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中年傭兵跳了起來,朝著鷲群揮舞著他的拳頭:“來吧,來吧,把它們全吃光!”
因為緊張而變得尖銳的叫嚷聲就像鞋匠的鐵錐子那樣瘋狂地從耳膜鑽進克瑞瑪爾的腦袋裡,帶來疼痛與更加難以忍受的鼓脹,承蒙支持著這具身體的正能量所賜,他依然力量充沛,感覺敏銳,各色各樣的聲音、氣味和圖像紛至遝來,它們湧入他的思想,嘈雜而五彩繽紛的,零碎和完整的,模糊和清晰的,太多了,太多了,匱乏疲弱的精神根本無從分辨和處理它們,他想要將它們阻隔在外,卻發現這完全不可行。
如果實在要找個熟悉的形容詞,異界的靈魂十分勉強地想到,那就是失眠的痛苦被擴增了十倍,或是一百倍,一千倍——當表裡交替的時刻終於來到,他以之前從未有過的虔誠態度感謝了兩個世界所有的神明,一頭栽進了昏沉的意識之海。
別人看來黑發的施法者只是急促地眨了眨眼睛,但眼睛閉上再睜開的這會兒,這具身體的操控者已經換了一個。
在德魯伊變化和呼喚同伴的這段時間裡,遊俠凱瑞本沒有移動過自己的位置,他始終站在克瑞瑪爾的身後,他知道一個法術用盡的法師會有多脆弱。精靈的長弓已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新雪般光亮潔白的刀刃,它們讓曾經的不死者不自覺地移開視線——雖然他知道這種經過祝福的淨水所淬煉的刀刃不會對現在的他造成傷害,但他還是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刺痛,他深深地憎惡著另一個寄居者遺留給自己的虛弱,一股衝動驅使著他拿出次元袋裡的法術書,記憶其中的魔法,保護自己,殺死敵人。
最後還是理智控制住了他蠢蠢欲動的柔軟雙手,他提醒自己,他已經不再強大,並且枷鎖纏身,利刃當頭,就算那本屬於某個蠢蛋法師的法術書上有著他所需要的可怕法術,他也無法將之施展出來,將它降臨到精靈或者德魯伊的身上,無論如何,他們要比那個有著肮髒腳趾頭的海船廚子更值得被“善”的法則認可。
又及,他還需要這個精靈,他需要在灰嶺休養生息,恢復力量。
“你想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嗎?”凱瑞本問道,精靈敏銳的感知能力給他帶來了一絲漣漪般的不安,他將之歸咎為對年輕朋友的關心與擔憂。
巫妖回以一個恰如其分的疲憊笑容,藤蔓向他延伸過來,輕柔地托起他的身體。
裡奧已經停止了施法,黑耳鷲驅散了杉樹林之外的兔子,而杉樹林裡的兔子則被白條獾追趕著,危機解除,兔子們不是鑽進了鷓鴣草叢就是回到了它們的洞穴裡,一隻黑耳鷲降落在了德魯伊的身前,而德魯伊的雙手還浸沒在一隻灰兔子的腹腔裡,那隻兔子是被音波殺死的上千隻兔子中的一隻,巴羅還沒找到它的異樣之處,那只有著棕紅色眼睛和鮮豔腹部的黑耳鷲清亮地叫了幾聲,德魯伊傾聽著,而後皺起眉頭,報以普通人聽起來幾乎沒什麽差別的唳鳴。
那隻黑耳鷲在等待回答時在樹枝上反覆踱步,像是很不耐煩,德魯伊的回應像是進一步地激怒了他,它飛了起來,落在巴羅的腦袋上,狠狠地啄他,甚至啄下了幾縷細軟的頭髮,為此德魯伊不得不把自己的頭藏在雙手下面,他發出幾聲更為高亢的鳴叫,聲音十分地堅決。
那隻黑耳鷲以一種極為人性化的姿態大叫了一聲,拍打著翅膀飛走了。
“發生什麽事兒了?”凱瑞本微笑著問道:“你許諾了什麽?巴羅,欺騙朋友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我可沒違背我的許諾,”巴羅撅嘴:“我向它們許諾了五十頭豬,但它們現在還想要兔子。”
“兔子很貴嗎?”商人之一驚訝地問道。
“與錢財無關,”德魯伊隨後的回答讓除了精靈與法師之外的人統統變了臉色:“我擔心這會是一場新的瘟疫。”
