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的這場事被毛玠捅出來,再被曹仁、曹洪這麽一帶,居然鬧出了個群情激憤的結果,是不是有些太誇張了?而陸仁屯田的功績是大家都知道的,難道就沒個人幫陸仁求求情?
這場事牽扯到的方方面面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還是先從曹洪這裡說起吧。
之前曹洪的宗室賓客禍亂鄉裡,與糜貞的商隊打了個兩敗俱傷,陸仁最後是砍了曹洪的人,為此還險些和曹洪在許昌城外大乾上一場。雖說當時陸仁死撐到了曹操趕來解圍沒把事情惹大,但曹洪卻也因此而受了處罰,自然與陸仁之間結下了梁子。現時點的曹洪三十剛出點頭,正是年輕氣盛之時,加上性格本來就很小氣,又哪裡會對陸仁善罷甘休?因此曹洪一直想找出些陸仁的過錯,好借此報陸仁的一箭之仇。而曹洪是這種心態,他手下的人當然會跟著曹洪走,對陸仁的事也格外的留心。
這次糜貞販鐵的事,荀彧、劉曄、甄薑他們固然把持得很好,在明面上沒什麽會被人看出來的漏洞,但畢竟因為數量大,終究還是會留下些蛛絲馬跡。曹洪手下的那些家奴既然是有心的在找陸仁的錯,用心探查之下自然會查到些什麽。
當然曹洪的人可沒有想過荀彧與劉曄這裡的官倉會有什麽錯,畢竟荀彧他們也放出了幾千斤的鐵供民用所需,因此曹洪的人的目光全都盯在陸仁的這邊,查來查去就查成了陸仁趁許昌鐵貨不足的機會,販運了至少有幾千斤的避稅私鐵到許昌並從中牟取暴利,隨後曹洪的人就把這些事告訴給了曹洪。
曹洪在知道這些事之後到也沒有馬上就報知曹操,因為曹洪查覺到現在曹操正在開始對陸仁漸漸的倚重與信任。加上上次自己多少有些理虧在先,自己就這樣稟報上去,很可能曹操會認為曹洪在有意的報復陸仁,從而不當成一回事。
而且在曹洪看來,就算曹操知道了陸仁販賣私鐵牟利的事屬實,以曹操對陸仁漸漸倚重的態度,也可能只會把陸仁叫過來訓斥警告一頓,然後就推說畢竟自己是說過免去稅賦的話,從而放過陸仁一馬……可別忘了許都今年入倉一百七十余萬斛的糧草屬誰的功勞最大。陸仁幫曹操成為了一個財大氣粗的主,那以曹操的個性,陸仁賺點自己的錢曹操哪裡會說得太多?即便是後世之人,評價曹操用人也是有“不避小貪”這種說法的。
考慮到這一點,曹洪知道隻憑自然的話影響力不夠,於是就拉上了曹仁。曹仁嚴明於法紀,比起曹洪更受曹操的器重,能在曹操的面前多說上幾句話。依現在的情況,曹洪的人在有心之下查到的事情也只是一個片面,那對陸仁不怎麽上心的曹仁又哪裡會知道多少?
對此曹洪先是向曹仁把陸仁逃稅的罪證一列,以法紀之名一說,再推說自己因為曾與陸仁結仇不便出面稟報曹操,以曹仁的脾氣馬上就火冒三丈,拍著胸脯說一定會代曹洪稟報給曹操知道,並設法讓曹操不包庇陸仁的罪過。但曹仁稍稍一想,卻又覺得自己的情況和曹洪差不了太多,由他出面去向曹操說,詁計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想來想去,曹仁就把這些事轉告給了毛玠。
又為什麽要告訴毛玠?因為毛玠是司空東曹掾,管的就是對官員的選拔與檢舉。本來對官員的監督、檢舉應該是禦史大夫的事,但現在朝庭中的禦史大夫根本就沒什麽意義,所以這方面的事反到是由曹操這裡的毛玠在管。而毛玠這個人是出了名的為官清正,由他來對陸仁進行檢舉比誰都管用的說。
狀告到了毛玠這裡,毛玠自然是要經手去查。而毛玠這一查,查到的事情和曹洪的人所查到的差不了多少,就是陸仁確實有逃稅和私鐵的事。再以毛玠的為人性格,自然就會在正式的場合向曹操提出來。曹仁和曹洪也是希望在這種正式的場合,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陸仁的事給捅出來,使曹操礙著群臣的面子不能包庇陸仁。
至於跟著拜請曹操處罰陸仁的群臣,其實是分為兩種不同的目的派別。一派就是標準的衛道士,像太尉楊彪(楊修之父)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在這些人的眼中,鹽鐵業一向是由官府嚴格把持的重要物資與重稅來源,而鐵作為戰略物資是絕對不能免去稅賦的。陸仁販運“私鐵”還避開稅賦,對這一類衛道士來說當然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另一類人就有些灰暗了,因為他們是記恨陸仁,這麽說吧,陸仁在許昌這裡施行的屯田政事實際上已經觸動了許多世家豪族的根本利益。按陸仁當初的推想,是在屯田的時候盡可能的避開與世家豪族之間直接的利益衝突,用厚待屯田民眾、發展農業科技的辦法,讓民眾們漸漸擺脫世家豪族的控制這種溫和的方法來慢慢的削弱世家豪族們的實力。
