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曹操的一聲“散會”,與會之人在驚愕過後就開始離開會場。而曹操這時卻又補充道:“曹仁、曹洪、毛玠、荀彧、郭嘉、劉曄,你們幾個留下。”
很快的,會場裡的人便紛紛離去,隻留下了被曹操點到名的這幾個人,就連甲士都被轟出了廳去。而曹洪看看周圍再沒有了別的人,猶豫了一下之後再次向曹操道:“主公,那陸仁……”
“你還說!”既然已經沒了外人,曹操就沒有再強壓怒氣,一甩手就將案頭的簡櫝砸到了曹洪的身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公報私仇?一年了,都快一年了,陸仁他殺了你幾個不法賓客的事,你還記著!?”
毛玠皺了皺眉,上前兩步道:“明公,曹大夫雖有公報私仇之嫌,但陸仁確實有罪。而且適才在庭上……”
曹操向毛玠一擺手道:“孝先,你一向嚴明法紀,今日之事你並沒有做錯,孤不怪你。但現在孤想告訴你適才孤為何會放義浩離去。”
說著曹操瞥了眼曹洪,心裡的火卻又冒了上來,就反手又是一卷簡櫝砸在了曹洪的身上,砸得曹洪連聲都不敢吭一下。再看曹操氣悶至極的一揮手道:“荀彧,告訴他們!免得他們沒完沒了的!”
荀彧搖搖頭再歎了口氣,並沒有理會曹洪,卻是向毛玠開口道:“孝先,你可知陸義浩去年是販運了多少上等的镔鐵到許都來?”
毛玠以為荀彧這是在詢問案情,就隨口回應道:“時日已久,不少事已追查不到。不過依在下所追查到的,陸仁他至少也販運了五千斤的鐵貨入許。”
荀彧又歎了口氣道:“五千斤?聽起來是不少,足夠打造三千具戈頭的了,但我要告訴你,陸仁他是弄來了三萬斤镔鐵,足夠打造出一萬戈頭,或是八千把上等的戰刀,一萬五千條矛尖,十萬以上的箭鏃!”
毛玠當時就是一愣,而曹洪這家夥沒反應過來,臉上因此反而見了喜色:“三萬斤?那陸仁的罪豈不是更重了……”
啪的一聲,這是曹操的第三卷簡櫝砸到了曹洪的身上:“你還不給我閉嘴!”
曹洪愕然,而曹仁雖然幫著曹洪出了頭,但他畢竟是局外人而“清”,這會兒已經感覺到事情好像不對勁,就趕緊上前按住了曹洪,免得曹洪再惹得曹操發怒。
另一頭的毛玠也不是什麽笨人,聽了荀彧的話之後就意識到這裡面肯定有什麽內幕,所以馬上就向荀彧問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隱情?”
荀彧再歎道:“孝先,你明於法紀,今日確實是出於公心,不能怪你什麽。可是你怎麽這麽糊塗?你怎麽就不想想,當日義浩與子廉對陣,人在盛怒之下卻寧可棄劍相迎擊殺戰馬也不對子廉動手。有著這麽一份心性的人,又哪裡會有謀取私利之心?
“實話告訴你們吧。去年入秋之初,許都鐵貨不足,不止是民用鐵貨缺乏,就連府庫官鐵都已然吃緊。那時若不設法解決只怕會兵無槊具、農乏耕鋤。我在得子陽(劉曄的字)急報之後本也無計可施,是報著試一試的心態找了義浩來商議,後來是義浩設法從河北購回了大量的鐵貨解了這燃眉之急。”
毛玠又是一愣:“是荀先生你派陸仁去購的鐵?等等,他是從河北購回來的鐵?那……”
荀彧點點頭,他知道以毛玠的見識,應該已經想明白了這裡面的關鍵之處,但看了看一旁仍然有些不解之意的曹仁和曹洪,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把事情向這二位說清楚點的好,所以就接著道:“你們都知道明公與袁紹早已是面和心不和,袁紹絕不會坐視明公的軍勢壯大,自然會授意治下不可販運銅鐵到明公境內,意在使明公難以整頓兵甲。在此等情形之下,義浩只能用借用私鐵之名暗中購回。而發給免稅令,為的就是不讓沿途對貨物有所查驗,以免此事走漏出去。而這裡面的諸多關節,你們知道有多麻煩嗎?本來好不容易都已經打通了,被你們這一鬧就全都毀於一旦!
“這裡我還想幫義浩說幾句話。孝先你怎麽就不想想,以義浩那逍遙淡薄的心性,他會為了錢財去犯這種險嗎?販賣私鐵避稅?他每個月都把大半的俸祿拿出來供撫幼義舍就食,他自己除了貪吃一點、喜歡給家人做幾身漂亮衣服之外,他貪過什麽?他要那麽多的錢幹什麽?”
