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郝建的事，陳志澤用了三天時間。

　　不管他學習成績再好，到底只是個高中生，沒讓陳志澤花費多大力氣。

　　陳志澤先觀察兩天，在第三天，他讓人將郝建叫進廁所，開出條件。

　　一，幫忙處理王立權的事，事後王立權不會再找他麻煩。

　　二，給他一筆錢，第一筆五千，事成之後，再給五千。

　　三，他可以在學校使用林淦的名號。

　　這三點，點點中底，郝建面色變換好幾次，但一直沒松口。

　　陳志澤也不慌，點了支煙，順便扔給郭晉一支。

　　郭晉接過的時候，掏出火機來點火，露出手臂上的紋身。

　　郝建眼皮跳了跳。

　　好。

　　過了一會兒，郝建給出答案。

　　陳志澤笑了，扔給他一支。

　　“我不會。”郝建說。

　　“學。”陳志澤給他點上。

　　郝建抽了一口，突然開始咳嗽起來，嗆的眼睛都紅了。

　　過了一會兒，陳志澤問:“好點了嗎。”

　　郝建點頭。

　　陳志澤從口袋裡掏出錢來，不多不少，正好五千。

　　塞到郝建手裡，陳志澤道:“去吧，換身衣服，再買個手機。”

　　郝建臉色變了變，抓著錢的手緊了又松。

　　陳志澤沒理他，帶著郭晉走了。

　　門口，郭晉問:“為什麽要給那小子錢，讓他幫忙，是給他面子。”

　　“皇帝還不差餓兵呢。”陳志澤不在意道。

　　“那也沒必要給這麽多啊，五千塊，夠做好多事兒了。”郭晉依舊有些忿忿不平。

　　陳志澤笑笑，想起一件事情，道:“你準備高考後幹什麽。”

　　“還能幹啥，考得上就讀，考不上就出來打工。”郭晉滿不在乎道。

　　他的成績本來就是倒數的，坐班上最後一排，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和別人玩兒牌。

　　“有沒有想過以後幹什麽。”陳志澤問。

　　“還能幹什麽，打工參軍做小生意，總不能餓死。”郭晉道。

　　陳志澤沉默，作為曾經最要好的朋友之一，陳志澤有意想要拉郭晉一把。

　　不過他現在的活兒裡，並沒有適合郭晉的職位。

　　“會好的。”陳志澤道。

　　郭晉看了陳志澤一眼，他一臉平靜看不出什麽。

　　最近宋倩看起來有些奇怪。

　　她工作的時候總是神情恍惚，像是有什麽心事。

　　手指按在鍵盤上忘了收回，過了一會兒“鐺”的一聲，把宋倩嚇了一跳。

　　低頭一看，剛寫好的文檔都被刪了，白費了半小時功夫。

　　宋倩把手放了下來，臉上一陣變換，不知道在掙扎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站起來，向著陳志澤的辦公室走去。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

　　“進來。”屋裡傳來陳志澤的聲音。

　　宋倩推門而進，陳志澤剛好處理完一件事情，抬起頭來。

　　“有什麽事嗎?”陳志澤問。

　　宋倩突然有些退縮，有些猶豫。

　　“怎麽了?”陳志澤看她一臉掙扎，問了一句。

　　宋倩吸了口氣，在陳志澤前面坐了下來。

　　“我們來談談你爸的事兒。”

　　宋倩很嚴肅，陳志澤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這麽嚴肅的表情。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起，陳志澤不自覺的坐直身子，語氣沉了下來。

　　“怎麽了。”

　　“你爸長腫瘤了。”宋倩道。

　　“在喉嚨上。”她又補了一句。

　　陳志澤身子僵硬起來。

　　“什麽時候的事。”他問，喉嚨有些乾裂。

　　宋倩看了陳志澤一眼，他臉色很平靜，看不出心情。

　　“最近，我媽發現他的體檢報告。”宋倩道。

　　陳志澤掏了下口袋，發現沒煙了，他有些急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

　　宋倩就那麽看著陳志澤，目光跟著他的身影不斷來回，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陳志澤才停了下來，對她道:“這個事兒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對了，讓飛燕給我帶包煙。”

　　宋倩從椅子上站起來，又看了陳志澤一眼，出去了。

　　沒過幾分鍾，周飛燕將煙送來了。陳志澤揮手讓她出去，拆開煙，走到陽台上抽了起來。

　　看著遠處的大河，陳志澤的目光漸漸變得平靜。

　　然而他的心，卻不停翻滾。

　　重生回來，陳志澤最關心的事，不是自己能掙多少錢，不是高考能考多少分數，不是開會所，辦網站。

　　而是陳建華的身體。

　　雖然上輩子，兩父子的關系一直很僵，甚至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兩句話。

　　但是陳志澤知道，那是因為陳建華愧疚。

　　愧疚自己拖累了陳志澤，愧疚自己讓陳志澤高考落榜，愧疚自己給不了陳志澤幫助。

　　甚至在陳志澤工作之後，給他寄錢，他也拒不接受。

　　對於一個父親來說，沒有什麽是幫不上兒子，還要兒子來養他，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了。

