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摩特的追隨者看見了一件奇怪的事兒,那就是被折斷的魔杖中原應呼嘯而出的魔法能量剛出現就湮滅了,就像是在水裡升騰而起的火焰——這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景象,它曾經距離他如此之近,能量掀起的風甚至擦過了他的前額——他緊握著錘子,一時無法做出反應,而那個黑發的年輕法師又重新與陰影樹怪纏鬥在了一起。
他摸了摸身後的枯枝,抓著一根仍舊在蠕動個不停的藤枝站了起來。
如果血脈反噬能夠有一張臉,而這張臉又能做出表情的話,那麽,異界的靈魂想道,它或許會擺出一張兔斯基的==表情——又或是大叫bug——不管怎麽說,會承受血脈反噬的生者在主物質位面並不少見,即便無需法術,魔鬼、惡魔與巨龍也能與精靈、獸人與人類擁有彼此的後代,唯一與後者不同的是前者是可以自行決定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系是否需要結出一枚邪惡的果實來。但大概沒有哪個血脈反噬會在發作的時候,不得不尷尬地面對一個古怪的問題——那就是它所要摧毀的對象毫無預兆地換了一個。
巫妖向異界的靈魂坦言過血脈反噬於他而言意味著什麽——這種buff因人而異,在他還是個生者的時候,所要面對的是對其脆弱的嘲弄與死亡的恐嚇——它是一個永無止盡,巨細靡遺的夢境。無法掙脫,無法破壞。它就像是一塊巨石,沉重而不可動搖地碾壓著你的身體與靈魂,又像是一根帶著彎鉤的細針,一直鑽進你的骨髓與精神的縫隙裡,尋找你的弱點與遺憾,並且將它們作為自己最為銳利的武器——它是慷慨的。除了將寒冷、饑餓、絕望等等各種負面情感一股腦兒地傾瀉給你之外。還會極為惡劣地留下一點小小的誘餌——迷惑與驅趕著你氣喘籲籲地,痛苦不堪地奔跑,但到頭來,你只會發覺你站在懸崖上,下面是瘴氣繚繞的沼澤。你以為這也能算是一個終點,你以為自己能夠在短促的折磨後獲得安息,不,那只是新一輪遊戲的開始。
在他成為不死者後,血脈反噬對他的影響便急劇降低。巫妖的導師曾研究過這種情況,他得出的結論是反噬的力量更多地來自於身體而不是靈魂,所以在巫妖的身體被陰冷的負能量充滿,隨著時間的流逝。皮肉枯萎,血液乾涸,骨髓化作灰燼,這種令人憎惡的定期拜訪自然而然地也隨之偃旗息鼓——雖然在這之前,他已經學會了如何使用冥想化解血脈反噬對自己的影響——這很重要,在導師的塔裡,可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弟子而改變任何計劃與進度。並且所有的人都在搜索同伴的弱點,以便在某個合適的時刻將之轉化為可觀的利益。
然後,承蒙老年癡呆的神上之神與多管閑事的泰爾所賜,他失去了自己心愛的骨頭架子,得回了被他毫不留戀地拋棄的無用軀殼,以及那該被詛咒進無盡深淵一萬次的血脈反噬!
如果不是他還面對著一個賤魔,一個與陰影樹怪糅合生長在一起,力量幾乎能夠與降階前齊平的怪物,巫妖當然能夠應付過去,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陰影樹怪的枝條卷曲著,在灰暗的天空中顫抖,它並不是不死的,克瑞瑪爾的血液中蘊含著的純粹正能量猶如濃縮了成百上千倍的陽光,灼燒著它的同時也滋養著它,賤魔屬於樹怪的那部分對他又是畏懼又是渴望,而屬於魅魔的那部分則幾乎完全地陷入了瘋狂——魅魔是所有魔鬼中對血肉最為貪婪的,她們有時甚至會生下自己與惡魔或是其他種族的孩子,然後將血氣充盈,卻暫時還很軟弱因而無力反抗或逃走的半魔拿來充作一頓豐盛的美餐。
伊爾摩特的牧師緊緊地抓著一尊石質的雕像,他當然也看到了那個女人——她比他見過,幻想過與吟遊詩人杜撰出來的還要美妙動人,但環繞著她的氣息令人極端不快與壓抑,他逼不得已地垂下頭,避讓開她的視線,一邊撕開長袍,好讓自己呼吸的更為順暢一些。
如果放在以前,伊爾摩特的牧師也是魅魔最為喜愛的食物之一,但她現在可顧不得這隻灰突突的蛤蟆了,她全神貫注,隻想要抓住那隻羽毛豐滿的小鳥——但讓她失望的是,她所變幻出來的形象突然失去了原先的威懾力——那個法師明明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受到了兩處嚴重的傷害,他幾乎都要匍匐在她的面前任由宰割了……是什麽幫助了他?樹怪與魅魔的綜合體瞥了一眼縮在雕像身後喃喃祈禱的牧師,不,不是這個人類,她搖著頭,也有可能是某種能夠令得施法者免疫精神傷害的魔法用具。
在思考的時候,賤魔的攻擊始終沒有停止——出自於本能的攻擊是不需要頭腦的,無數根枝條撲頭蓋臉地抽打過來,不留下一絲空隙,它們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活著的籠子,縫道緊密的連光線都無法透入,它們糾纏著,蠕動著,每一滴血液都會讓它們徹底地發狂……然後伊爾摩特的牧師就聽到了在他的生命中最為狂暴憤怒的叫喊聲,假如不是他就站在這兒,傾聽著,肯定不會想到這是一棵樹所能發出的聲音。
他能夠感到身上的壓力極其突兀地減輕了,紅光在黑暗中晃動,他睜開緊閉著的眼睛,看到了一場大火。
&&&
巫妖折斷魔杖,向一個伊爾摩特的牧師施放出一個致命的法術時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會遭到怎樣的懲罰——就像他企圖用雷電將一個腳趾肮髒的船廚殺死時一樣,他被無形而強大的力量迅速桎梏並剝奪了他對身體的控制權。這次倒不需要異界靈魂緩慢上浮了,因為它就在識海的表面。它立即取代了巫妖,來面對外界的一切。
也許這次的懲罰所持續的時間會比他以為的更久,巫妖思忖道,他被壓製的速度和感受到的空虛都要比上一次猛烈且深刻,但他還有那麽一點時間。
——陰影樹怪免疫所有影響心靈、毒素、睡眠、麻痹、震懾以及變形的效果,重擊與穿刺也很難完全地毀滅它。巫妖說。但它的另一半是魔鬼,即便是賤魔,她對火焰也是免疫的。
——那麽我該用什麽?異界的靈魂氣急敗壞地低著頭喊道,用玫瑰花和鑽戒來取得這位女士的諒解嗎?
