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塊被酸液腐蝕了支架後墜落的銅燈從數十尺的空中筆直落下,恰好落在亞摩斯周圍,流淌濺灑在地面上的鯨蠟立即迅猛地燃燒起來,他在奴隸們的扶持下踉蹌後退,一直匍匐在亞摩斯腳下的達達就在此時猶如野獸般地跳起,衝向柱廳之外,亞摩斯忿怒地推開了抓著他的奴隸,在腰間反覆摸索了數次才想起他們的武器在進入東冠主島的時候就被卸除了,他在煙霧與火光中迅速地搜索了一下,那隻銅燈落入了他的眼睛裡,它被塑造成劍魚的形狀,而劍魚之所以得名就是因為它有著一隻尖而長的上顎,那個凶猛的尖端完全可以當做武器使用,亞摩斯跑
,解下
的絲綢外袍裹住滾燙的基座,也就是劍魚彎曲的尾巴,把它舉了起來。
亞摩斯因為年紀最小,力量最弱,他的座位是所有領主之子中最靠柱廳外廊的,而他隻落後了達達幾個呼吸的而已,所以當達%無%錯%小說3達躍入海水時,他也已經追到了柱廳以外。正如我們前面描述過的,領主的柱廳環繞著凸出的廊道,廊道則連接著一道白色的石質棧橋,棧橋直接延伸進海水裡,末端的平台可以作為碼頭使用也可以供飛艇起降——亞摩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艘被裝飾得猶如眾神之舟的飛艇,雪白的氣囊已經鼓起,諸多穿著豔麗的侏儒就像是小偶人那樣在上面忙忙碌碌,但它不是在降落,而是在飛離,一個法師讓的聲音變得異乎尋常的響亮,威脅著那些卑賤的工匠,但亞摩斯不覺得他們會因為遭受到這樣的恐嚇而降落,畢竟有著更大的威脅正在逼近他們——海水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後退了,露出寬約數百尺的蛤蜊白色沙地,珊瑚、魚類與蟹之類的甲殼動物在沙地上驚慌失措地爬著。拍打著,海水原本幾乎已經淹沒到姬兒的下頜,而現在激蕩的海水只能碰觸到她柔軟的腰肢。
這是海嘯的前兆。
沒有哪個祭台能夠容納如此之多的祭品。分布在棧橋兩側,深深刺入海水中,密密麻麻的木樁成了迄今為止最為特殊的祭祀用具,為此數千名奴隸晝夜不停地連續工作了三天。達達跳入狂暴的海水裡,遊向姬兒,解開捆綁著她的繩索,在那隻海豚好奇地圍繞著他們打轉的時候,他幾乎無法按捺住心中的惶恐。踢了它一腳。
海豚發出委屈的叫聲,那些藥物的作用在動物對於災難的本能規避下變得微弱,它和它的族人僥幸沒有擱淺,在如同沸湯般的海水中,海豚們灰色的身影若隱若現,它們試圖潛入深海,但湧動的力量反將它們推向淺灘。
“快跑,”姬兒喊道往殿裡跑。”
“可是……”達達還沒說完就被姬兒凶狠的眼神打斷了,但他不明白姬兒為會那麽說——柱廳隻超過海水平面不過數十尺。就算海嘯沒有吞沒那兒,領主的士兵與法師也會抓住他們,達達有條不為人所知的狹窄道路可以容許他們兩人一路潛入主島深處,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領主未必會記得來捕捉兩個奴隸,他們可以躲藏起來,然後他會帶著姬兒往側島走,雖然他的新主人已經成了巨蜥蜴的食物。但側島上還有著一個精靈,精靈們總是仁善溫和的,另外凱瑞本還是蘇綸的信徒。他會願意幫助他們的。
“來不及了,”姬兒說,“我,達達,你難道不明白嗎,歷屆領主將他們的堡壘與宮殿建造在這裡是有緣故的。”
有那麽一瞬間,達達真想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再她一次,但他們已經聽到了不祥的轟鳴聲,他跟著姬兒反身奔向那個對於他們來說危險程度可能更甚於海嘯的地方。
“緣故?”他在幫助姬兒躲開一塊呼嘯而來的碎石時問。
——
“這座宮殿與堡壘是建造在塔洛斯的神殿上的。”亞戴爾說。
