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由跑了過去,蹲下身去,安知水趴在地上,依然戴著羽絨服的帽子,臉上還有口罩,像是潛伏的特工。
她的額頭有細密的汗珠,眼眸子裡凝聚著又羞又惱又急的神彩,還有一點點藏起來的喜悅。
李路由扶了她起來,安知水低著頭,過了很久才抬起頭來瞪了一眼李路由:“笨蛋,你幹嘛在廣播裡說那樣的話?”
“我嚇嚇你啊,要不你跑了怎麽辦,這不你還是來了?”李路由很高興,安知水既然能來,那就什麽都好說了,說明她希望這只是個誤會,他解釋清楚了,她願意相信他。
“不是,其他的話。”安知水的口罩被他取了下來,臉頰紅撲撲的。
“如果這個誤會解除不了,我會後悔一輩子。”
“她很單純,是我見過的最簡單的女孩子。”
“有時候她看上去很傻,但是很可愛。”
“所以她是與眾不同的,值得我特別在意她。”
這樣的話,在國府大學的校園裡回蕩著,安知水一路小跑,她的心跳的比平常快了許多,她告訴自己,只是去追李路由,不讓他胡說八道了,心才跳的這麽厲害,可是為什麽聽著這樣的話回蕩在天空,在假山的音箱裡響起,在樹籬後響起,自己的臉頰會熱的發燙,就像那天他吃了她的手指頭一樣?
“什麽話?”李路由不知道慕容詩動了手腳。
“你剛才說的話,整個學校都能聽到啊!”安知水又羞又急,現在自己和李路由是朋友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這個是秘密啊。
“啊?”李路由大驚,回頭一看,慕容詩還在門口得意地笑,李路由轉頭就想找她理論,慕容詩尖叫一聲,慌忙把門給關上了。
“快走啦……”安知水往樓下跑。
“你小心點。”剛剛才摔了一跤,安知水沒有吸取教訓,踉踉蹌蹌的。
“你今天怎麽穿成這樣啊?”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好身材也是挺驕傲的,安知水這副樣子怎一看上去像街頭閑逛的大媽。
“這樣就沒有人認得出來了啊,我參加那個遊行!”安知水解釋說道,匆匆忙忙地跑著,低著頭一直盯著地面,生怕有熟人認出她來了。
“你的手機怎麽一直關機,我打了幾個電話給你,你把我急的半死!”
“我忘記開機了……早上出來的時候,我怕你打電話過來,然後聽到我們喊口號的聲音……”安知水回頭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李路由。
李路由氣急,站在那裡不走了:“你剛才差點沒有把我急死。”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安知水也停住了腳步,雖然很抱歉的樣子,但是來不及多表示歉意,拉著李路由跑到偏僻的角落,東張西望了好一會。
“幹什麽?”李路由沒有想到都不等到自己解釋,安知水先說對不起了。
安知水抬起頭來,臉頰紅撲撲的,漂亮的眼眸子裡彌漫著水霧,很費勁地從口袋裡掏啊掏,也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東西出來。
給李路由看了一眼,她就迅速地收進口袋裡了,低著頭,像做錯事情的小孩子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你……你……”李路由退後兩步,伸手指著她,“好了,現在好了,我到校園廣播室裡找人,跟狗血偶像劇裡追求女生似的犯傻,結果……結果你一掏口袋就能明白的事情。”
李路由坐在那裡,不和安知水生氣,頭疼。
“我……我忘記了嘛,早上遇到個女生,和我說很奇怪的話,一直拿著這個要我揣著,我怕別人發現,就趕緊藏了起來。後來想丟垃圾桶裡,
可是有打掃的叔叔在那裡看著,我要是丟進去,等下他找到了,不是會把我想成壞女孩嗎?我都找不到地方丟。”安知水委委屈屈地說道,她跑出宿舍樓,就躲到樹籬後邊傷心去了,雙手放到兜裡就摸著了這個,心裡就明白了,肯定誤會李路由了,他是和自己一樣……她都不記得早上的這件事情了。“那你跑哪裡去了?明明跑的比烏龜還慢,剛才一眨眼人就不見了。”李路由揉太陽穴,這事情鬧的真無辜。
“我躲起來了,後來我一直跟著你,你幹嘛不回頭看我?”
