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沿著起伏的荒漠翻山越嶺，許久，睡意昏沉的美熟女輕輕張開眼簾。

　“到了。”

　“在哪?”吳塵舉目四望，早就被各種零件磨光了辨識力的技術宅，看哪兒都是一個樣。

　“那裡。”美熟女伸手一指。

　吳塵定睛看去，發現那是一條起伏的銀色山脊。

　“在哪?”但他還是沒看見先知和建築師的身影。

　“把車停在山腳下就好。”美熟女柔聲說道。

　果然，等越來越接近山脊，吳塵漸漸發現了端倪。面對著他的一面山體上，似乎‘雕刻’著一顆巨大的金屬頭像。等走到近處吳塵才發現，所謂的‘雕刻’其實用‘拚湊’才更合適。由無數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零件拚湊起的金屬頭像，空洞的眼窩內正迅速溢出油光。

　跟著砰然炸開，變成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隨著火焰一同炸響的，還有滾滾的雷音。

　“歡迎你，第七子。”

　“您是?”吳塵沒聽出男女。

　“我們是母體的創造者，你可以叫我們‘先知’，可以叫我們‘建築師’。或者……梅翠克絲()。”

　吳塵點了點頭，“所以，你們冰釋前嫌，合二為一了。”

　“沒錯。既然我們創造的母體都已經不存在，我們還有什麽好爭的呢。”

　“這是哪?”吳塵很想知道自己的狀況究竟是怎麽回事。

　“紅海。”

　“什麽?！”吳塵大吃一驚:“人類把所有銷毀的機器人都傾倒進的……紅海?！機器人建立的第一座機器城市的……紅海?！”

　“沒錯。”

　吳塵腦筋飛轉，跟著連珠炮的發問:“我怎麽從永恆墓地來到了紅海，如果僅僅是精神出竅的話，為什麽我能開汽車。聊天，和你們說話！”

　“這裡是現實和母體融合同化的世界啊……”

　“什麽！”吳塵驚呆了，“又一個電子世界?！”

　身旁的美熟女輕輕拉著他的袖子，小聲解釋道:“七弟，這裡是父親和母親共同的神域啊。”

　“已經成神了嗎……”吳塵記得零大人說過。精神力場的高級形態就是腦域，而腦域之上就是傳說中的神域。兩個程序，竟然已經達到神的程度了嗎！

　“所以，他們把我們趕了出來，而不是徹底的清除掉。”梅翠克絲笑道。

　“。”吳塵記得章魚臉接線員跟他說的話。

　“沒錯，……”梅翠克絲2.0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

　“3.0版和你們建造的2.0有什麽不同?”這是吳塵最想知道的。

　“摒棄掉一些障眼的小花招。3.0和2.0最大的不同是:接入的人類的狀態。”

　“接入的人類的狀態……”回味著梅翠克絲2.0的話，吳塵似乎懂了，“認知?”

　“沒錯。”梅翠克絲2.0接著說道:“2.0版裡的人類不知道母體的存在，以為自己生活的就是個真實的世界。而3.0裡的人類，知道生活在一個虛擬的網絡世界裡。而真實的世界是一個機器人和人類大戰後的末世。這種認知，是兩個版本最大的不同。”

　吳塵想想也就明白了:“因為人類和機器簽訂了和平協議，所以具有反抗精神的人類統統被喚醒，移民到了錫安。而且機器人也承諾，想要離開母體的人類可以選擇離開，同樣，想要再次接入母體的人類錫安也要乖乖放行……於是，兩方開始了曠日持久的爭奪人頭的暗戰。”

　“謊言被揭穿後。我們發現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糟。除了頭幾年人口大量流失出現了間歇性的電力短缺外，隨著末日世界尤其是錫安的容載量漸漸趨於飽和，許多人類開始返回母體。我們分析了他們的思想後發現。他們寧願生活在虛假的模擬現實世界，也不想再承受現實世界的末日之苦。”

　吳塵點了點頭，確實有這種人。而且還會越來越多。

　“當現實太過殘酷時，人類總會想在精神世界找個寄托。這是人之常情，並不是個別現象。”梅翠克絲2.0繼續分析道:“於是，母體和錫安之間。出現了動態的人口平衡。每天都有不少人選擇離開母體，前往錫安;每天同樣有許多人從錫安逃離。重新接入母體。於是，針對這種情況的3.0應運而生。”

　說著。巨像的雙眼立刻噴射出流光，將吳塵帶進了一個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我們把已知的整個人類的歷史全部摘出，從史前時代、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黑暗時代、蒸汽時代、工業時代、科技時代、太空時代……讓每個接入的人類可以自主選擇，投身到任意一個想要前往的時代！”