而騎士修露出了一個不敢置信的神情,在這個由眾神與魔鬼統治著的位面裡,神殿、聖所、廟宇都可以說是一個最為特殊的存在,尤其是之於凡人——一個邪惡的神祗,譬如塔洛斯的牧師,他們可以掀起風暴,卷起海浪毀滅一座臨海城市中的羅薩達的聖所,對他們來說,這是功績與榮耀;但如果是一群凡人自以為是地衝進聖所,舉著火把將它焚燒殆盡,那麽他們可能會在羅薩達的牧師或是泰爾的聖騎前來捕捉與審判之前,先被那些暴躁的塔洛斯牧師撕碎投入海中,被塔洛斯的使者——白鯊吞噬殆盡了,無論他們是否信奉塔洛斯,這件事情又是不是為了取悅塔洛斯而做的,牧師們只會關心他們的權威與寵愛會不會被分薄,以及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有無被褻瀆與輕視。
而且,一個神殿、聖所、廟宇,它可以被摧毀,被燃燒,被湮沒,但它仍舊是具有力量的,就像是遍布各處的弗羅神殿,其中有很多都已經空無一人,傾塌頹倒了,但若有凡人沒有注意到那些香豌豆花的聖徽,無意間踏足其中的話,他仍然可能被纏繞在藤蘿野花中的力量所捆縛侵入,最好的結果是重病一場,最壞的大概就是死亡了。
“他們很聰明,”亞戴爾解釋說或許是有一個卓越的施法者在指導他們,”他讓修簡略地觀察了一下周圍,修很容易地就在縱橫交錯的深淺綠色中找到了淺色的石塊神殿的基石沒有被移開,也沒有任何建築或是植物影響到這個范圍內的一切,仍然有人在這裡祭獻,以此來確保這座神殿不被荒廢,”這裡就像是個有些荒涼的普通庭院,但地面上的石板滲透著褐色的斑塊。表示仍然有人在這裡祭獻塔洛斯,“那位風暴之神對他的神殿並沒有過多的要求,他隻注重他的信徒與牧師有無違背他的教義,”事實上,像這樣的神祗有很多,像是伊爾摩特,他的牧師就算是開辟出一個小房間來做他的聖堂他也是欣然接受的。不過塔洛斯只是對此不太關心罷了我不歷屆的東冠領主是欺瞞過——不,或許他們沒有欺瞞,他們只是偷取了塔洛斯的力量。”
“但他們之中並沒有出現……”
“這份力量不是用在某個人身上的,”亞戴爾說是用在建築上的。”
——
海嘯如期而至,它訇然立起,遮蓋住陽光與天空,觸目所及的每一個地方都是灰藍色的海水,就像是神祗的手在一刹那間將整座東冠主島按入了海中。
海水率先吞噬了正在扶搖不定地升向空中的飛艇,亞摩斯聽到有人在放聲大笑,他轉過頭去。那是他們的老父親,柱廳中的混亂像是已經得到了一定的控制,領主的身邊環繞著施法者與士兵,泥土色的眼睛在亞摩斯身上一掠而過,其中的含意令亞摩斯不寒而栗。
達達與姬兒蜷縮在棧橋下方,他們已經來不及,也沒有辦法躲過別人的眼睛進入柱廳了,達達抱住姬兒,她渾身沾滿了沙子。手腳冰冷,只有面孔不正常地散發著令人不安的高溫,“他們……”她的嘴唇翕動著,“他們圍繞著塔洛斯原有的神殿建造了堡壘。”在她的兄長看的時候,曾是領主最為寵愛的女奴眨了眨眼睛塔洛斯的神殿是不受任何風暴、火山、地震或是其他災害的侵襲的,所以說……”她顫抖著看向猶如山巒般向他們傾倒下來的潮水這兒是……最安全的。”
亞摩斯看著海水在他的面前分開,就像是有一位隱形而強大的神祗正俯瞰著他們。伸出雙手為凡人擋去這份突兀的災難,他放下的膝蓋,語無倫次地祈禱著。
“來吧!來吧!”東冠的領主喊道。揮舞著雙手,他進入到了一個難以形容的亢奮狀態,就像是痛飲了一整桶的蜜酒,又像是與弗羅的化身共度了一整夜,他的眼睛發紅,嘴唇烏紫,面色蒼白,一條條青色的血管從皮膚下凸顯出來,淡黃色的卷發在風中飛舞著,他還穿著那件刺繡著閃電的長袍,長袍上的閃電徽記在昏暗的光線中就像是真正的雷霆那樣閃著光。
這個不在預期中的變故塔洛斯的牧師們當然也已經看到了。