“瘟疫!”弗特驚叫道,他摳住了自己的喉嚨,像是想把昨晚上吃的兔子肉吐出來,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還未確定,”德魯伊說:“除了那些變色的大兔子,別的兔子似乎並未產生異變,它們的肚子裡沒有肉,只有草,而且它們仍舊保持著原有的本能與天性。”
“那麽你最好能快點找出真正的原因,”凱瑞本說:“如果領主知道了,他一定會發布任務,殺掉鷓鴣山丘裡所有的兔子。”
在確定不會再跑出一隻敢於對人類齜牙的兔子之後,他們返回了營地,馬匹全都遇害了,篷車也被咬的七零八落,染料桶也未能免受其害。
商人們在得知他們被要求一同返回碧岬堤堡的時候產生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但這畢竟不是個請求而是個要求,尤其是在想要悄悄離開的獨眼傭兵被一群暴怒的白條獾逼回營地後,就連喃喃自般的抱怨與質疑都消失了——他們整理了自己的物品,幾個商人還從沒完全漏光的染料桶裡撈回了半加侖,一加侖的染料,裝在無主的水囊裡帶走,
一個商人找出了自己的壺和杯子,巴羅造出了兩加侖的水,凱瑞本在壺裡加了一滴冬蜜,交給那些又饑又渴,心慌意亂的人類,然後將剩下的半瓶全部倒進了黑發法師的杯子裡。
巫妖毫不愧疚地接過來一飲而盡。
“他們呢?”獨眼傭兵問道。
“你們吃過兔子嗎?”巴羅大聲問道。
當然沒有,凱瑞本和克瑞瑪爾還將繼續他們的行程,但鷓鴣山丘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怎麽安全的地方,裡奧轉達了他導師的意見,他們被建議往西南方向走,看上去似乎與白塔背道而馳,但只要走上十裡左右就能進入一條無名的暗河,這條暗河細長而隱秘,與白塔的內河相連接,經常被一些走私者用來運送貨物或人,其中之一恰好欠了阿爾瓦法師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
“這是約定的憑證。”裡奧說,遞給凱瑞本一塊方正的銅牌,上面刻著許多打著圈,有尾巴的字母。
暗河的入口隱藏在一個袋狀的洞穴裡,洞穴幽暗空曠,潮濕冰冷,岩壁和頂上生長著少許會發光的苔蘚,深黑的河水裡停泊著一艘小船,沒有桅杆也沒有槳,迎接他們的是一對形容古怪,穿著豔麗的侏儒兄弟,他們仔細地驗看了銅牌,不是那麽禮貌的用本族語言交流了很長一段時間——壓根兒沒想到站在他們面前的人也同樣熟悉和擅長侏儒語。
精靈和法師終於被獲準上船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船不算很大,但既寬又平,一個侏儒給他們抱來了兩條柔軟溫暖的兔皮毯子,“你們……可以睡在上面,”他用生硬的通用語說:“但不允許……到下面去。”
答案令人滿意,他迅速地鑽回了甲板下面——幾次呼吸之後, 船開動了,機械驅動的金屬輪片撥開水流,發出輕緩有規律的嘩嘩聲。
巫妖將自己裹進溫暖的兔皮毯子裡,閉上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但他的耳朵緊貼著甲板,竊聽著下面的一舉一動。
一開始他什麽也沒能得到,侏儒們之間的交流永遠無法脫離工具、機械與食物,曾經的不死者保持著耐心,在一段關於生菜包臘肉還是臘肉包生菜更可口的無聊爭執後,侏儒們終於談起了能讓施法者感興趣的話題。
他們談起了符文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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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好像少了一位大人啊,現在打賞不在書評裡了好難找,如果有,請提醒一聲,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