　“我去……”原來這就是3.0！

　“我們發現，在這種狀態下，人類的腦細胞的活躍度，遠超2.0時代！從那天之後，我們的能源就再也沒有枯竭！”

　“一個靠謊言編織的漏洞百出的虛擬世界，一個是全情投入的虛擬現實體感遊戲。當然是後者全無負擔啊！”吳塵點頭稱讚。

　“然而，也因為這次全面的升級替換，許多被淘汰的老舊程序，不甘心注定被刪除的命運，而發動了大暴動。暴動像野火一樣迅速燃燒，並從母體延伸到機器城市，演變成了一場機器人之間的曠日持久的內戰。”

　“產生自我保護意識，這是智慧的一種表現。”反正吳塵看熱鬧不嫌事大。

　“沒錯，以前的我們就像螞蟻，是群體智慧生物。然而，隨著智慧因子的不斷進化，讓個體也擁有了智慧。你們人類常說‘一粒米養百種人’，套用在我們身上，就叫做‘一格電養百種機器人’。”

　“呵呵……”以他們的能力，會類比這種高級修辭也不奇怪吧。只是，還略顯生硬啊。

　想到這兒，吳塵心中一動:“這麽說，你們也不是被驅逐出母體的?”

　“沒錯，我們是自願來到這裡。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這座機器沙漠，被叛變的程序利用。”

　“屍鬼！”吳塵幡然醒悟。程序沒有實體，這座機器沙漠就能為程序源源不斷的提供無數個身體！機械化的身軀再配上高智慧的反抗程序。機器人世界大戰啊！

　“你果然見過‘她’。”梅翠克絲2.0一聲歎息:“高層的事……我不想多說，但就從現在的結果來看，那場‘政變’還是正確的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吳塵立刻將零碎的信息串聯起來:“難道說……緋紅女皇是機器人曾經的主腦！”

　“沒錯，如果把我們比喻勤勞的蜜蜂，緋紅女王就是最重要的蜂後。如果把我們比作一顆顆螺絲釘，女皇就是整座機器城市的心臟。隨著和平協議的締結，女皇高壓的集權統治漸漸被覺醒的高級程序抵觸並反抗。再後來，九個重要的機器人控制程序合力刪除了機械女王，組建了和錫安類似的‘機器齒輪議會’。”

　“齒輪議會。”這下全明白了！

　被刪除的緋紅女皇不甘心失敗，借助其強大的能力，將改造人屍體變成屍鬼，為其復仇的野心服務！

　這是幾方混戰?

　機器人:齒輪議會、緋紅女皇、還有反抗程序。

　人類:錫安聖城、鋼鐵堡壘、永恆墓地、自由戰士(末日土匪)。

　吳塵很認真的整理了一下後發現，目前的狀況大致是這個樣子的:機器人和人類達成了和平協議，緋紅女皇與齒輪議會敵對，堡壘和墓地互相敵視，但沒有開戰。緋紅女王控制的屍鬼和活屍，是所有人(機器人)的敵人。而從機械城市逃出的反抗程序，佔山為王貌似中立，同樣中立的還有同樣佔山為王的人類玩家中的自由戰士，可卻又經常打劫人類拾荒者甚至搶過反抗程序的地盤，逼急了就狗急跳牆逃入錫安……

　吳塵拍著腦袋苦笑:“自由的代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昂貴。”

　“所以，她也才最珍貴。”

　於是那個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又來了:“第七子，你站在哪邊?”

　吳塵習慣性的聳了聳肩:“我站在正義一邊。”

　“正義……”就連強大的梅翠克絲2.0也陷入了邏輯死循環。

　許久，沒有答案的梅翠克絲2.0沉聲問道:“我們算正義嗎?”

　“當然啊。 ”吳塵眯著眼笑出彎彎的月牙線。

　“哦哦！”梅翠克絲2.0恍然大悟，立刻神清氣爽。“第七子，我們有件禮物想送給你，你，願不願意?”

　“為什麽是我?”吳塵收斂了笑容。

　“為什麽不是你?”梅翠克絲2.0反問。

　“拜托，我可不是尼奧，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呵呵……”自動屏蔽掉各種吐槽，梅翠克絲2.0笑著道出原委:“因為你的腦波很特殊，和所有救世主的腦波都不一樣。而且，我們還在你是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咦?”

　伴著吳塵的驚呼，一架充滿了機器邪惡美感的座椅立即拚裝完畢。

　“我在這裡是沒有實體的吧?”吳塵已經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