說實話這也不是陸仁的想法,準確的說是曹操的想法,陸仁不過是在順著曹操的毛來摸而已。而陸仁是滿心以為這種事在幾年之內不會有什麽人看出來,就算是看出來了,他也就是躲在曹操的後面混完這幾年就閃人而已,根本不用怕什麽才對。但陸仁還是低詁了這些世家豪族的智商,很多的世家豪族其實已經看到了事態如果發展下去會對家族產生的不利影響。
另一方面,陸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與荀氏在暗中聯了手,因此對潁陰荀氏也特別的關照,像所謂的“複合式鄉村產業結構”陸仁目前就只在荀氏這裡實行,其他的地方都沒有用上。以陸仁的本意,是想先在能夠配合自己的荀氏這裡實驗一下他抄襲來的理論知識,成果如果不錯的話再逐步的推廣出去,但在其他世家豪族的眼中就不是這麽回事。
對他們來說,荀氏本來就是在潁、許一帶最有影響力的世家,好不容易看到荀氏出現了破敗的苗頭,都等著荀氏一倒,自己的家族就取而代之的,可是陸仁的出現卻使荀氏來了個大翻身。一句話,在誰都想當老大的心態作怪之下,這能令這些世家豪族接受得了嗎?
而荀氏的名氣太大,誰都不敢動,陸仁卻是個沒什麽根基的人,當然要動陸仁來遏製荀氏的進一步發展。現在既然碰上了這樣的好機會那還不趕緊一擁而上,先把陸仁扳倒再說?說起來陸仁其實有點可憐,因為他在無意中扮演了一個類似於王安石一般的改革者的角色。
只是曹操也好,陸仁等人也罷,本來見事情差不多都搞定了,卻誰都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把陸仁的這場事給捅了出來,偏偏還是在那麽多官員的面前令曹操下不了台。鹽鐵之利是國之重稅,難道真的要曹操大手一揮說曾答應過盡免其稅就這麽一筆帶過去?庭下跪著的一大幫子人裡可還有曹操親信呢!這些人只是不明就裡而已,曹操是不能讓這些人寒心的。
此刻的曹操臉色陰晴不定,轉瞬之間已經變換了好幾種的顏色,但是目光卻隻集中在了曹洪的身上而已。曹操那是什麽人?很多的事他往往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至少在此時此刻,曹操就已經查覺到毛玠只不過是被曹洪當了槍使。
再一轉念,曹操便向毛玠問道:“孝先,依律當如何處置陸仁?”
毛玠尚未及答話,荀彧就搶先開了口道:“明公明鑒!義浩雖有過失,但在下以為義浩並非是有意逃稅,僅僅是無心之失而已!他是許都令,本就有足許都各方所需之責,去年許都鐵貨缺乏,他派出商隊四處行商以購回鐵貨以補許都鐵貨之缺,本就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從未擔任過此等要職,難免會有些缺失之處, 加之明公曾許諾糜氏可免許都商稅,他一時不明之下就一並免去了。至於說他販運私鐵一事,只怕是無從說起吧?”
毛玠正想爭辯,曹操卻一抬手止住了毛玠,轉而向陸仁問道:“陸仁,孤問你,你可知道鹽鐵之稅是不可輕免的?”
郭嘉暗中擰了陸仁一下,同時壓低了聲音道:“裝傻!”
陸仁又不是笨蛋,馬上就擺出了一副無辜的樣……其實都不用擺,陸仁這會兒真的是覺得心裡格外的憋屈:“我、我真的是不知道啊!我還以為既然曹公你下了令,那就都可以免掉。”
荀彧適時跟進:“明公,但凡是以權謀利者,得手之後無不中飽私囊,但義浩從來就無有私產,這是許都中人全都知曉之事,足可見其僅僅是無心之失而已。再者義浩屯田三年功績頗著,今雖有此過失,但功不可沒。還望明公能看在義浩的久勞之功上從功發落。”
這種話如果是別的人說出口,詁計鎮不住什麽人,但是是從荀彧的口中說出來,情況就很不一樣了。荀彧本來就是名士,而且其道德品質在許昌的上上下下都是公認的,而他這樣的人站出來為陸仁求情,不管是誰都要好好的考慮一下,哪怕是那些不願看著荀氏實力漸長的人,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在這種場合和荀彧作對合不合適。當然,這也給了曹操一個最好的台階下……
(本來是想取用原先的設定的,但考慮再三之後還是改掉了。無恥求票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