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敬德是個直來直去的性格,不懂官場上為尊者諱的規矩。在大唐建國前期的戰爭中,需要他這類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催馬挺鞭衝過去打你!打得你滿地找牙,打得你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大唐立國以後,人人一團和氣,見面作揖打拱味笑哈哈,爭相擁抱高官的大粗腿,找堅強的靠山好乘涼。尉遲敬德不懂官場的曲曲折折,也懶得了解一張張笑臉背後埋伏著什麽陰謀詭計,依然保持著往日的風格,大大咧咧的,誰的帳也不買。他以為他的靠山是李世民,不用抱任何人的腿,抱緊李世民的大粗粗就高枕無憂。
以前敬德與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等元老級別的大臣,因戰略戰術等事時常爭吵。戰爭年代一不留神就是身死魂銷,半分也大意不得,有時候爭吵不見得是壞事,李世民也能容忍他。
李世民登上皇位以後,遠離戰塵硝煙,急需在平和的氛圍中有番作為。敬德仍然那幅火爆脾氣,仍然因某些事與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爭吵不休。有時在上朝時,當著一眾官員的面吵得面紅耳赤。
下朝以後,這些人免不了在李世民面前給他穿小鞋。李世民也討厭他這種目中無人不懂規矩的性格,一生氣把他貶出長安城,到地方做刺史磨練一陣子。過一段時間,李世民想念他了,再調回長安任職。可是,他一回來,還是那幅嘴臉,一星半點也沒改變。
李世民早就不耐煩他了,今天酒宴上,竟然把拳頭打到任城王李道宗臉上,這不是給他李世民臉上抹黑?一個是心愛的戰將,一個是貴為王侯的堂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歸結原因,錯還在於尉遲敬德,若再不教訓教訓他,使他認識到犯了嚴重的錯誤,將來更是登鼻子上臉。
李世民便沉下臉色,對尉遲敬德招手說:“來來來,到朕這裡來,朕給你講幾句話。”
在別人面前尉遲敬德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在李世民面前就是一隻乖羊羔。聽到吩咐,乖乖來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說:“朕也出身行伍,與鄂國公很多類似之處。現在呢,大唐新立,百廢待興,用戰場上一陣風的做事風格管理朝政,朕覺得非常不妥。於是,閑的時候朕就經常讀書,這也是你知道的。”
還在秦王府的時候,李世民就招攬孔穎達、封德彝“十八學士”,談論文學書法等文化方面的東西。登上帝位後,李世民下朝就與那些大學士在一起討論如何治理國家,前朝如何管理的,有哪些得,有哪些失,如何避免重走前朝覆滅的老路。有時一討論就是大半夜,通宵達旦也是常有的。
這些經歷尉遲敬德非常了解,便溫順的點頭同意。
李世民又說:“朕讀漢史時,發現漢高祖劉幫手下的功臣,平平安安活到老的人極少極少,心裡對漢高祖非常不滿!哪能這樣對待曾經在一起作戰的功臣們呢?朕登位以後,發誓決不像漢高祖那樣屠殺功臣。常常左右為難地保全你們這些流血流汗的大將,不想使你們流血流汗之後再傷心流淚。
但是,你們這些功臣,仗著立有軍功,不把朝堂的其他官員放在眼裡。有時連朕的面子也不給,常常觸犯國家的律令,令朕十分為難啊!這時候再看漢高祖劉邦的行為,就多了一重新的認識新的理解。屠殺功臣的錯也不是因為漢高祖心狠手辣!你們這些立有軍功的大將也有份,因為你們做得太過份了!
話又說回來,朕還是非常疼愛你們的。希望日後,你要遵守國家製訂的律令,不能有半分的踐越。不然,那時候,朕想保你們一條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鞭長莫及啊!”
尉遲敬德雖是直性子,可不缺心眼。從李世民的話中聽出來面臨的重重危機!李世民實在不想仿效劉邦的作法,對立有戰功的大將舉起屠刀。可是你們這些人做得太過份,他迫不得已,也只能落個屠殺功臣的罵名,把他們按照大唐的法律製裁。
李世民是個說到做到不輕易失信的人。他把話說得這麽嚴厲,心中的屠刀磨得已經又快又光,就看哪個倒霉鬼不識趣,不知道收斂行為,偏把吃飯家夥遞到屠刀之下,作祭旗的犧牲品。
“臣知道自已錯了,以後一定按陛下的吩咐,盡快改正!”作為一名大將軍,哪次出征與敵人對決,不是把腦袋別到腰裡和人玩命!連死都不怕的尉遲敬德,現在怕了!真怕了!
怕李世民先把他搞臭,一千年以後,一萬年以後,還被後世唾棄辱罵!身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更怕李世民誅他九族,妻兒老婆無一活口!哪個男人不想讓子孫後代過上好日子?不為自已著想,也不為妻女著想?不為子孫後代著想的人,連畜生也不如!
不知不覺的,尉遲敬德的臉上開始流汗了,手也開始顫抖了!
李世民發現了尉遲敬德身體在顫抖,猜到他心裡怕得要死!就說:“朕這裡已經過關了。 可今天是給翼國公擺酒慶賀,你大鬧酒宴讓翼國公心裡怎麽想?還不快去給他道歉,請求他的原諒?”
秦瓊站在一邊,前後發生的事情看得真真切切!心裡既驚又喜!驚的是馬周的預言這麽快就應驗了,尉遲敬德果然受到陛下的嚴厲批評。喜的是他在馬周的指點下,先行解除兵權歸還朝廷,走在了李世民原定計劃前面!才不像尉遲敬德這般既丟人又丟權!
尉遲敬德來到秦瓊面前,一臉的不好意思,再三向秦瓊道歉。
秦瓊說:“敬德賢弟,你我都上了年齡,再也不要像年輕人一樣爭強好勝了。那火爆脾氣真得改一改了。”
尉遲敬德知道秦瓊是為他好,想想今天朝堂之上,秦瓊放棄兵權的事,轉身衝著李世民跪倒地上:“末將感謝陛下不殺之恩,敬德願將左三路軍的兵權交還陛下!還請陛下千萬不要拒絕!”
李世民心裡一笑,果然上路了!他明白朕不好意思奪他的兵權,主動交上來!這倒讓朕省了不少心思。便舉起酒杯,大讚:“今天本來是為翼國公準備的酒宴,沒料到鄂國公也這樣識趣!來來來,大家共同舉杯,為即將開啟一個偉大的時代乾杯!”
馬周端起酒杯,與眾人一同飲下。李世民的話使馬周心裡七上八下:不可一世的武將把兵權都交了,意味著將重用像自已一樣的文臣。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誰又能擔保,自已不會像秦瓊尉遲敬德同樣面臨著功成身退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