上點點劃劃了起來:“遼東偏遠,自中原大亂以來就脫離了朝庭的掌控,特別是在公孫度任遼東牧守之後苦心經營多年,時至今日就算是孤對遼東亦有些奈何不得,而公孫度若不是慮及後人庸碌無為難成大器,只怕早就在遼東自立為王了,又哪裡還會對孤賣上那幾分的臉面?而這樣的一塊地盤,恐怕才是陸仁最想要的一塊地盤吧?如若被陸仁據有遼東,天下諸候又有誰還動得了他?如此一來就算是陸仁丟了夷州,但是以他的才乾想把遼東給經營好,似乎也不會是什麽難事。”十荒大羅
周邊眾人一齊點頭,因為這才是真正說得通的理由,也的確是陸仁對遼東動手的最關鍵的原因之一。不過老曹不知道的是陸仁就是希望老曹能看到這個。
馬上就有人向老曹建議說不能讓陸仁的這個想法得逞,可老曹在看了那人幾眼之後,意味深長的笑道:“說什麽胡話呢?難道我們現在回去去對付陸仁?”
程昱也想了想,搖頭道:“沒有意義!首先便是我們師出無名,要知道陸仁為了這次的出兵遼東一事可是造足了勢,在名義上他是在為了天子而去向公孫氏討還被劫持的使節,所以名正而言順。若是魏公出兵阻止,豈不是將魏公置於了不忠不義之位?
“其次,陸仁一直以來都對朝庭盡顯忠節,年年納貢、歲歲奉朝,不曾露/出過絲毫的破綻和可以被魏公借用的名目,反到在世人看來,他陸仁是大漢的一個忠節之臣,更有開辟新州、收容流民之功。若是沒有合適的出兵之名,對魏公大為不利;
“再次,如若魏公此時回軍去阻止陸仁,對陸仁來說並沒有什麽損失可言,最多就是丟掉一個遼西的菊花港。反到是魏公若是於此時回軍河北再揮師遼西,是屬於大軍遠征,一應的軍旅變數太多太多。能不能打贏姑且不論,但大軍遠征遼西之下,其他各處太容易出事。魏公莫要忘了,當初奇襲蹋頓的那一仗打得有多險,若非天佑,魏公現在能不能還站在這裡都是未知之數。而陸仁的軍力雖遠不及當初的蹋頓,但陸仁有海運之便,一見勢頭不對就可以乘船遠遁,魏公對他又能奈何幾分?”
後一段話可真是捅到了老曹的痛處之上。且不說當初的那場險勝時至今日回想起來,仍會讓老曹在心中大呼僥幸,最關鍵的卻是這一提起來,讓老曹想起了死在柳城的郭嘉。暗暗的歎了口氣,老曹在心中暗道:“奉孝,你當初的那位好兄弟,如今可真是讓孤頭痛不已啊!如果你現在還在孤的身邊,又會如何去應對你的這位好兄弟設下來的這個局?”
程昱當然不知道老曹的心中所想,而是接著道:“最關鍵的,是陸仁雖然遊離於海外,但不管怎麽樣他都與魏公一向交好。若是此時魏公棄此親而結成仇,在下深以為乃是不智之舉。因為陸仁不但與魏公交好,與劉備、孫權之流也一向都糾纏不清。若是此時魏公與陸仁反目,使得陸仁深結孫劉以禦魏公,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那可是很難說的。魏公莫要忘了,我們派出的學習團現在還在夷州學習那些精妙之術,而在陸仁的手上有著太多太多我們想要得到的東西。還有,河北各地與夷州之間的貿易往來密切,若是此時與陸仁斷絕了往來,使得許多的世家豪族可得之利因此而斷絕,恐怕……”
又是一刀捅在了老曹的痛處之上。千萬別以為這時的老曹已經是隻手遮天,事實上正好相反,在老曹成為魏公之後,與那些世家豪族之間的矛盾卻是越來越深。原有的歷史上老曹打下漢中卻沒能進取西川,還有與劉備爭奪漢中之後的半途而廢,最大的原因就是老曹得趕回去進行政治鬥爭。而現在的情況雖然有那麽點的偏差,但整體上來說,老曹仍然沒辦法擺平那些豪族世家……
程昱的兩“刀”,可以說都捅在了老曹的痛處之上,一時之間竟然讓老曹有些難以應對,眼神也開始變得有些遊離不定。良久過去,老曹才開口問道:“依仲德之見,又當如何去應對?”
程昱看看老曹,人卻揚眉一笑:“應對他幹什麽?他陸仁想鬧騰,就讓他去鬧騰好了。”
老曹一愣:“此話怎講?”
程昱道:“陸仁如此行事,既是陰謀卻也是陽謀,到現在想攔阻於他也沒有意義。既然如此,魏公不防改為考慮一下這裡面的功過得失。”
老曹的雙眼又眯了起來:“功過得失?還請仲德細言之!”
程昱也低下頭整理了一下說辭,隨即抬頭道:“首先,是遼東與遼西重要,還是漢中與西川重要?”
