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容更盛了，問:“文蕙，你也不說話，光是歎息，朕有什麽好讓你歎息的?”

　這一次皇帝說話，沒有稱呼陳文蕙為文蕙郡主，或者是郡主，還是用了以前的稱呼，顯得十分親切。

　可是皇帝這樣和文蕙套近乎，文蕙並不領情，冷冷的說:“皇上知道我要和皇上說什麽吧?難道皇上不想和我說一下?”

　皇帝看著陳文蕙的冷臉，確定陳文蕙是真的生氣了。但是，他想不通，陳文蕙到底是生什麽氣。不過，皇帝畢竟還是聰明的，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了，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了，現出一種淡然的神色，他說:“可是為了的事情。”

　陳文蕙立刻明白過來了，皇帝這個時候，不說瑤珍的名字，而是說賢妃，就是在委婉的提醒陳文蕙，這個是皇帝的事，跟她沒有關系。

　要是一般人，肯定就此打住了。比如說當年柳敬原，一聽皇帝說是他的家事，柳敬原就不好插嘴了。

　可是，陳文蕙可不是一般人，她骨子裡並沒有對皇權的敬畏。她依然冷著臉說:“皇上知道我是為了瑤珍的事情就好。我倒是想問問，皇上，瑤珍的可是皇上的，可是皇家的血脈?”

　這個話說的有些重了，直接等於打了皇帝的臉，皇帝愣了一下，苦笑一下，陳文蕙就是這麽直接，不過，皇帝也不好對她發脾氣，只能說:“二皇子是朕的兒子，他的早逝，朕心裡也很難過。”

　陳文蕙說:“那皇上有沒有為自己的兒子報仇?普通匹夫匹婦孩子被欺負了尚且要找人家算帳的。何況是皇上，兒子被害死了，難道就這樣罷休?”

　皇帝皺起來眉頭說:“朕已經賜死了樊貴人。”

　陳文蕙冷笑一聲說:“皇上跟我就不要說這些官面上的話了吧。”

　皇帝搖搖頭說:“好吧，朕承認，樊貴人雖然被賜死了，但是，真正的凶手還在逍遙法外。但是。文蕙，你也要體諒朕的難處。白貴妃這樣固然不對，可是，白貴妃也給朕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皇子，一個是。要是，朕處置了白貴妃，賜死了她，是給二皇子報仇了。可是。朕的那兩個孩子，也成了沒有娘的可憐人了。怎麽辦?”

　陳文蕙不說話了。只是冷冷的看著皇帝。

　皇帝的說:“當然了，哪怕是不賜死白貴妃，也可以懲罰她。文蕙是覺得朕沒有為瑤珍主持公道，辜負了瑤珍是嗎?可是，朕的難處，別的婦人可能不明白，你是朕的臣子，又在西北多年，難道連這個都不明白嗎?朕要西北穩定。朕要對付南疆，朕現在不能動，相反，還有依仗的地方。朕不能不顧念天下。”

　陳文蕙冷笑一下說:“皇上顧全大局，這才是主要的原因吧?那可憐的，沒有了用處的瑤珍就可以去死了。誰讓她面對的是白貴妃呢?那可是世家嫡女。”

　皇帝說:“文蕙，你不是也是世家嫡女嗎?你比一般的世家嫡女更加明白，世家對大楚的威脅，也明白，大楚朝廷被世家挾持的難處吧?你說說。朕應該怎麽辦?”

　“二皇子已經去了，瑤珍本來不用去死，朕也安慰她了，還給了她很多賞賜。可是，她心裡執念太重，沒有了二皇子，她生不如死，那朕沒有了法子，只能看著她這樣了。可是。她的，朕是辦的很隆重，一點都沒有委屈她。”

　陳文蕙說:“你根本就沒有想挽留她。你要是挽留她，她會死嗎?”

　皇帝沉默了，陳文蕙說的很對，他確實是沒有的去挽留王瑤珍。因為在他的內心裡，王瑤珍其實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以前，王瑤珍的娘家王家能給他提供政治資金。可是，現在他已經是皇帝了，已經富有天下了，不需要這些了。反而，王家拖累了他。王家的不好，而且，在腐蝕他的帝國。他不能允許這樣的家族存在。所以，王家被滅了，王瑤珍本來應該像李一樣被賜死的。

　可是，王瑤珍有一個兒子，這是皇帝的第二個兒子。皇帝這個人對任何人都心腸很冷，可是，他對於自己的兒子，女兒們卻是心腸很軟。可能是因為他的童年沒有受過父母的關注，所以，他的子女，他都給予最大的疼愛，最大的關注。