巫妖發出了一個指令,非常及時,只差那麽一點,他們的身軀就被黑色的樹枝抓住並且捆綁起來了,樹枝抓下了施法者的幾縷頭髮,頭髮在枝條中化為光點。其中的生機讓魅魔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舌頭:“多麽美好的氣味……”她讚歎道:“我的孩子……”她溫柔而有力地呼喚著:“來這兒,來我的身邊——別讓我失望……”
異界的靈魂咳嗽了一聲,他不知道還怎麽說。源自於兩種敵對血脈的爭鬥而導致的反噬已經改變了它的做法,簡單點來說。就是開始碎碎念了——它不是不想將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拖入它的領域,無奈這家夥在熟悉了它的做法後竟然比一個不死者還要難對付,它幾乎抓不到異界靈魂的思想核心,而且其中的一些跳躍性的零星碎片它根本無法理解——網絡是什麽?魔法之網嗎?那麽魔法少女又是什麽?兔子毀滅世界又是怎麽一回事?大兔子國又是什麽?真有兔子建立國家嗎?好吧,那個據說無所不知的度娘是怎麽一回事?它看上去很像是一塊符文板……404NotFound?無盡深淵在下夠了!我在意識中創造的怪物不是為了滿足你的食欲的!為什麽你會想象出一塊鐵板,然後在上面加了油,開始燒烤它的觸須……停止!就算是無盡深淵的魔鬼與惡魔想要更多地折磨敵人的時候。也從未想過往它的身上撒胡椒末辣椒粉,還要刷上蜂蜜!這根本就是一種侮辱!
我說……停止!停止!停止!
它試圖展示它所窺視到的,也是唯一一個可能會擊碎那個古怪靈魂的弱點,但這幾乎已經不會影響到異界靈魂了,它對這個世界仍舊很陌生,並且它很清楚,對於一個將十裡以外的街心公園當做異世界的宅來說,考慮如何從一個位面回到另一個位面——其難度不遜色於從地球徒步至火星,雖然,在這個高魔位面,前一個問題或許是可以得到解答的,但對他來說,還太遙遠。
異界的靈魂早就有所計劃,首先,它要做的是生存,是的,生存,不是作為一個邪惡的不死者被正義光明的力量所強行毀滅,也不是如巫妖所說的,贖罪完畢後作為一個善人死去(它真不知道這是否算是一種獎勵,它只知道自己對這個並不感冒),而是長久的,完整地,保持原樣(現有的)地生存下去,成為一個不會被任何力量撼動的強大的施法者,然後設法找出從這個主物質位面穿行回原有位面的方法——啊, 也就是說,回家了。
它知道這將會耗費很長很長的時間,長的可能讓不死者都會感覺疲憊厭倦的那種,所以它並不急躁,也不驚慌,這個世界是色彩繽紛,生機勃勃的,有那麽多新奇有趣的事物等待著它去發覺,它又何必為了不可能達成的目標而惶惶不可終日呢——這固然是一段艱辛漫長的路程,但它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將之當做一段旅程來看的。
所以“那個”的碎碎念對於異界的靈魂來說差不多也就是類似於遊戲配樂般的雜音了,它所要對抗的只剩下了賤魔的投影人物,問題是,它所針對是巫妖,不是它;當然啦,她確實很美,但在最初的驚豔過後,異界靈魂的小心臟早就平息下來了,畢竟在它支離破碎的記憶中,保存著不少類似於這類的美妙影像——區別在於它們都是2D的,這個是3D的。
“抱歉。”它略有點羞澀,又不無尷尬地說道:“阿姨,你好像認錯人了。”
……樹怪所有的枝條突然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該死,她為什麽變得暴躁起來了?!——異界的靈魂在意識中大喊道。
巫妖已經被拖到了很深的地方,他的思維就像是浮動在空氣中的蛛絲,時斷時續,他的同居人只聽到了他傳遞過來的一小節意識——沒有那個魅魔會高興被叫做阿姨的……
即使她確實能做你曾祖母的曾祖母……巫妖歎著氣,抱著自己的手臂,仍憑那股力量將自己拖入識海的伸出。)
PS:晚上還有一章——比較晚,可以明天早上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