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金森是一名普通的美國公民，是一位小企業的企業主。

　隨著近年來電子遊戲的火爆，他的玩具經銷公司，跟隨市場潮流狠狠地吃了一波紅利。甚至，已經有多余的精力和錢財，去關注日本和香港等傳統玩具產地之外的市場。

　尼克那小子，就是這樣被哄騙出去的。

　帕金森不太喜歡名校的畢業生，不是因為他們書呆子，也不是因為他們愚笨。反而是因為他們太聰明，學習東西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太強了。

　哪怕來他這裡的工作，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工作，但是只要給他們一個合適的環境。普通人十年才能掌握的專業知識和銷售技巧，他們一年就能掌握。

　這就是教育的力量。

　帕金森不喜歡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才，他們讓他感到了深深地危機感。他今年五十三歲，在企業家中，還算年富力強風華正茂。

　雖說企業只是一個小型經銷公司，看起來不太起眼。但這家公司，卻是他從十六歲出來打拚，幾十年摸爬滾打，一磚一瓦壘砌的企業，其中的辛酸苦辣，不足外人道也。

　這些年的經歷，讓他覺得自己吃透了市場的尿性，掌握了掩藏在表層亂象下的真理。

　經歷過許多的他，對於自己的知識異常珍惜。就像是一個吝嗇如守財奴般的巨龍，珍惜著這些屬於自己的精神金幣。時刻提防著企圖“偷取”他寶貴財富的“壞人”。

　他希望公司上下，除了自己沒有一個明白人。但這個想法顯然不現實，一堆庸才只會讓事情越來越亂，公司越來越糟。

　明白人是剛需。

　尼克正是這樣的明白人，在調離美國總部前，他負責的工作只有那麽一小塊，了解的內容不多。

　但是，隨著他的聰明和勤奮，隨著他的熱情，他經手的工作越來越多。這讓帕金森感到了危機感，他難道想把我的東西全學走，出去自立門戶和我搶飯吃?

　這可不行！

　不管尼克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想法，帕金森都已經有了這樣一個先入為主的想法。想要將他開除，又怕他已經有了大概的布局，直接自立門戶和自己搶生意。

　帕金森苦思冥想很久，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將尼克忽悠到了亞洲——中-國，這樣一個在他印象裡，貧窮落後，充滿紅色恐-怖的共-產主義國家。

　讓他和美國的業務絕緣，就算他是來自氪星的超人，離開了這個環境，也鬧不出什麽風浪。

　讓這個既聰明又勤奮的名校畢業生，在中-國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蹉跎吧，聽說那裡很封閉很保守很混亂，處置死-刑-犯，都是用大炮轟殺。

　尼克最好能死在那面，這世間不怕蠢人多，就怕聰明人多啊。

　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人，尼克完全沒有想到，一直以來在他看來和藹的老板，內心居然是如此的險惡。

　如果他知道，也會淡然一笑，明白為什麽自己供職的經銷公司，已經有數十年歷史之久，卻還是一個小公司，被一個個後起之秀趕超過去。

　守著一塊薑餅，把它當成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時刻害怕別人搶他偷他。

　這就是尼克老板帕金森的局限之處，也是這麽多年公司“穩定”在小企業狀態的原因。

　他慧眼識珠，有一雙善於發現才能的伯樂之眼。然後，大手一揮將他們掃地出門。

　在他還以為別人對他有企圖的時候，別人已經把他遠遠的甩在身後了。

　偶爾相互之間談論起他的時候，言語間總是略帶蔑視。不過，由於相差的層級太遠，他也聽不到就是了。

　帕金森將尼克派到中-國後，以為他會沉寂許久。卻萬萬沒想到，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再加上尼克幸運的遇到了余生。

　不知不覺，中國的業務，已經佔到了公司總業務的近三成。利潤還遠遠超過其它業務的那七成。

　中-國製造的玩具，不光物美價格還低廉，在美國玩具界，已經掀起了小小的波瀾。

　不過，由於華夏廠太小，中-國太大，玩具商們對於中國的滲-透還不夠，一時間也找不到，那麽好的玩具，是從哪裡生產出來的。

　在見到水力遊戲機的時候，帕金森以為尼克在中國挖到了銅礦。見到第一台亦可賽艇後，他覺得中國似乎是個銀礦。當見到五件一套合體一顆賽艇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中國是個金礦。是個不下於聖弗朗西斯科舊金山的淘金寶地。