“你幹嘛不喊我?”李路由瞪著她,頭一回瞪她,這女孩子的腦筋果然也不怎麽正常。
“我錯怪你了啊,怎麽好意思啊……你要是生氣,說我不相信你,怎麽辦?我做錯事情了……”安知水絮絮叨叨的,理由也說不明白了,又是著急又是愧疚。
安知水的人際交往能力果然糟糕到了極點,第一次交朋友,上次去她家裡,最後李路由的情緒不高,她追出來解釋,大概是覺得自己也是有理由的,希望李路由明白,這次完全是錯怪李路由,就覺得都是她的錯了,明明兩個人還沒有發生什麽衝突,簡簡單單能說明白的事情,她患得患失地就弄不明白應該怎麽做了。
兩個人默默地在這裡坐了一會,李路由打破了沉默:“那個慕容詩搞的惡作劇,我和她說話,整個校園都能聽到?”
“嗯。”安知水坐在他旁邊,拿著羽絨服的拉鏈拉上來,又拉下去。
“真是丟臉。”李路由不想出這樣的風頭,他在學校裡談不上低調,但也算得上本本份份,不會輕易做出什麽驚人之舉,基本上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籃球場上的事情都算得上意外了。
“現在很多人都知道我們是朋友了。”安知水有些緊張,還有些擔心,可是心裡邊還有些喜悅,讓她的心跳的很厲害,感覺這是一件會讓人臉紅,就像那天他喂給自己吃龍蝦時的心情的事情。
“傻瓜,誰都像你啊?”李路由真的很難和安知水生氣,心性沉穩成熟的大男孩和小男孩的區別就在這裡,對女孩子有更多的包容心,李路由歎了一口氣,“你要有心理準備,聽到這個廣播的人,沒有人會認為我們是普通朋友的關系,即使我們說明了,對方也半信半疑,但嘴上還是會說我們不是普通朋友的關系。”
“那……那是什麽關系?”安知水的聲音有些發顫。
“戀人,情侶,男女朋友,最好的說法就是關系曖昧了。”李路由給她打預防針,人言可畏的道理他很明白,就像自己那個明顯不正常的家庭,盡管自己也不清楚父母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他也清楚街頭巷尾鄰居口中各種難聽的流言是如何演變的,他曾經也聲嘶力竭地和那些閑著沒事做傷害別人的長舌婦爭論,可最終他明白了,流言這種東西一旦傳出去了,沒有人會在乎真相是什麽,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安知水激動地攥緊了小拳頭,好像如果有人在她跟前說這樣的話,她就要動手打人一樣。
李路由握住了她的小拳頭放了下來,就是怕她激動。
“我們來演習一遍吧。”大學還有兩年多,如果不幫她處理好這件事情,只怕接下來的幾天裡她又會得罪許多人,這樣的玩笑在別人眼裡也許沒有什麽,但是搞不好安知水一激動起來,就會再次出現當眾發飆的事情。
“演習什麽?”安知水不理解。
“就是有人開我們玩笑的時候。”
“嗯。”
李路由捏著嗓子學女生的聲音:“安知水,你和李路由兩個人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啊?”
安知水又羞又惱,聽著李路由的聲音又忍不住想笑,憋的難受,終於忍不住拿拳頭砸他了:“討厭啊,幹嘛說的這麽難聽!”
