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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遺禍》一千三百二十二 最糟糕的可能
哪怕是猜到了鍾遠有參謀的君九韶,也並沒有想到,這個參謀會和鍾遠同級。當然也想不到,這個參謀能有這個本事,同樣悄無聲息的離開范陽城。鍾遠一暴露,君九韶就通知早有準備的任平逍,將這兩天發現的,和鍾遠有異常交流的人全都扣下來了。

無疑,從這些“小人物”身上,反而更有可能抓到真正的線索。

在君九韶看來,這應該也是林楓言沒有直接說出鍾遠名字的重要原因--這個男人,比林水馨要敏銳得多。但在同時,也就不討喜得多!

鍾遠是個劍心,一個劍心必然有自己的堅持。就算是揭穿了又怎麽樣?他逃不逃得掉都不會暴露什麽,反而會讓他那個勢力剩下的人都產生警惕,選擇蟄伏。只有他主動折騰些什麽的時候,才能抓到最多的把柄。

現在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不是嗎?

道士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輕松的逃出了范陽府。他知道鍾遠會吸引火力,但吸引得如此強烈集中,道士還是知道,他應該是暴露了。

霹靂子的爆裂氣息遠遠傳來的時候,道士還搖了搖頭。

感覺是沒救了。

他萬萬沒想到,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他還是在荒山野嶺被攔下來了。

這會兒他的隱匿秘法因為維持在高水平消耗太大而接近失效。正在慶幸已經遁入密林丘陵地區,實力掩飾也還可以到位,距離范陽府已經有了相當遙遠的距離……就看見一個容貌絕美的女子,正抱著一柄青翠的劍,擋在他走著的峽谷小道上。

而且,目光精準無誤的看了過來!

這會兒,再是美貌的容顏,也顯得可憎無比。

別說他此時受傷而對方完好,劍修近距離克制之類的話了……這家夥還有宗室血脈啊啊啊!

為什麽會暴露?為什麽會暴露?為什麽會暴露!

為什麽兜兜轉轉,還是能落到這人的手上!

道士簡直要抓狂!

雖然心底抓狂得很,道士倒也沒有強撐著。確認自己已經暴露後,道士歎口氣,也就撤掉了自己的掩護秘法。隨時準備將實力全都拿出來了。

“好像閣下也不是很想暴露身份吧?”道士率先開口,姿態居然依然頗為瀟灑,看不出鬼鬼祟祟逃了一路的狼狽。

“是不大想,但暴露了身份也肯定沒你慘。”水馨笑眯眯的道。隨即神情整肅,“你做了什麽!?”

“什麽做了什麽?”道士略心虛。

“你的身上,有一種類似於天譴的氣息。”水馨沒見過真正的天罰,但隻讓她一個劍心感應到的“標記”,總覺得應該和天罰很類似了。

“前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沒有。所以這兩天裡,你做了什麽?”

道士一愣。

要說這兩天做了什麽,除了從大儒任仲的手下逃生外,那當然是……

他的臉色,忍不住白了一白--他沒有和鍾遠分辨,鍾遠當然也沒問。但真心的講,道士雖然想著逃生,丟了很重要的任務物品來保住小命,任務物品能有這樣的威力卻是……他真沒想到會是那樣的後果!

“嗯,第一,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肯定沒有碰到天道的底線,想來還是沒碰觸到神魂之類的東西。”水馨很有探索精神的說,“其次,看來還真不是有心的?知錯犯錯,無心之過,還是有挺大差別的。”

道士忍不住露出了幾分驚駭的表情。

從金峰府的地震傳來開始,道士就完全不認為會有人相信,他是無心之過。畢竟做了就是做了,結果最重要,道士也並沒有想著要去分辨。

然而,

卻有這麽一個人,不過是見了第二面,連問都沒有問,就說他是無心之失?再者……對面這個“遺失的宗室女”,開口的話題是不是有些問題?