這些話一說出來,毛玠於驚訝之下已經是面帶羞愧之意,而曹仁、曹洪可就都傻了眼。
荀彧這時終於把頭轉向了曹仁和曹洪:“二位將軍皆為良將之才,卻不知後方錢糧鹽鐵蓄聚之艱!在下隻說若是兵無槊具,又與虎狼無爪牙何異?你們征戰在外時,難道讓部下隻用尋常的棍棒去和敵軍廝殺搏命?真要是那樣,又將會有多少的將士枉死在陣前?”
曹仁和曹洪不敢吭聲了。
曹操這時也忍不住插了話進來:“子孝、子廉,你們都是孤之親族,子廉你更是對孤有讓馬之恩,孤本不應該如此喝罵於你,但現在孤對你們說幾句心裡話。孤為什麽會器重於義浩?就是因為他胸中之才可以令孤再無錢糧鹽鐵之憂!
“秦人以急谷而兼天下,孤若錢糧充沛兵強馬壯,又何愁天下不定!?想孤初時不以他為意,而文若卻再三對孤言及義浩可比蕭何。結果如何你們也看見了,去秋許都獲谷多少?一百七十余萬斛!兩年之內孤但有征討,無有糧草之憂!這樣的人才又豈能不重用?
“別說他這次是蒙了冤屈,就算他真的是販運了私鐵逃了些稅,只要不是行之太過,孤都會容忍下來!此等賢士孤正當重用,卻怎麽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會是你們把這件事給捅出來!如果只是你們暗中稟報於孤還好,孤暗中對你們解釋清楚也就是了,可是你們……你們為什麽不先稟我,偏要在那麽多人的面前奏請!?你們說,現在要孤如何是好?殺陸仁嗎!?”
曹操也真的是氣壞了:“你們幾個,真的是給孤惹來了天大的麻煩!子孝、孝先,你們只是為明正法紀,孤不怪你們,孤隻罵子廉。你一意報復義浩,又怕孤會姑息於他,所以才會請孝先在今日眾人之前奏請於孤,子廉你以為孤看不出來嗎!孤現在真的想把你推出去斬了!做事也太不知輕重了!
“三萬斤的上等镔鐵,這能夠打造出多少槊具了?而且這還只是開了個頭,若是每年都能從袁紹那裡購回這麽多的镔鐵,孤這裡能省掉多少的事?可現在到好,被你們這一鬧,這鐵還能買回來嗎?子廉,你家境甚豐,那你給孤去買回來啊!?”
曹仁與曹洪的脊背上冷汗直冒。
郭嘉一直沒說話,但這時終於開了口:“買不到鐵以充軍備或許還是小事。這一類的事,義浩這小子一向都很有辦法,只要有他在,就不怕解決不了。可是……二位將軍,你們知不知道義浩他雖在明公的帳下效力,卻一直都是很想辭官返鄉的?主公為了留住他,前前後後已經動了不少的心思了,可現在到好,直接就讓你們給趕走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出來,曹操的火氣騰的一下又冒了上來。這是案頭的簡櫝剛才就扔完了,不然曹洪還得挨上一下。
可郭嘉這時卻還在火上澆油:“各位不妨想想,自義浩請命屯田之後,主公可曾再為糧草一事擔憂過?許都新建之時,就是義浩在濮陽屯田大收並送至許都聽用,使得前前後後從未有過錢糧不濟之事。有他在後面幫主公和各位將軍屯田蓄糧,主公和各位將軍在征戰之時便可無有後顧之憂,可現在嘛……”
曹洪沒敢說話,到是曹仁遲疑道:“這……在下願去將陸先生請回來。”
“屁話!”曹操火了:“拜汝二人所賜, 義浩他是因罪而罷官,最後含恨而去。剛才那麽多人看著,事情又鬧得那麽大,又怎麽可以輕易就將他官複原職?傳揚出去,豈不是變成了孤只是作了個樣子欺眾?回過頭來,眾人會說孤執法不明而人心離散!人心若散,那孤還做什麽大事!?”
郭嘉笑了笑道:“這都沒什麽,地也不是沒了義浩就種不了,另選他人代之也就行了,最多也就是沒義浩能種得那麽好而已。不過這樣的賢才,今日裡含恨而去,若是投在了其他的諸候之下又會是怎樣?在下還得提醒各位一句,義浩這小子可不是只會種地,他胸中的見識也頗有過人之處。而且他久在主公麾下,對主公軍政之事雖不能說是了如指掌,卻也是知之甚詳。若是他與一怒之下改投到了主公的死敵麾下……”
眾人的臉色當時就都是一變,曹操則陰晴不定的向郭嘉道:“奉孝,你是在勸孤把義浩……”
郭嘉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在下可不是這個意思。而且說實話,主公忘了義浩曾經經歷過的一些事?比如當初的濮陽一戰,我們都以為義浩必死,可義浩現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嗎?在下說句難聽些的話,想殺他不見得就能殺得了,而且一但對他動了手,只會真的把他逼得與主公作對,不智。而在在下看來,現在的事也並非沒有挽回的余地。”
(老陸還是丟了官,詁計又有人會說很虐主,呵呵。無恥求票、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