“他欺騙了我們!”塔洛斯的牧師喊道,“難道強大而可敬的我神居然會去保護這麽一個褻瀆者與無信者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這絕不可能!”主任牧師反駁道,雖然也有那麽一會他想到是否是因為東冠的主人有著不可言說的血脈,但他立即就將這個猜測否決了,然後他想到了一個可能,在他還沒有追隨塔洛斯,或者說,在他的高祖父還沒有出生的遙遠,在他們看到的建築群落還未落下最初的一根柱子時,那裡會不會已經有過一座塔洛斯的神殿呢?就像他們在那座小小的島嶼上築造的神殿,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它為可以無懼與狂暴的海嘯與颶風,即便是在東冠隨時會被火山灰與熔岩吞沒的時候,它的所有者仍然安心地居住在裡面,甚至還有心思舉辦一場盛大的祭典。
——
亞戴爾放下一枚聖徽,羅薩達的聖徽,在握緊它的時候,它再也不會刺痛他的手,而是給予他信心般的溫暖——上面鑲嵌著珍貴的太陽石,鴿卵大的寶石就像雲層上的陽光那樣熠熠生輝,周圍環繞著黃金的桂葉。
這是最後一步了,亞戴爾不無遺憾地將它放在那座屬於塔洛斯的,被鮮血與內髒汙穢的祭台上,先前傾倒在上面的淨水就像是在祭台光滑的表面上凝結了一層透明的甲殼,沒有滲透也沒有流散,但聖徽一被放下去,它們就立即融化了,而聖徽在片刻後發出了清脆的哢嚓聲,騎士修驚訝地看到它正在從正中心碎裂。
“這是回事?”
“淨化。”亞戴爾說,然後騎士修和他都看到了從那枚太陽石中迸發而出的耀眼光芒,每一點潔淨無塵的晨曦之水都在折射與吸收著這道光芒,彈指間,整座祭台都被無所不在的光覆蓋了。
這個光芒是那樣的熾熱又是那樣的美麗,卻不會灼傷他們的眼睛,騎士修能夠清楚地看到祭台在扭曲和變色,一層層地剝落破裂,他甚至聽見了猶如瀕死猛獸發出的怒號。
光芒衝上天空,即便是在白晝,它仍舊能夠被上千裡之外的凡人注意到。
追索亞戴爾與騎士修的士兵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古怪的征兆,他們迅速地向這個地區圍攏,手持著十字弩的士兵從高大的蕨類中走出來,數十枚精鋼製成的箭頭對準了亞戴爾和修。
一個法師拋下一枚卷軸,卷軸在落地後伸出了無數黑色的觸手,騎士修一劍斬過,幾隻觸手落在了地上,但更多的觸手從他腳下的陰影裡鑽了出來,緊緊地捆縛住他的雙腿。
亞戴爾大聲地念誦著咒語,在騎士修的身上一拍,那些觸手突然就像是見到了無法對抗的宿敵,比來時更快地縮了。
“一個牧師?”那個法師飛在空中, 神情傲慢地打量了一下亞戴爾羅薩達的?晨光之神時候這麽仁慈寬容了,居然就連背負著瀆神與弑親兩重罪名的罪犯也能獲得他的赦免?”
騎士修想要說些,但亞戴爾抓住了他,搖了搖頭。
法師舉起手,他得到的命令是無需生擒,士兵們舉起十字弩,他這一時半刻未必能形成傷害,但可以消耗掉牧師可能祈禱有的神術。
但在士兵們放開手指之前,他們聽見了一個從未聽見過的,可怕而巨大的聲音。
這是第二次,塔洛斯的牧師們祈禱而來的神術所導引而來的海嘯。
渾濁的海水轟隆而至,衝倒了棧橋,將那些猶如月光碎片的美麗燈具卷向空中,它們推動著支撐著柱廳的柱子,柱子就像是白蠟製成的那樣從當中折斷,或是當即傾倒在崩騰不休的海水裡,被它支撐著的穹頂成塊地落下,牆壁如羊皮紙那樣被掀開,那些奢侈的金飾、銀具、檀香與紫花心木被卷入巨大密集的漩渦,所有的人類,無論是奴隸還是主人,都成為了敬獻給風暴之身塔洛斯的祭品,他們之中很少人被溺死,伴隨著他們在漩渦中漂流的不是堅硬的巨石就是鋒銳的碎片。
除了被兩名法師抓在半空的東冠領主。他看著長子帶著半個殘缺的軀體從眼前隨著水流打了個轉就不見了,其他的則完全不見蹤影,他並不覺得悲痛,甚至覺得有些暗喜。
第二百六十八章祭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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