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時代的文人可不是都不通經濟的，像左宗棠、李鴻章這樣的重量級權臣，他們的思維和目光都是非常獨到的，根本就不是死讀書的腐儒。

肖樂天搞的紙幣計劃，剛開始他們或許沒有看清楚什麽門道，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肖樂天的陰謀了。

“紙幣是什麽?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表明上看你這是一對一可以兌換白銀的鈔票，但是你敢否認肖樂天沒有往裡面摻沙子?”

“你們范家控制著華族的銀行，你們有發鈔票的權利，你摸著自己的心口問一問，你們有沒有多印紙幣?”

“甭想瞞過我的眼睛去，這東西跟歷史上的交子、寶鈔又有什麽區別，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中國是人類歷史上最早使用紙幣的國家，從宋朝就有交子在商業領域流通，後來元朝和明朝也都搞過這種東西。

這種政府發行的貨幣跟清朝流通的銀票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銀票說白了就是白銀存單，你是可以隨時去票號兌換白銀的。

可是交子和寶鈔完全就是政府行政命令下所發行的法定貨幣！

但是古代人這個法定貨幣從誕生的一開始就是為了斂財而用，朝廷經常超額的發行紙幣，從而造成市場上的嚴重通貨膨脹。

但是有意思的是，那時候是紙幣和實物貨幣同時流通的階段，紙幣多發行了只是造成了紙幣的信用崩潰，通貨膨脹都集中在紙幣上。

而銅錢和白銀的購買力反而日益增高，這種強烈的對比讓古代不懂經濟學原理的讀書人多少領悟了一些通脹和通縮的基本知識。

當然了，那個時代沒有通脹和通縮這兩個專業術語，人們只能說錢毛了，或者錢更值錢了！

肖樂天發行的紙幣，現在叫做南票和大清朝廷所發行的北票共同支撐著清朝的貨幣秩序，而這種從軍票演變而來的紙幣，從一開始就吸取了歷史上的經驗教訓。

“肖樂天雞賊啊，精明啊！他看來還是真懂洋墨水的，他沒有搞交子和寶鈔那一套，這說明他很聰明！”

“第一，他承諾紙幣可以隨時兌換銀元，這就打消了百姓的最基本的顧慮！”

“第二，他居然想到了用稅收來給紙幣背書，允許稅金用紙幣繳納，這也很天才！”

“第三，他發行的紙幣沒有超過十元面額的，大部分都是一元、兩元、五元的面額，正因為面額小，才讓底層的百姓敢於嘗試一下！”

“這三板斧很厲害，成功的把南票的市場信用給打開了！但是開頭你們講信用，隨後就開始放水了！”

“打仗是要花錢的，大炮一響黃金萬兩，肖樂天又要買戰艦又要造洋槍的，上手就跟歐洲列強掰腕子……”

“好大的氣魄哦！我是佩服，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我也知道他肖樂天並不是神仙，他變不出金銀財寶出來！”

“還是得搜刮民間去！他這幾年光戰爭債券就發行了多少?幾千萬兩了吧?”

“你們的紙幣多印出多少?你說實話，跟你們國庫儲藏的白銀相比，怎也也超發一倍還多吧?”

“這時候你們就是靠著接連不斷打勝仗的消息來撐著市場信心不崩潰！”

“真要是有一場敗仗……呵呵，到時候恐怕就是擠兌潮吧！等到你們沒有那麽多銀子跟老百姓兌換南票去，那可就是天塌地陷的一幕嘍！”

左宗棠仰頭幹了一杯酒“就憑肖樂天還想給我補足了三千五百萬兩的軍費缺口?真拿我當孩子戲耍了?”

范進等人臉色有點尷尬“大帥果然英明，在下不敢戲耍大帥，要說紙幣摻水這種事情我也不瞞您，當然會有一點的，但是絕對沒有您說的那麽嚴重……”

“哈哈哈……”左宗棠狂笑了起來“沒有那麽嚴重?還不肯說實話嗎?我知道你要如何反駁我，不就是說擠兌潮還沒出現嗎，不就是說江南物價還是很穩定嗎?”

“但是我可以戳破你們的騙人把戲，眼下江南為什麽沒有出現擠兌潮，為什麽百姓還在用南票?”

“那是因為肖樂天鬼精鬼精的，居然調動南洋不值錢的稻米北上壓江南的糧食價格！”

“哎……天才啊！”左宗棠雖然話裡話外攻擊肖樂天的貨幣政策，但是他內心還是非常佩服的。

“只有人才才能化整個天地之力為吾用，肖樂天真有這本是！”

“中國自古就是糧食價格穩，就社會穩，只要手裡的錢能買到糧食那就一切安心，百姓就會誇讚盛世！”

“南洋一年三季稻被你們整船整船的往江南和京師運輸，低價傾銷砸的所有糧食都賣不上價錢去！”

“可是糧價穩了，別的貨物呢?生絲、茶葉、瓷器、絲綢、藥材、木材……這些大宗的商品你們可壓不下價格了吧！”

“這三年多來， 生絲價格上漲一倍半，茶葉價格翻番，其他商品也都有一倍多的漲幅……江南那些經商的老板們一個個苦不堪言啊！”

“你比如說茶葉，就因為成本增加，結果讓印度的紅茶搶了多少歐洲的買賣?”

“現在就連上海的洋商都抱怨咱們的貨物漲價太狠了！”

“為什麽漲價?真的是我們的產量降低了嗎?你騙鬼哦……長毛剿滅之後，江南經濟一直都處在一個恢復期，各種貨物產量都在增加！”

“可是就這樣還是價格暴漲，那麽就只有一個解釋了，你們搞的那個南票放水額度絕對在一倍還多！”

“你們華族的經濟已經繃緊了弦都快繃斷了！還在這跟我說什麽三千五百萬兩的軍費?他肖樂天到底有什麽陰謀，你最好乖乖的給我講明白了！”

“我左宗棠的眼睛裡可不揉沙子！”

一番話說的范進臉色蒼白，他心中大驚失色暗道“真有聰明人啊，一句話就說到我們華族經濟最大的一個破綻中了！”

“這家夥真難對付，元首的任務實在是不好辦啊！”

可是再難辦也得辦，出門之前都是在范鐮面前立下軍令狀的，完不成任務可就直接發配邊疆不許回家了。

咬著牙拚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