　為了兒子，皇帝留下了王瑤珍的一條命。並且還繼續給了她妃子的位份。當然了，那個位份也是為了將來兒子有個體面的母親著想。

　可是，當兒子被害死了，皇帝傷心之余，對王瑤珍也是很惱怒，要不是她招惹是非，人家怎麽會想著要的兒子?要不是她看管不好，怎麽會讓一個貴人就把孩子給害死?所以，皇帝並沒有認真勸慰王瑤珍，甚至都沒有去看望她。因為皇帝對她很是失望，很是生氣。

　王瑤珍也算是聰明的，可能是看清楚了這些，她善盡家產自盡了。

　死了的人都是好人，皇帝在王瑤珍死了之後，反而憐惜王瑤珍起來。覺得她很可憐。也想起來她在世的時候的一些好處來了，想起來，在以前艱難的奪嫡過程中，王家為自己做出的貢獻，想起來，王家給自己供應的那像小山一樣的銀子，珍寶，那些銀子，珍寶，供給他之後，他拿來收買了多少人，做了多少的事情。所以，皇帝憐惜起來王瑤珍了，也分外憐惜自己去世的兒子，所以，他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給王瑤珍報這個仇，白家害了他的兒子，他要整個白家作為陪葬。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說:“死對她來說是個解脫。”

　陳文蕙憤怒的說:“是的，現在你會說死對她來說是個解脫了。當初瑤珍嫁給你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

　“你說你會照顧好你的女人，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自從劉演當上皇帝之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這麽質問他了，他覺得有些陌生，但是，奇怪的是，居然一點都不惱怒。

　他只是低著頭說:“是的，是我照顧的不好。可是，瑤珍難道自己沒有錯誤嗎?她要是緊守本分，能有今天這樣的事情嗎?我能會對我自己的兒子不好嗎?”

　陳文蕙在憤怒中，都沒有意識到皇帝沒有自稱朕，而是說了我。皇帝也沒有想到，面對陳文蕙，他說的不是朕，也是我。

　陳文蕙說:“是的，瑤珍沒有緊守本分。可是，你是知道的。這個后宮，你這麽多女人，她們嫁給你，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可是，瑤珍和她們都不同。瑤珍不是為了當皇妃來的，不是為了權勢來的，雖然她的娘家是因為權勢，因為野心。可是，這些對她來說都是不重要的。她是為了你，純粹的為了你而來的。你是不起眼的皇子，她嫁給你，你是皇帝她也是要嫁給你。你就是個乞丐，她也嫁給你。她是個為情所困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你都不珍惜，眼睜睜的看著她變得狹隘，變得愚昧，最後，把自己弄到了這樣淒慘的結局?”

　皇帝搖搖頭說:“是的，瑤珍是因為我才嫁給我的，不是因為我是皇子，不是因為我是太子，不是因為我是皇帝。宮裡現在美人無數，包括我最寵愛的白貴妃，都是因為我是皇帝才來到宮裡的。她們敬我，愛我，寵，都是為了權勢。為了自己的權勢，為了將來兒女的權勢，為了娘家的權勢。只有瑤珍是不一樣的。”

　“可是， 你想過沒有，瑤珍為了什麽?瑤珍是為了我的容貌。自小我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很好。這個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最好的。可是，這個也是我最不喜歡的。因為我長得好看，父皇認為，一個能成大事的人，不可能是個這麽美貌的人，美貌只是供給權勢享用的。”

　“所以，我在后宮經常被欺負，父皇無視我，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對我寄以希望過。所以，我過的很苦，因為過的很苦，所以，我恨我的容貌，恨我的母親，為什麽要早早的離去，為了什麽不能再我一陣，等我長大?為什麽什麽都沒有給我留，為什麽，我沒有那些金錢財務，沒有一個強大的母家，為了什麽沒有那麽多忠心的仆人，為什麽什麽，我沒有得到父皇的寵愛，為什麽隻給我留下了這一張臉?我堂堂一個皇子，卻是，只有一張堪稱天下第一的臉，難道居然要靠著臉吃飯嗎?”

　“在我的一生中，瑤珍不是第一個為了我的美貌付出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你認為我會感激這樣的付出嗎?不，我不會感激，我反而很痛恨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的人，看我，有些是因為我的美貌，有些是因為權勢，有些是因為對未來的賭局。這些我都不喜歡。不過是場，我得到了我要的東西，他們得到了他們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