他本來以為自己大致能猜到“遺失的宗室女”會想要做什麽的。在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以後。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發現自己本來有高貴的身份和地位,還有縱橫一時的天姿,卻淪落到了敵方的手中,被敵方培養長大……

會想要去做的事情,要麽就是取回自己的身份地位,去打擊冒牌貨,要麽就是要想方設法的報復讓她淪落到這一地步的人吧?

在定海城之後就消失無蹤,怎麽看都和後面一種猜測吻合。

應該是隱藏起來調查,準備發難。

但現在這麽一聽……

道士竟然覺得有些摸不準,對方想要做什麽了!

“所以,姑娘想要代天行道嗎?”道士心中懷疑,口中卻是調侃的說道。

神情恢復了正常不說,姿態居然還挺放松。

“哦,那是我的職責沒有錯。”水馨道,卻也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她很認真的道,“不過,鑒於無心之失,罪不至死,你可以花消息買命。”

她說得如此乾脆,道士反而噎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你身上傷勢未愈,動用隱匿秘法也消耗不少,一時間恢復不完全。加上我們現在的距離,和宗室血脈的克制……”水馨聳肩,“雖然戰鬥總是充滿意外,但就現在這情況,紙面數據已經可以確認生死了。”

道士抽抽嘴角,想想之前在龍泉山上,那驚鴻一現的劍光,無言以對。

任他有千般花言,萬句巧語,也依然無法推翻這擺在了明面上的絕對實力差距。

別說現在,就是全盛時期,都已經被一個劍心劍修貼到了百米以內……都基本上已經可以宣告小命危殆了。

“哪怕是儒修,也是有元神,也是有元神誓言的。”道士手一攤。

能將任務物品都用掉來保命的人,要說對發布任務的人有多麽忠誠,那也是個笑話。

順帶,他也間接承認了,他就是個儒修!

“這關我什麽事?”水馨眯起眼睛笑道,“現在是你要想方設法讓我滿意才對啊!”

道士再次無言以對!

半晌之後,道士歎了口氣,“我可以把我這半年內的行動圖畫出來。”

水馨想了想,“你先畫?”

因為對方身上的標記淺淡,水馨倒並不覺得非要殺人性命。不管怎麽想,他之前跑去提醒龍泉山上守著的中雲衛,都不會是他背後的人給他的任務。隻憑這個,水馨就覺得他對臥龍山脈是有功的。

所以她的態度才會這麽和緩。

不過,這人還是很有可能和她的身世扯上兩分關聯,基本不會有“朋友”的可能。水馨要殺人也是沒任何心理負擔的。

且水馨是個很坦誠的人,她的態度表現得明明白白,道士哪怕不是個儒修,只要情商正常,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出來。

道士歎著氣,在峽谷裡將一大片草叢給撥開,從身邊的一棵樹上折了一些樹枝,在地面上畫了起來。

他先定了幾個點——

“這裡是原本的盤龍山脈主峰,這裡是金峰府、范陽府、落山府。”

因為水馨之前也在龍泉山上出現過,道士先確認了這幾個點。說出一個地方,就插下一根樹枝。然後開始點京城、曲城、定海城之類的地方。看得出來,明國山河圖在他的心中熟悉無比。

而對水馨而言,同樣也是相當熟悉了。

道士點位置並沒有點錯。

“半年前,我在這裡。”道士在盤龍山脈主峰的位置點了一下,然後開始述說自己的行程。從半年前開始,因為他半年前開始就沒有再停留在某個地方過了。而是不斷遊蕩。

在盤龍山脈——現在的臥龍山脈遊蕩。他基本上沒有離開臥龍山脈的位置,最遠也就是到了臥龍山脈附近的各個城市——而且還都是府城。

普通的村鎮,似乎只會被他直接路過。

而停留時間超過半個月的,都一定是臥龍山脈的林場。

最後一個到達的林場是落山府的林場,然後就在龍泉山,被水馨撞見了。

除此之外,道士的行跡顯得雜亂無章,似乎看不出多少東西來。

水馨看了,卻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她驚訝的是另一件事,“你不是官員?”