　十月中，尼克看到套裝亦可賽艇激動的打擺子。

　十月末，帕金森像是得了帕金森綜合征一般，抽搐不停。

　余生不是千裡眼也不是順風耳，萬裡外發生的事情，他一點都不清楚。

　帕金森在發狂的時候，他正在學習，事無巨細的學習。在張師傅的率領下，華夏廠足足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才整理出兩條新亦可賽艇可以用的生產線。

　今天是二十四節氣的第十八個節氣——霜降。秋季的最後一個節氣，這個節氣過完，深秋就朝著冬天過度了。

　早上起來空氣清冷，地上鋪著一層白霜。

　華夏廠的家家戶戶，紛紛從附近的菜地裡收拾蔬菜，將它們儲備起來，留在冬天的時候吃。

　蔬菜的品種就那幾樣，土豆、地瓜，大白菜。

　這三樣基本上就是冬天能夠吃到的新鮮蔬菜了。

　剩下的就是蘿卜乾、黃瓜錢之類的乾貨了。

　雖說品種單調，往往一個冬天下來，吃的讓人想吐，但是又有什麽辦法呢，冬天種菜又不會漲。一年一年，也就這樣過來了。

　吃完晚飯，余鐵成聽完新聞聯播，余生在裡屋看書。李子珍從門外進來泡好花茶，擺在余鐵成面前，坐下來說道，“老余，咱們廠這邊和日本有沒有業務往來?”

　“沒有，怎麽了?”余鐵成抿了一口花茶道。

　“劉炳山老劉他們家的事兒。當年日本人撤走的時候，老劉他爹不是收留了幾個日本孤兒麽。前兩年日本那邊不是有遺孤政策，他那幾個哥哥姐姐不都回日本了麽。老劉幾年都沒消息，以為他們在那邊安定下來了呢。

　誰成想前幾天日本那邊有信郵回來。說他們在那邊過的很不好，語言不通，文化不通，處處遭受排擠，日子很難過。他們和老劉說他們想家。想中-國這邊的家。

　他們回來是回不來了，老劉想郵些他們在這邊總吃的土產過去，讓他們好受點。但是私人郵寄國際郵件挺麻煩的，這不就是找到我這來了。”李子珍說道。

　“這事兒啊，沒問題，你讓老劉準備好東西，寫清楚地址，讓他找小趙，小趙那邊能幫他辦。你說起國際郵件我才想起來，幫我把生生叫過來。”余鐵成說道。

　“怎麽了?”裡屋的余生放下筆，走到了外面。

　“今年你是不是也和八尺那小子，去港口郵局那邊拿東西來的?”余鐵成問道。

　“嗯。”余生點了點頭。

　“你拿到了什麽東西我不管，但是別和別人瞎說。最近這幾個月嚴-打，港口分郵件這事兒被捅出去了。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據說有人拿了勘探隊在澳大利亞采集回來的珍貴鐵礦石，已經被關進去過幾天就要吃槍子兒了。你小心一點。”余鐵成囑咐道。

　余生想到那天在港口，看著那位大叔從郵件裡開出來的，泛著金屬光澤的石頭。心裡想道，不會就是那塊石頭吧。想到那天還看到的活生生的人，過幾天就要變成一堆死肉了，忽然覺得渾身上下有點發冷。

　接下來余鐵成和李子珍談了談日本遺孤的事，余生雖然人在這，耳朵也在這不過並沒有聽進去多少。

　尼克每周一次和美國總部通話的時間，現在已經固定下來了，像是變成了一個約定俗稱的制度。

　每每到這個時間，廠長助理小趙都會提前把電話撥通，先佔住信道，等尼克來了，轉接的程序基本完成，不用等太長時間就能通話了。

　雖說尼克遠在美國，但是他卻沒有一點獨立出來自己單乾的意思。這一是因為他的老板帕金森給的薪酬不算少，二是尼克也沒有別的渠道能把玩具賣出去，三是因為他手裡能動用的權限不多。

