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流蘇的軍旗上面繡滿了法文,本來應該高高舉在隊伍的最前列,可是此刻卻只能在火焰中跳舞。
“第三近衛師團……荊棘花旅團……歐仁皇太子騎兵團……老近衛軍第一擲彈兵團……”
巴讚站在堡壘的高台上,看著火堆上的軍旗在燃燒,心情悲痛眼淚劈裡啪啦的往下掉!
“每一面軍旗,都是帝國的歷史啊……那些部隊每一次獲得勝利,都會將勝利之地繡在上面……燒了這些,就是燒了帝國的軍魂啊!”
拉德米羅無奈的歎息道“沒辦法……我們總不能留給普魯士人吧?我們可以投降,但是總不能把榮譽也丟掉吧?”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啊!他們說的也沒錯,我後半生怎麽面對今天?我死後還能不能面對那些先我一步的戰友……”
拉德米羅等人一看元帥這是要反悔啊!這可不行,保皇黨既然已經決定要啟動了,開工哪有回頭箭?
“元帥!您不要這麽想……我們也是逼不得已啊!”
“剛剛我去了傷兵營,還給他們送去了十多匹傷馬……一萬五千名傷兵啊,每天都有人死去,而我們不僅缺少醫藥品,我們連食物都不能充足供給!”
“這仗沒法打,我們只能投降了!忠誠於國家民族沒有錯,但是我們也要尊重每一個活著的人啊!”
巴讚內心擰巴的都說不出話來了,而此刻堡壘外的廣場火堆旁已經是哭聲震天了,一面面軍旗被焚毀,數萬士兵失聲痛哭!
這哭聲飄到半空中,傳到遠方的普軍陣地,所有的普魯士士兵都被驚動了,他們站起身來向防線外打量張望,都不知道法國人在幹什麽。
“聽說了嗎,法國人要投降了……傍晚的時候他們的陣地都撤防了,已經沒有人防禦咱們了……”
“他們這是為失敗而痛哭吧?畢竟狂了那麽多年了,就連我們都沒想到法國佬會輸的這麽慘啊!”
肖樂天坐在高高的木質瞭望塔上,披著毛呢軍服披風靜靜的坐著,看著遠處梅斯城的滿城燈火。
他一句話也不說,身邊是他的弟子項英恭敬的給師傅捧著雪茄盒還有醒好的紅酒!
“師傅……天氣很涼了,要不要去換一些溫酒……”
“你不要管我……帶你來這裡是讓你看一看這座城的……什麽都不要說,你就安安靜靜的感受一下這種奇妙的氛圍……”
“一個時代終結了,一個時代開啟了,一群人結束離開了,又有新的一群人組成勢力上台了!”
“呵呵……這麽大的一個帝國,說倒台了也就倒台了,之前不可戰勝的假象此刻卻被剝的一乾二淨!”
“人啊……在私利面前都是沒有任何抵抗力的!以後你也會面對很多龐大的衝突和對抗,也許是戰爭,也許是經濟,也許是外交……”
“但是你永遠記住了,再龐大的對手,也是一個個的人來組成的……而人這個群體就一定會分出左中右!”
“別當憤青腦殘,千萬別喊著口號要把敵人趕盡殺絕……殺光可不是解決衝突的好辦法,只要你走上了趕盡殺絕的死路,那你最後就一定會失敗!”
“切記……要分化敵人……切記……敵人內部也是有矛盾的……”
“分化他們,拉攏一批,打擊一批,中立一批……能收買的就收買,能欺騙的就欺騙,能拉成盟友的就拉成盟友……”
“需要屠殺的,只是那很小一部分冥頑不靈者!”
“千萬不要讓情緒化來左右你的理智……你們搞的那個衝鋒隊啊……就是有點太狂熱了,你們的理智已經被情緒所左右了……”
“我這麽說你,你是不是不服氣?你不用分辨,你嘴上說服氣,但是你心裡還是不服氣的……要是真服氣,你也不會對載淳下手了對不對?”
“哎……你仇恨滿清的心理我清楚,但是這種情緒不能左右你的理智啊?真要是全看情緒過日子都當憤青去了,那還有誰會乾正經事兒啊?”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載淳是那個必死,必須屠殺掉的那一部分嗎?他難道就不能拉攏,不能中立,就沒有一點利用價值?”
“不聰明啊……孩子……你還是不夠聰明啊!”
項英低下了頭什麽都不說,他知道這是師傅在言傳身教真正頂級的屠龍術!
肖樂天看了看他“哎……你還不明白嗎?為了利益,我甚至可以和法皇和解,我都可以放棄過去的仇恨不報!”
“這是為什麽?因為世事變幻,現在選擇跟法皇合作對我們更有利!只要對華族更有利,我還在乎我的臉面幹嘛?”
“我都能放下如此大的仇恨,你怎麽就不能?孩子啊……永遠記住,當你越往上走的時候,你的一身也就不屬於你自己了!”
“背負的責任越多,你自己個人的東西也就越少!”
“總有一天,你會完全不是你自己……總有一天,華族會真正徹底對你靈魂附體,你的生命只是為了這個民族而存在!”
“當你連自己這個概念都沒有了的時候……你覺得你還需要個人的情緒嗎?”
“上位者無情!不是說上位者都是心狠手辣,而是說上位者不能有太多普通人的情感……不能讓情感左右判斷力啊!”
項英低著頭老老實實的聽師傅教導,而就在兩人下面瞭望塔的第二層,王俊嵐卻在奮筆疾書,他忠誠的執行者起居注小組的任務,把元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在案。
1870年10月17日!天氣陰沉,西北的微風帶著絲絲的涼意,在上午八點半,梅斯城所有的城門突然大開,巴讚帶領十七萬法軍正式向普軍投降。
普軍全軍動員, 在城外開辟了十個大型的受降場地,法軍各部隊成建制的向預定的地點集結,面如土色的法軍官兵默默的放下了所有的武器彈藥,他們依次向普軍的文官匯報姓名、部隊番號等信息……
而等候他們的則是被打散然後重新編隊,按照預定的路線向北方前進!
卸下武裝的法軍就好像被抽掉靈魂的行屍走肉,他們麻木的在普軍的指揮下前進,軍官和他們自己的部隊分散,原本相熟的編制也被拆散了。
普魯士人確實夠狠,他們甚至把法軍的編制拆到班,連一個排的兄弟都不能在一起,而必須被拆散成三分,分別到不同的俘虜營去。
老查理捂著肚子上的傷口,看著身邊的兄弟一個個的離去,走向不同的方向,他不由得老淚縱橫。
“兄弟們……一路走好……上帝保佑你們……保佑我們還能再相聚……”
老兵自有他們的獨特預感,老查理知道此次一別恐怕就是永別了!老查理的連隊今生都不會再匯集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