　　陳志澤明白陳建華的心情，兩父子都是一個性格，自尊心強，喜歡硬抗。

　　有什麽困難，有什麽難言之隱，寧願憋在心裡也不告與他人。

　　原本陳志澤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畢竟腫瘤也不是一定會得的病，但看來陳建華早就做了兩手準備。

　　難怪他那天回來的那麽晚，他放在床上的單子，恐怕就是另作的吧。

　　這麽一想通之後，什麽事情都解開了。

　　繞來繞去，最終還是繞進了這個圈子。一切都和前世一樣，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唯一的改變，就是前世的陳志澤只能被蒙在鼓裡，而這一世的他，卻能夠做些什麽。

　　陳志澤把煙一滅，穿上外套回家。

　　最近陳建華一直在加班。

　　原本他的班分兩個，一個白班，一個夜班。

　　白班早上七點鍾去，下午四點鍾回來。夜班下午兩點鍾去，凌晨兩點鍾到家。

　　最近他一連上了兩個白班，兩個夜班，已經將近三天沒有回家了。

　　比起以前跑車來說，這個工作工資少了不少，但是留在家裡的時間卻要多了。

　　因為這個事兒，沈阿姨沒少埋怨他，陳建華總是打著哈哈，說等陳志澤上大學就好了。

　　陳志澤掐著時間，看著表。剛過五點，陳建華到家了。

　　疲憊的推開門，陳建華有些意外的看到坐在客廳裡的陳志澤，皺了皺眉頭。

　　“你這麽早就放學了?”

　　陳志澤沒有回到，將早已泡好的茶水往桌前一推，平靜道:“爸，我們來說點事兒。”

　　陳建華皺起了眉頭，一邊拖鞋一邊道:“什麽事兒，還有，為什麽不去寫作業。”

　　“爸，你的病，我都知道了。”

　　陳建華頓了一下，片刻後他道:“你在說什麽，快點去寫作業，等會兒還要去上晚自習。”

　　“爸，宋倩都跟我說了，沈阿姨看到你的病單了。”陳志澤道。

　　陳建華一下子沉默下來。

　　他換上拖鞋，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下。

　　掏出煙來，點燃，抽了一口，陳建華皺起了眉頭。

　　“你知道什麽。”

　　“腫瘤。”

　　“還有呢。”

　　“良性。”

　　陳建華眉頭舒展開。

　　“沒什麽，良性而已，又沒病變。”陳建華抽了口煙道。

　　“但你這樣加班，遲早會病變。”陳志澤道。

　　陳建華再次沉默。

　　“爸，調崗吧，那個地方太危險了，這樣下去你的身體遲早扛不住。”陳志澤道。

　　陳建華現在工作的地方是個水泥廠。

　　每天負責的，就是將水泥運進運出。

　　工作不繁雜，但周圍的環境很糟糕。就陳志澤知道的得了癌症的人，就有五個。

　　陳建華現在的腫瘤還是良性，保養一段時間，等身體好了之後可以切除。但如果繼續呆在那個地方，遲早會發生病變。

　　陳建華一口一口抽著煙，過了一會兒才道:“小孩子家家，懂什麽，好好學習，馬上就要高考了，我的事兒不用你操心。”

　　“爸，你覺得你得了這種病，我能安心學習嗎。”陳志澤道。

　　陳建華沉默。

　　良久，煙頭開始燙手，陳建華將煙按滅在煙灰缸裡。

　　“現在沒有位置，要調崗，起碼要等半年。”陳建華道。

　　鐵路的構成很複雜。

　　除了駐站，跑車，機務人員，還有類似陳建華這樣掛靠在國有企業下工作的。

　　若是崗位空缺，可以彼此調崗，像省城高鐵剛開始修建的時候，就向這些國有企業要過人。

　　但現在的問題很尷尬。

　　沒有空缺崗位。

　　“申請休假吧。”陳志澤說。

　　崗位調換不行，但可以申請休假。

　　把病單開上去，陳建華至少能休息半年到一年左右。

　　陳建華看了陳志澤一眼，又點上一支煙:“休假的話，每個月只有八百，這點錢能幹什麽?”

　　陳建華不是沒想過這個事兒。

　　但現在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

　　陳志澤馬上要高考，學費，生活費，將是一大筆開銷。

　　若是能夠順利進入軍校，還要花幾萬的打點費，對於這個家庭來說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除此之外，沈阿姨，宋倩，還要他養，每個月的生活費不是一筆小數字。奶奶那裡，每個月也要打兩百塊錢過去。

　　尤其是再過不久，家裡就要填一個新成員——沈阿姨三妹的兒子。

　　這個陳志澤叫三姨的女人，本身不能生育，在農村裡**了一個小孩，當做自己兒子養。

　　然而最近她老公有外遇，還生了個孩子，兩邊鬧離婚。

　　三姨從福建回到老家，沒有工作，兒子也跟著他。

　　她在老家沒有房產，也沒有工作，每天吃住在婆婆家，兒子也沒人照顧。

　　商量一下之後，打算把兒子寄養在幾個姐姐那裡，自己出去打拚。

　　而這幾個姐妹中，身為老大的沈阿姨，無疑是最好的人選。