　總共也就只有十萬美元的財權，人事方面雖然沒限制，但是錢也要從那十萬美元裡扣。尼克來中-國不到一周，就把這十萬美元，全部變成了水力遊戲機的訂單。讓他再雇人他拿什麽雇，雖說中-國的人力成本非常低，但總不能拿自己的薪水雇人吧。

　尼克在中國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了，他在華夏廠這麽長時間。除了覺得這工人的工資，實在是低。還覺得這裡的工人真勤勞，偷懶的現象不能說沒有，但是極少數。

　因為采用了流水線的生產方式，線上一個工人的生產效率不足，就會影響整條線上的效率。進而影響整條線的收入。

　所以，每一個偷懶的人，要不就是在大多數工人正義的鐵拳下屈服，認認真真的工作。要不就是被派到不那麽重要的地方，掃地或者看倉庫，拿著比別人低幾倍的薪水。實在扶不上牆，就會被華夏廠開除。

　畢竟，華夏廠現在是私營企業，是民營企業，不再是國營企業，沒有什麽鐵飯碗。不用心乾活的後果很嚴重，不是坐冷板凳，就是被掃地出門。

　這讓附近幾個原先的兄弟廠議論的好多天，大部分的看法就是，企業不能這麽改，這麽改了那些被開除的人吃什麽啊。

　華夏廠對於這些風言風語還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把屢教不改，不好好工作的工人慢慢地篩出來，一個個請退掉。

　許銀東等回到原先廠子的十個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帶回來了大批技術資料，甚至還有些人跟著他們來了華夏廠。

　仔細一問，這些跟來的人，一個個還都有名頭，不是項目帶頭人，就是資深老專家。

　投奔華夏廠的原因不一而足，但歸納一下。無非就是不滿那些外國專家，他們可不像管行政的那些官-員們那麽好忽悠，他們知道虛實。這些外國專家在他們嘴裡，一個個面部可憎得很，基本上都在把原先在正途上的項目往溝裡帶。

　他們反抗過，鬥爭過，但沒什麽卵用。上面認為這些外國專家靠譜，認為他們行，哪怕就是不靠譜也靠譜，哪怕是不行也行。

　再加上這些外國專家，不管三七二一，在搜刮廠子裡的技術資料，他們覺得事情愈發的不對勁，反抗又反抗不出結果。

　許銀東他們一來，把華夏廠的情況一說，他們一咬牙一跺腳，與其在坐在冷板凳上看著外國專家瞎指揮，還不如到華夏廠這邊碰碰運氣。

　這些人的到來，讓余生喜出望外，原本捉襟見肘的十人團隊，一下擴充到了四十多人。

　人手充足，分工明確，那些從美國來的電子遊戲機，很快就被這些大能們，分析的一清二楚。

　製造電子遊戲機，似乎已經手到擒來了。

　“局長，您找我?”余鐵成站在局長辦公室，面對工業局童局長。

　“嗯，找你找你。”年近花甲的童局長，像是鄰家老大爺一樣熱情道。

　他從真皮座椅上站起來，繞到辦公桌前，握著余鐵成的手狠狠地搖了幾下，把他引到了一旁的沙發坐下繼續道，“你小子最近不地道啊，又從外面弄了好幾十人過來。要是普通的工人，你挖也就挖了，關鍵他們都是原先廠子裡的元老骨乾。你這麽一弄，那邊可就都來怪罪我咯。”

　“這……真是……”余鐵成欲揚先抑道，“其實，這都是我家那小子搞的。局長您知道，水力遊戲機，亦可賽艇這些出口熱銷的玩具，都是那孩子想的，他覺得以後做什麽電子遊戲靠譜，我這不就幫他找找靠譜的人嘛。”

　“這樣啊，你們廠對電子半導體這麽關心，我就放心了。小余，你知道液晶麽?”童局長連連點頭，然後拋出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