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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者三部曲》第554章 反擊(六)
黃頸揮動斧子,直徑有著他手臂那麽長的樹在最後一擊中轟然倒下,

獸人們的語言和文字都很簡陋,小獸人通常會被叫做這個崽子,或是那個崽子,只有當他們成為戰士,祭司,或是一個戰士的妻子,總之,就是那些受到尊重的人的時候,他們才會有名字。但這些名字,不可能如同精靈或是人類那樣有著各種深遠的寓意,通常就是就他們身上某個鮮明的特征來取名——像是白尾,兔牙,缺腳等等,黃頸的名字由來就是因為他的脖頸處有著一簇黃色的毛發。而格什曾經的名字,赤眼,是因為格什還是一個戰士的時候,每逢搏殺眼睛就會變得如同鮮血一般的殷紅,部落的老祭司給了他這個名字,這幾乎可以說是一種特殊的榮譽,但格什沒過幾年就把那個老祭司看了,並且拋棄了赤眼,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格什,也許在那個時候,他的野心就膨脹到無法被部落承載了吧。

獸人很少思考,黃頸也是,但格什無疑給他們指出了一條道路。祭司在他們的心目中不再是最崇高與可怕的,雖然黃頸的部落中的祭司不止一次地暗搓搓地告訴年輕的獸人們說,格什是個偽信者,是個竊取了卡烏奢的使者的榮耀與權勢的竊賊。但說真的,他們聽不太懂,獸人們只知道是格什帶著他們越過了龍腹隘口,將遏製了獸人近千年的雷霆堡踏在足下,深入高地諾曼的腹地,侵佔了人類的王都——在來到諾曼之前,黃頸從未想到過這個世上竟然還能有那麽多的好東西——原來除了鹽之外,還有各種讓他聞了要打噴嚏,撒在肉上卻能讓他差點一起連著爪子撕咬吞下去的香料;除了粗劣的麻布之外,還有如同陽光一般絢麗的絲綢,摸上去就像是羊肚子裡小崽子的毛,即便是毛皮,人類也能把它們鞣製的如同雲彩那樣蓬松;還有家具,獸人們更願意住在帳篷裡,石頭砌築的屋子反而讓他們覺得身處在牢籠之中,但家具不同,雖然大部分獸人之前對家具幾乎沒有什麽概念,除了祭司和首領,就算是戰士也只會把他所有值得保存的東西放在皮囊裡,但他們進入人類的城市後,家具就變得不可或缺以及重要起來了,他們躺臥在床上,地面的寒氣不會透過發臭堅硬的皮毛滲入手腳和脊背,又或是肚子。他們還有了櫃子和桌子,以及椅子,雖然那些桌子和櫃子幾乎都被他們用來儲藏與放置沒能吃完的肉,包括牲畜和人類。但那是不一樣的,至少黃頸就很喜歡,他有著一個很大的箱子,箱子的四角包著黃銅,黃頸在裡面藏了一個人類的少女,當然,是死去的,但外皮仍然完好——他的父親在黃頸闖入房間的時候正急於勒死她,老人也許希望能夠就此讓她免於遭受痛苦與驚嚇,他做到了,少女的神情幾乎可以說是平靜的,但她還是不免成為一個獸人的備用口糧。

黃頸幾乎有點思念她,他喜歡少女的肉,對他來說,人類中的少女比嬰兒還要好吃,不是太嫩,也不會很老,帶著芳香,但因為卡烏奢的神諭,黃頸隻來得及匆匆忙忙咬了幾口就抓上自己的武器。太可惜了,這種上好的食物在部落中原本只有祭司與首領可以享用。為此黃頸必須偷偷地承認,他是有點怨恨祭司的,或許還有卡烏奢,但他很快就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從心中抹除了,除了卡烏奢與祭司的力量之外,還有祭司們承諾的,每個戰士都可以分到一塊精靈的肉,保證不會低於雙手合捧那麽大。

黃頸從未嘗過精靈的肉,那比人類少女的肉還要稀少,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傳說中的美食,