“開玩笑就是這樣,剛才在女生寢室你也聽到了,女孩子開玩笑一點也不含糊啊。”李路由提醒她。
“要是她們和我開這樣的玩笑……我……我就……”安知水又要激動了。
“這種事情說不清楚的,你越是在意,越是辯解,對方越是逗的起勁。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不睬,由她們去說,她們自討無趣,總不會一直和你說下去。”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但是安知水一定不明白,她在這事情上那可是認真嚴肅得不得了。
“那怎麽可以,我們兩個,明明就只是朋友……”安知水的聲音越來越低,也不知道為什麽朋友兩個字說出來有些輕飄飄的。
“相信我,這種事情,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李路由不想讓安知水難受而已,其實就他自己來說,他並不怎麽在意同學們的玩笑,大家講他和安知水視作公認的一對,潛移默化之下安知水多多少少會對他產生一些更特殊的感情,會更在意一些東西也是很正常的,只是這樣的話,這些日子安知水的情緒大概會一直很激動,這對於女孩子的身體和心理都很不好。
除了學習成績,安知水已經默認李路由絕大多數地方比自己優秀了,更何況為人處世方面她也很清楚自己遠不如這個朋友,既然李路由這麽說了,也只能這樣了。
安知水的心情抑鬱,真是倒霉,可是這件事情怪不得李路由,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還有那個慕容詩。
“好了,我們走吧。”李路由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
安知水卻不走了,小聲地說道:“等等。”
她拉開羽絨服的拉鏈,裡邊穿著的是黑色的小禮服,解開小禮服的扣子,從胸口裡襯的袋子裡拿出一張小小的賀卡,“給你,聖誕禮物。”
白色的硬紙片,紙片的材質很不錯,觸手柔膩,還有一絲絲金色的細線流光,這是做的一個聖誕賀卡,封面有卡通的聖誕老人,應該是安知水自己畫的,打開賀卡,有安知水的照片剪影彈出來,她戴著紅色的聖誕帽,手裡舉著一塊牌子,上邊寫著“李路由,記得下雪哦!”
“好漂亮啊!”李路由驚歎著,雖然有些地方做的不是很精致,可是感覺卻很有新意,現在哪裡還有人可以收到自己做的聖誕卡片,還是很用心的這一種。
安知水看著李路由誇張喜悅的表情,輕輕地扭動著身體很是得意,自己可是做的很用心,本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送給李路由的,生怕自己準備了禮物,他沒有給她準備,那就太沒有面子了, 不過今天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就先拿出來給他算是彌補自己心裡邊的愧疚吧。
“我原來也給你準備了禮物,不過因為你早上說今天不會來學校,我也沒有帶在身上。”李路由伸了伸手,“把你兜裡的那個東西給我。”
安知水正有些失望呢,畢竟是想現在就要李路由的禮物的,在口袋裡摸索了一會,把那個燙手的東西丟到李路由手裡,讓他去處理掉吧。
李路由拿著避孕套塞在口袋裡,然後讓她先走,理由就是今天兩個人先避避嫌。
安知水雖然還有很多話想和李路由說,有些不情不願的,但還是先走了。
出了校園門口,安知水正打算攔的士,李路由卻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東西,“喏,送給你。”
“哇,好可愛的小馬……”安知水看著粉紅色,散發著淡淡迷迭香味道的小馬,就是街頭那些把氣球吹起來這裡扎扎,那裡扎扎然後做出小動物形狀的東西。
“喜歡吧?”李路由忍著笑。
“嗯。”安知水重重點頭,“你在哪裡買來的?小時候我最喜歡這種氣球了,不過是氫氣做的,我想買很多個竄一起,然後我就可以拉著它們飛到天上去。”
“這個不是買的,我自己做的。”李路由憋不住了,終於大笑起來。
安知水長長的睫毛眨啊眨,迷茫地看著他,她終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孩子,明白了過來,臉頰兒血滲的紅,連忙丟掉小馬,在地上踩了好幾腳也沒有踩爆炸,怒視著李路由:“李路由,你討厭死了!”
安知水舉起拳頭就來打他,李路由大笑著,趕緊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