道士嘿嘿一笑,顯然也放開了,又掏出了他的酒瓶開始喝酒,“早就不是了。”

“我聽說,文膽級別的官員不容易致仕的吧?若是犯了什麽大錯的話,直接就廢除文膽了。重修回去的話也不會再是文膽。”

而這個道士裝扮的家夥,不管怎麽偽裝,他依然是個貨真價實的文膽啊!

“嗯?”道士驀然一皺眉,看向水馨,“你在定海城連這個都能打聽到?”

水馨面無表情。

道士也瞬間了悟,哈哈一笑,“我也不是致仕啊!好吧,這個也不是不能說,我是‘死’了嘛。”

水馨皺眉。

正如早前顧真君所說,所有文膽境以上的官員應該都是在祭天台上留有印記的。守祭天台的大儒林庸可以用這些印記去追查這些文膽。在同時,這些印記應該也能反應這些文膽的生死。而大儒林庸,在顧真君的眼中,顯然是儒修之中,最值得信任的人物之一。

水馨也不想貿貿然的懷疑這一位後天天目的真君。

但不管眼前的這個道士是斷開了祭天台上印記的關聯,還是乾脆就將祭天台上的印記抹除了,都必然代表,幫助他做到這些的勢力,相當之強大。

比她之前預料的都要龐大。

而且,宗室深深的涉入其中。

這太糟糕了。甚至是最糟糕的一種可能!

“你的名字?”水馨問,“你作為文膽的名字。”

道士苦了臉。

半晌才歎了口氣,“柳半梅。”

水馨試探性的又挑了幾個問題問他。果然,一涉及到這個組織身後的具體人事,道士就是一副愁眉苦臉不能回答的模樣。

水馨也不是特別敏銳的人,找不到什麽刁鑽的問題,試探了幾個問題之後就放棄了。從一開始她也沒有打算逼供。

最後才問了一句,“所以,你做這些事的目的是什麽?就你個人,你想達成什麽目標?”

柳半梅喝口酒,“還要問嗎?天目謀心是不假,但誰說天目就要喜歡勞心勞心的去治理凡人、教導學生,牧守一方甚至是平定天下啊?煩死了好嗎!?我就想安安靜靜的修個長生逍遙,招誰惹誰了?我遲早要把這顆文膽,變成真正的金丹!”

這下輪到水馨無言以對了。

就算水馨無比契合天道的需要,在本質上是在守護這個浮月界,但就她自己,也不是為了守護浮月界而努力啊!那是她行事的必然結果,卻並不是她行事的原因。

她好奇心重而憐憫生命,但除了少數人的生死, 她根本就不真正在意。

想想儒修的生活……不對,儒門官員的生活,水馨覺得自己也是萬萬過不下去的。

先天天目有顆道修的心,實在是不能說有錯。

“好吧,你可以走了。”水馨想了想,還是這麽說道。

道士反而露出驚呆的表情,酒瓶都僵硬在半空,灑出一些酒來。顯然完全沒想到這麽簡單就能過關。

“嗯,你真明白我畫了什麽嗎?”柳半梅確認道。

“……如果我沒弄明白你在龍泉山上說的那些話,我見你就動手了。”水馨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呃……”

“對了。”水馨道,“你也該意識到了吧?指使你的人並不靠譜。”

柳半梅的臉一黑。

“你之前並不知道他們折騰的到底是多……多厲害的東西。”

柳半梅歎了口氣,“人總是想要掙脫束縛的。”

“你說那些和我據說有同一個祖先的家夥?”水馨嗤笑一聲,“宗室身上能有多少束縛?頂多皇位上那個有些——要不想背那個束縛,就乾脆別坐到皇位上嘛。又沒人逼誰上去。所以是當了皇帝再來矯情的想要擺脫束縛,還是看到了皇位也有再上升一步的可能,野心膨脹?”

柳半梅這下確認,林水馨是真看懂了,他到底畫了些什麽東西。

牽扯到某些東西的,不應該說是宗室……

柳半梅有點兒意興闌珊,再說不出什麽,就這麽越過水馨,往東方走去。之前數次見到都會覺得灑脫的背影,這會兒卻有些寥落。

水馨在他的身後按了按額頭,到底露出個有些苦惱的表情,“皇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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