據說還能給卡烏奢的戰士們帶來無窮無盡的力量,在那一年,格什還不是王,只是暴雪部落的首領的時候,紅袍術士們拿來的藥水中就有著一些說是取自於銀冠密林的水,它們可以在幾個呼吸內讓一個小崽子變作一個強壯成熟的勇士,而精靈們呢,他們就是喝著這樣的水長大的——在獸人的部落中,照料角鹿盤羊的都是奴隸,但黃頸也知道,有著甘美的水和豐茂的青草的地方,角鹿和盤羊就能長的特別肥壯,肉也細膩可口,沒有糟糕的氣味。就在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分泌過多的唾液從獸人的獠牙間流了出來,滴落到一旁的草葉之中,一條黑環蛇略微停頓了一下,濃鬱的惡臭讓它遲疑,因為它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面對一塊腐肉,但就在下一刻,黃頸的腳就從上方踏了下來,於是毒蛇毫不猶豫地猛躥了好幾尺,準確地咬在了他沒有鏈甲覆蓋的足踝上方,毒蛇的牙齒可以說是艱難地貫穿了獸人的皮膚——那裡幾乎沒有什麽毛發,但有著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汙垢與繭皮,不過它還是感覺到了輕微的脈動,並在獸人有所察覺前注入毒液然後逃走。

嗡地一聲,一隻毒蟲突兀地自陰影中俯衝而來,它的身軀有著兩隻蛇頭那麽大,伸出的,帶著剛毛的爪子末端附著著倒鉤,它抓住了黑環蛇的腦袋,並且把它拉了起來,有著三尺多長的黑環蛇在它的擒抱下就像是一隻落入了鳥雀口中的秋蚯蚓,黑環蛇在空中扭動,細細的牙齒刺入毒蟲的節肢,但它的毒液根本無法奈何這種非自然的毒蟲,毒蟲的後爪刺破了它的眼睛,從那裡,毒蟲伸出了中空的觸須,就像蝴蝶啜飲花蜜那樣開始啜飲起黑環蛇的血液。

黃頸感到眩暈,他勉強向前走了兩步後,在一塊凹凸不平的樹根下躺了下來,攤手攤腳,直到另一隻毒蟲落在了他被毒蛇咬過的腳上。獸人差點就跳了起來(如字面意義的),並且抓住了自己的斧子,這柄斧子早就不是他鏽蝕的不像樣子的黑鐵夥伴了,而是他從一個死去了仍然睜著眼睛,怎麽也不願意閉上的人類騎士手中奪取的,沒錯,就是奪取,騎士就算是死了,緊握的手指仍然逼迫獸人們要把它們一根根地敲斷才能拔走他的武器——這是一柄好武器,見過血,但還帶著新鋼鐵的甜腥味兒,黃頸自己也記不清了,但大概有百十來個拳頭才讓另一個獸人承認他對這柄斧子有著最為完全的權利。

如果他揮動斧子,黃頸可以保證,他可以一擊將這隻碩大毒蟲從翅膀根兒的部分斬做兩截,但就在他還在這麽想的時候,一個嚴厲的聲音製止了他。

“你以為它在幹什麽?”祭司不滿地說:“它在救你的性命。”

黃頸懷疑地看了看他,祭司滿臉不高興,放在平時,他根本不舍得自己的小寶貝兒去做這樣的事情,但還在龍山邦國的時候,格什就嚴厲地警告了每一個祭司,獸人們的精銳幾乎全都在這裡了,獸人之王也沒有天真的以為格瑞納達人的牧師會一視同仁,精靈們也不是祭司們口中所說的狡猾但軟弱的狐狸或是兔子,他無法避免獸人的傷亡,但那種因為祭司的自以為是而產生的折損最好還是別有了。

黃頸警惕地看著那隻毒蟲,它看上去比獸人的拳頭還要大,而且有著噩夢般的外形,上百隻藍盈盈的眼睛聚集成兩隻半圓球,深褐色的甲殼與甲殼下的赤色半透明膜翅輕微地震動著,而它的觸須伸直了,刺入黑環蛇留下的傷口,黃頸膽戰心驚地看著它乾癟的肚子就像是吹了氣那樣迅猛地膨脹起來,裡面晃動著黑紅色的血液。在他就要大叫並且無法忍耐地投擲出斧子之前,祭司念誦咒語,毒蟲飛起,回到他的皮囊裡。