老曹的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但卻沒有說話,而是等著程昱接著說。
程昱接著道:“兩者之間雖然都是偏遠之地,但遼地自古以來就是苦寒貧痟之地且人口稀少,而漢中與西川卻是天府之國且戶籍眾多。陸仁雖然長於內政,但他得到遼地的話,在下以為沒有五年左右的時間也難以成事,況且在遼西尚有數目眾多的遊牧部族,想要整合這些遊牧部族不搗亂生事也不是件容易事;
而劉備若得西川這樣的天府之國,卻正是英雄得其用武之地。進可以襲取關中,退可以擁兵自守,而且劉備有諸葛亮這樣的人為輔,再以西川之富饒,三年間便可成事。以此而較之,是陸仁那邊事急,還是劉備那邊事急?”病受不弱之容瀾
老曹聞言點了點頭。
程昱道:“其次,劉備與魏公乃是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敵,而陸仁雖有意襲取遼東,卻不過是想有一塊更好的自守之地而已,且陸仁與魏公之間也頗為交好。換言之,陸仁不過就是個有點進取之心的自守之賊,比之當年的劉景升要強上那麽一點點而已。至少在短時間之內,陸仁絕對無意與魏公為敵,而劉備一但勢大,卻必會與魏公周旋到底。所以以親疏而論,魏公也應當是先劉備而後陸仁。”
老曹再一次的點頭。
程昱道:“所以依在下之見,對陸仁那邊的事可以完全不去管他,對劉備卻要盡快的下手。”
老曹沒有馬上回應,而是翻身下了馬,再俯下身隨手的折了一根草枝擱到嘴裡,慢慢悠悠的在那裡踱起了小圈子。良久之後,老曹向程昱笑道:“仲德言之有理!陸仁不過是貪財貪地,想讓他的狡兔之窟多上一窟罷了,可是這劉備卻是在謀求他的用武之地,論起這輕重緩急,孤也應當將劉備放在陸仁的前面。”
再想了想,老曹卻又冷冷的一笑:“陸仁不是想要遼東嗎?那孤不妨再幫他一把。仲德,回營之後你代孤擬一份表文上奏天子,對遼東公孫氏劫持使節一事大加斥責,然後就明令陸仁出兵征討……陸仁現在收容了兩萬遼東降俘,多半是因為損耗頗大而重整兵馬,若是被他拖了太長的時間,孤心中總是安不下來,所以讓他盡快出兵去和遼東打起來才比較好。”
“諾!”
“激戰”中的菊花港。
別誤會,此時的菊花港風平浪靜,並沒有再次暴發戰事。而現在的“激戰”,其實是呂玲綺、慕容紫英和鄧艾在進行實戰演練而已。順便說一句,西塞山的仗打完之後,西塞山城寨的改修工作雖然在加緊進行,但也用不著鄧艾親自坐鎮,所以鄧艾就從水路來到了菊花港與呂玲綺他們碰一碰頭。
相比起夷州城鎮,菊花港的城防只能算是還不錯,受地理環境所限,也沒有什麽高牆深溝,但作為陸仁放在遼西的重要海港,呂玲綺等人又哪裡敢讓這裡的守備薄弱?
菊花港的主城與碼頭之間的路程距離是參照基隆式樣的十漢裡左右。而在戰後,呂玲綺作為參與過夷州城防建設的元老,就已經有考慮到菊花港的防禦方向與淡水完全不同,必須進行調整性的修築與強化。
先拿基隆來說,基隆的主防禦方向是海面,即預定為孫權越海而來的海面攻勢。在這種前題之下,再進一步的假設孫吳的軍兵已經攻佔了基隆碼頭,那這時的夷州陸軍則需要一段距離來進行戰術緩衝。直白的說,就是夷州陸軍可以利用這十漢裡左右的距離結下戰陣,然後用夷州兵擅長的軍陣作戰方式,用嚴整的陣容去攻擊剛剛登陸而立足未穩、軍陣未成的孫吳軍兵。
因此就兵法戰術而言,基隆主城與碼頭之間這十裡的緩衝帶是有利於夷州守務的,但菊花港的情況則正好相反。天津的主防禦面不是海上,而是會來自於地面的攻擊,那留出十裡的距離豈不是在幫來自地面的敵人留出緩衝帶?所以呂玲綺將主城的城牆往碼頭方向加長了七裡多。如果換算成現代的公製,就是主城與碼頭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一千米。
一千米的距離能有多少?說白了還不夠幾千人排兵布陣的。 而菊花港方面主要要面對的是遊牧騎兵,這一千米的距離還不夠五胡騎兵的戰馬發力衝刺。另一方面,菊花港有留下兩百多門火炮,港口留了六十門,其余的一百四、五十門則是由主城配置在各城牆牆頭。以當時夷州火炮約五百步左右的射程,再配合上投石機與各類弩弓,主城與碼頭如果一起開火完全可以覆蓋住這一千米的所有地點。
另外在碼頭的海面兩翼,夷州的戰船都有相應的戰鬥位置,戰船上的弩弓、投石機,還有之前由趙雨統領的幾十隻炮艦,都可以對碼頭的兩翼進行支援性的中、遠程攻擊。最絕的是當時的五胡遊騎根本就拿這些戰船沒轍。一、兩百步的海面,來自草原與沙漠的五胡騎兵根本就無法逾越。說得搞笑一點,就是只有這些戰艦打五胡騎兵的份,五胡騎兵卻只能望著這些戰船乾瞪眼,那可真的是叫“望海興歎”了……
轉眼之間天津這裡就已經“激戰”了足足半天。於城下、港前,慕容紫英率領的步騎大軍已經不知道扔下了多少的“屍體”,但攻城大軍人多勢眾,所以慕容紫英也就根本沒有把菊花港主城與碼頭,還有己方的“死傷”給放在眼裡,拚命的催促大軍全力攻城……說白了,慕容紫英就是在摸擬著前些時候步度根大軍的攻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