獸人還有一點昏眩,但他可以感覺到,這種不適的感覺只是因為失去了一些血,而不是如之前的那樣來自於更為危險的情勢,他站起來,向祭司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走吧,”祭司說:“我們已經落後很多了。”他想了一會,解開皮囊,放出毒蟲,讓它們在身周自由巡梭,“這樣你就不必擔心毒蛇了。”他說。

幾個獸人走過黃頸的身邊,聳著鼻子露出嘲笑的神情,黃頸回報以凶狠的神情,但在祭司的催促下,他不可能去和其他的戰士打一架,隻得悻悻然地提起了斧子。

我們為什麽要和格瑞納達人分開?黃頸在心中想到,他們會施放火焰,噴吐酸液,有他們在,我就可以不必去對付樹木,而是去砍精靈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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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太希望和獸人們分開。”一個格瑞納達的術士,“他們還是有點小用處的。”

“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吧,”他的同伴倒是很清楚他在想些什麽,他們在一個術士塔裡,跟隨同一個導師學習,而導師確實吩咐過他們有機會弄幾具獸人的骸骨回來,前者比後者更快地完成了這個任務,在獸人們剛剛抵達龍山邦國的時候他就動手了,所以現在他盡可以泰然自若地嘲笑對方:“有什麽事情,是獸人可以做到,而我們的附庸無法做到嗎?”

“看著羅盤,諸位,請看著羅盤。”跟隨著他們的騎士忍不住說道。

銀冠密林的迷鎖已經被摧毀,但並不是說他們就能長驅直入了——紅龍的龍火一再地在不知名的法術下熄滅,而在格瑞納達的施法者們企圖找尋到敵對牧師或是法師的蹤跡,逐一加以剿滅(就像是在其他點所做的那樣)的時候,密林又將他們徹底地隱藏了起來——在短暫的數次接觸中,記錄戰績的羊皮之上還是一片令人狂躁的空白,雖然紅龍的龍火確實灼傷了其中的一個,或是更多,但他們沒有留下絲毫象征著死亡的跡象。

現在是格瑞納達的術士們與法師們用法術、卷軸與藥水開辟通道。單獨幾個騎士或是施法者在密林中行走時很危險的——為他們指示方向的是紅龍,紅龍在密林上方盤旋,尋找精靈王庭的位置——王庭在長達千年的歲月中早已與密林合二為一,唯一能夠暴露出它的除了隱約波動的魔法能量之外就沒有其他了。但巨龍和精靈一樣,對於魔法就像是沙漠裡的蜥蜴對於水那樣敏感,三隻紅龍在廣闊無垠的天穹中駕馭著風奔馳在密林的上空,一邊嗅聞和感覺著,王庭可能也有著類似於迷鎖的魔法屏障,不管怎麽說,那是辛格精靈們的最後堡壘,即便是半精靈或是埃雅精靈, 在無人引領的情況下也是無法進入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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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蘭特握著符文的碎片,同時輕聲念誦咒語,被龍火灼傷的人類幾乎都會立刻死去,對於精靈們來說,龍火也是少數幾種無法自我痊愈的傷害,就像是凱瑞本曾經遭受到卡烏奢使者的詛咒傷害那樣,被龍火灼燒的地方無法被藥水、法術以及普通的神術治療,但佩蘭特將碎片移動到受傷的精靈身上的時候,他立即感覺到一陣無法言喻的清涼,精靈們看著焦黑的傷口就像是時間倒轉般地愈合、重生、變得光滑與紅潤。

“令人懷念。”一個精靈讚歎般地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小嬰兒了。”

受傷的精靈哭笑不得地在佩蘭特的指引下伸展手指,高興地發現沒有一絲遲滯或是疼痛。

他是最後一個,佩蘭特站起來,將符文碎片放回到懷裡就離開了。

“樹精們怎麽樣?”在一個精靈們也無法聽到的范圍之外,德魯伊問道。

“受到了一些傷害。”事實上,是很多,但就如老樹精所說的,他的孩子,與精靈們的孩子一樣,都是戰士,“紅龍們正在被它迷惑。”樹精說:“那是什麽?它的力量讓我感到熟悉,又讓我感到恐懼。”

“巨龍的力量。”佩蘭特說。

“但我感到不僅於此,”老樹精說:“你要小心,佩蘭特,我從中嗅到了災禍的氣息,如果可能,我更願意讓它遠離我們。”

“我會的。”佩蘭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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